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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道是無情卻有情(2)

  左思慈甚工心計,前番與大力神魔範鬆交手五百餘招,終於不敵,料知今日在趙鶴手下也難討好,所以故示破綻,引趙鶴發掌來攻,自己則以十成力的“大嵩陽手”與之一對。


  趙鶴倉猝出掌,功力隻提至七成,一對之下,內腑已被震傷。


  但“寒冰綿掌”乃是天下至陰之掌法,左思慈卻也抵受不住。雙方傷勢相仿,乃是個不勝不敗之局。


  哈哈一聲長笑,日月教隊列中施施然走出一人,身材矮小,卻是麵目清臒,風神散朗,二目精光閃爍。風清揚心頭一凜,暗道:


  此人好深的內功,十大神魔中似無人有此造詣。


  隻聽得那人長聲道:


  “左掌門心機淵深,佩服佩服!

  “看來今日之戰,如此下去不知何時方有了局,大夥兒餓也餓死了!

  “這樣罷,貴派中再出一人,能在向某這雙肉掌下走出一百招,我等即算告負。貴師徒揚長而去,絕無留難。諸君意下如何?”


  嵩山派中一人長身而出,沉聲道:“我來!”卻是個麵目黧黑的年輕人,濃眉大眼,麵目古拙,毫無出奇之處,行動之際卻是手澀步滯,氣定神閑。


  “禪兒!”打坐驅寒的左思慈忽地睜開雙眼,低聲道:


  “此人……乃魔……魔教右使……向問天,務……務必小心……”


  他一分心說話,寒毒當即逼緊。


  那年輕人點點頭道:“孩兒省得。”來至向問天身前,拱手道:“左冷禪討教。”話音甫落,右手淩空一提,鞘中之劍竟如活物一般激射而出,鳴聲清越,恍若龍吟。


  四周圍觀者無不是識貨之人,眼見這其貌不揚的年輕人甫一拔劍,聲勢便如此之盛,內功、劍法兩臻佳妙,似較其父尚猶有過之,不禁轟雷也似地喝了一聲:“好!”


  風清揚在遠處看得分明,也不由血脈賁張,衝口喝道:“好俊功夫!”


  適才眾人目注戰局,全沒留心到六人蹤跡,這時聽到喊聲,當下群相聳動,一齊向這方望來。


  雙方識得他的人原本不少,不禁驚呼出聲:


  “華山一風!”


  “風清揚!”


  “風師叔!”


  “風大俠!”種種稱謂,不一而足。


  風清揚本無意隱瞞行藏,當即軒然而出,道:


  “向右使好深的內功,左世兄好俊的劍法,在下大開眼界。”


  向問天心下駭異,麵前這年輕人難道就是打得十大神魔望風而逃的風清揚不成?麵上卻是堆滿笑容,拱手道:


  “久仰,久仰,得風大俠金口一讚,何幸如之。”


  左冷禪卻神色不動,持劍而禮,道:“見過風師叔。”


  風清揚正色道:“嵩山派與貴教比試武功,本無風某置喙之餘地,然風某不才,忝為五嶽劍派之一走卒,亟願請問左掌門與向右使,今日比武為了何事?”


  向問天歡容不減,道:“好教風大俠得知,本教教主深宵出獵,邂逅嵩山派諸位,一時心喜,今屬下等舞劍為戲,貽笑方家。”


  竟是一派文縐縐的外交辭令。


  風清揚乍聞之下,卻是驚愕非常,自己在旁觀看半日,日月教眾這一方哪有魔尊的半點影子?


  他藝成而來,放眼天下,所懼者也隻有慕容絕與魔尊等數人而已。


  莫非他又有何陰謀詭計,躲在幕後不肯露麵?

  思猶未了,向問天身後已站定一人。


  這人身材高大,比風清揚還要高出一個頭,這一動恍如一座小山一般,麵容粗獷,虯髯滿腮,也看不出有多大年紀,隻覺其渾身上下,凜凜生威,有如怒獅惡虎般,咄咄逼人。


  與那雙精光四射的眸子一碰,饒是風清揚無畏無懼,心頭也不禁打了個突。


  向問天道:“這位便是本教新任的任教主,尊諱上我下行,本是老教主的入室高足,日前老教主仙去,十大長老聯袂請任教主出山主持大局。


  “此事不日將傳諭江湖。”


  風清揚聞言一驚一喜。


  喜的是魔尊竟自突然死去,江湖上終於又去一害;驚的是這位任教主雖年紀不大,從氣派上看,卻是堂廡甚大,較之魔尊那種陰毒詭秘別具一種懾人之力。


  那任我行負手而立,傲不為禮,口中淡淡道:

  “任某多年僻處山林,今日始識世間英豪。得見風大俠,更是意外之喜。”


  轉頭道:“向右使,你與這位左兄的賭賽還比不比哪?”


