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密旨
絨簾突然被掀開了,六月一下子看見了炕桌上皇上的兩隻手緊緊包裹著昭儀一隻手的樣子。
她正準備咳嗽一聲。
回過神的林初南倏然抽回手,坐正了身子,斂聲問了一句,“六月何事?”
六月瞅了皇上一眼,遲疑著。
孟軒鶴搖首,這個小丫頭怎麽這麽不給力?
他沉著嗓音道:“你說,朕與昭儀是自己人,沒有什麽話是不能讓朕聽的,是不是王昭儀?”
林初南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隻得勉為其難地點了頭,“六月,說吧。”
六月近前幾步,咬了咬嘴唇道:“派出宮的人回來了說,說林府”
竟然是這件事,林初南的手倏而攥緊,心也揪了起來。
“林府被一場大火,給燒了。”
林初南的臉色,一瞬間變成慘白,眼眶發酸,“為何?”
六月聲音更低,還不時瞅瞅一旁皇帝的臉色,畢竟,林家如今是個忌諱,她也不明白為何昭儀對林家的事情這麽上心,隻是當著皇帝的麵,她真的是不敢多說。
六月在心裏麵斟酌了一下措辭道:“抄家那晚,場麵混亂,不知誰打翻了燈籠,也沒人管,就失了火。”
孟軒鶴一聽,便知六月的話有所保留。
又林初南臉色極差,他墨色長眉緊蹙。
她竟然偷偷讓人出宮打聽林府的情況,她的身體還沒完全好,怎麽承受的住?
林府的情況,他穿越過來後,蘇騰有一天還專門給他報備了這個情況。隻不過當時他對這個世界,這裏的事情一無所知,還真以為是什麽居心叵測的大奸之輩倒台了。
因此,聽蘇騰說起林府被抄,林萬裏的兒子林興反抗被當場斬殺,引發混亂,張邦昌便以林家之人抗旨逆上之由,將闔府之人殺了個幹淨之時,他也隻是覺得張邦昌有點狠。
此時,才明白,那是何等殘忍的斬草除根。
“林家的人呢?”林初南強撐著不讓自己的情緒太過外露,嘴唇仍然禁止不住地顫抖著。
六月乍一聽秦平說時,覺得林府的人很可憐,卻不敢當著皇上的麵兒表露這樣的情緒,一板一眼地答,“林家人都都遇難了。”
林初南隻感覺腦中“轟”地一下,緊咬住了嘴唇。
孟軒鶴斥道:“夠了!退下!”
六月嚇了一跳,趕緊跑了出去。
心想,完了,昭儀才得寵,被皇上知道她對林府有憫懷之心,肯定要失寵了。
室內,孟軒鶴看著林初南,她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臉色冰冷,眸中閃爍著寒意、恨意、怒意、痛意等諸多情緒摻雜在一起的複雜神色。
孟軒鶴趕緊下炕繞到她那邊,才一坐下,她的身體就歪在了他身上。
他接住了她,將她攬在懷裏,“南兒,事情已經發生了,不要再想了。”
林初南凜目隱忍看向他,淚水眼眶裏打轉,“原來蘇騰說的都是真的,原本我還抱著一些饒興心理,讓人看看林府裏是不是還有人孟軒鶴,那火災一定是人為的,是他們要斬草除根。怪不得要將我縊死,林家什麽也沒了,可不就毫無顧忌地來索我的命了”
孟軒鶴凝眉,眸中有些心疼,卻不敢表露太多,隻有安慰道:“你現在不是活下來了麽?雖然是以別人的身份,但這也算是老天有眼。以後在朕在,不怕的。”
林初南掙開他,坐了起來,搖著頭,情緒很不穩定。
“不,不可能,林府不可能無一人逃脫,總要有人活下來,並且會回來的。皇上,你能幫我做件事嗎?”
“你說。”
“你派人秘密守在林府周圍,我想會有人冒險回來林府,而張文昌他們為了斬盡殺絕沒有後患,一定也在林府秘密布了探子。我不想回來的人落入他們的手裏。”
“好。不過,你之前那個皇帝哥哥並不與你一心,他可調遣的人恐怕不安全。你有沒有可靠的人選,告訴我。”
林初南凝眉思索著,“可靠的請皇上派中護軍上官振前去。”
“上官振?”這個名字怎麽感覺聽誰說過。
林初南看出他不解之意,道:“上官振乃前輔政大臣上官鴻的孫兒。上官鴻死後,上官家的後輩享樂慣了,無可重用之材,早早地退出了權力爭鬥的中心。上官一門敗落之時,上官振年紀尚幼,後來又沒了父親,很早就知道了人情冷暖。那時候我還沒進宮,一次跟著爺爺去北大營,恰好碰見他被一個惡霸當街刁難,那惡霸不過是太中大夫家裏一個有點臉麵的奴才,狐假虎威而已,上官振卻也不敢得罪。爺爺看到,想到上官鴻在世之時上官家的榮耀,心生感慨,便讓屬官前去替上官振解圍。上官振到車前道謝,爺爺見他生的儀表不凡,問了問上官府中的情況,知道他賦閑在家,就將他舉薦做了一個中郎將,他一直對爺爺很尊敬,也很感激。”
孟軒鶴明白了,當即出去,俯耳將事情交代給了滄海,並囑咐,秘密行事,讓他到建章宮擬一道密旨,蓋上他的私印,親自交給上官振,不得假手於人。
禦膳傳來了,林初南卻沒有胃口,孟軒鶴半哄半逼的讓她吃了一些,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知道她在擔心那個可能會回來的人,不知道那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他的心裏有點不舒服。
吃過飯,看著她服了藥,又看著她躺