  向問天恭聲道:“屬下狂妄,適才大放厥詞,這位左兄身手不凡,屬下百招內勝他不得,此場當以告負論。教主恕罪。”


  任我行頷首笑道:“右使言出如山,足見坦誠。這位左兄劍法委實高絕,日後有緣,任某當親自領教。”


  向風清揚、左冷禪微一點頭,道聲:“恕罪”,朗聲道:“走罷!”對打坐驅毒的左思慈竟是望也不望一眼。


  一霎之間,魔教眾人已翻翻滾滾,絕塵而去。


  風清揚還不怎樣,嵩山派眾人見魔教這等雷聲大,雨點小的突然離去,卻是大感匪夷所思,摸不著半點頭腦。


  此際左思慈已遠功將體內寒毒驅除了十之七八,功力雖未盡複,行動說話卻是無礙,走過來道:“慚愧,今日風大俠又助我們逃此一劫。”


  風清揚笑道:“左師兄何必謬讚,魔教退去哪裏是看在小弟的麵子上,貴派先聲奪人,令眾魔頭知難而退,不戰而屈人之兵,左世兄當居首功。”


  左思慈笑道:“小犬自幼沉默寡言,不道卻是個練武的好胚子,日前又得異遇,功力突飛猛進。


  我也是知他此刻的修為早不遜於我,這才使計與趙鶴那魔頭拚個兩敗俱傷,使魔教以為我派中無人,這才誇下海口,自食惡果嘍!”


  言畢,與風清揚一並拊掌大笑,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風清揚深知左思慈城府極深,素不輕易許人,今日卻一反常態,誇起自己的兒子來,足見內心推許,非同一般。


  當下附和數句,問起與魔教交手的原因。


  左思慈忽地麵色慘然,歎了一口氣道:

  “唉!說起來真是門戶之羞,一言難盡!


  “好在風大俠也非外人,說亦無妨。我師一脈傳下弟子四人,我忝居其長,四師弟名喚曲洋。


  “我這小師弟本來天分極高,武功造詣也頗勝於我,隻是向來酷愛音樂,不肯涉足江湖之事,所以江湖上沒有幾人知曉他的名字。


  “前些時日,我自五嶽聯盟大會而歸,漸漸發現他竟與一魔教妖女打得火熱,將他叫來詢問,他竟坦然承認,且鼓唇弄舌,為那妖女辯護。


  “我屢次相勸無效,便請來他的父親和姐姐,企圖以親情勸他回頭,哪知他惱羞成怒之下,竟親手殺死其父其姐,反出師門……”


  風清揚“啊”了一聲,詫異無比。


  先前聽這曲洋與魔教女子有染,他不由聯想起自己拚死回護桑小娥的事情,非但不覺這曲洋不對,反而大有惺惺之意。


  豈知此人竟如此滅絕人性,連自己的父親和姐姐都殺,又反出師門,所謂“欺師滅祖”,那是武林黑白兩道、幫會教派最為忌諱的首惡大罪。


  這曲洋奸惡至此,那便是武林公敵,人人可得而誅之。


  隻聽得左思慈接下去道:


  “……我等一時不察,被他跑掉,二師弟丁遜複被他暗器所傷。


  “過不多日,便聽說他加入了魔教。


  “日前,有人在此處見到他的蹤跡,我盡起派中人馬前來圍捕此賊,到了這裏,便遭遇魔教的眾魔頭,聲言願為曲洋出頭。


  “我知勢所不敵,便以言語擠兌住他們,言明我們隻須勝得一場,他們便不再管曲洋之事,倘若場場皆輸,我們便不能再追究此賊的下落。


  “這些魔頭托大,當即答允……”說到這裏,長長舒了一口氣。


  風清揚手撫劍柄,恨恨道:

  “曲洋這賊子如此奸惡,莫要讓他撞在我的手裏!


  “左師兄,你且寬心,這曲洋作為如此,即已非貴派一己之事,凡我正派中人,俱有除惡之責。”


  左思慈喜動顏色,道:“多謝風大俠高義。”


  風清揚頓了一頓,問道:“然則那任我行與向問天的來曆,左師兄可曾知曉?”


  左思慈沉吟道:“我也是今日方知魔尊死去,由那姓任的出任教主,來曆如何,卻也絲毫不知。


  “由今晚來看,此人氣勢不凡,風度絕佳,大是勁敵。


  “那向問天出道甫及一月,一雙肉掌連伏北七省有名的四十二路烽煙,九溝十八寨,號稱‘天王老子’,一身藝業,著實驚人。”


  二人攀談良久,各自起身相別。


  左思慈此戰挫敵聲勢,雖較預期為勝,然則見到任我行與向問天二人聲勢,亦不由神沮氣喪,追殺曲洋之事也隻得徐圖後來了,當下撥了六匹駿馬與風清揚等人,自率嵩山弟子去了。


  翌日黃昏時分,風清揚已率五雄來至華山派總樞“劍氣堂”上,早有晚輩弟子前去報知,無一時,大師兄成清銘以下,寧清宇,許清陽、鄧清微等七人自內堂分成兩行,魚貫而出。


  風清揚眼眶一熱,想起八師兄封清肅與己交厚,如今卻已人天兩隔,再無見麵之緣,連忙放下手下茶碗,趨前拜道:

  “小弟拜見掌門師兄及眾位兄長。”


  成清銘連忙雙手扶起,笑道:“九弟,你總是這麽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一去兒就沒有個信兒回來。


  “連累得我們弟兄幾個每日早晚被這位九弟妹審訊蹤跡,倒像是我們把你綁了去似的,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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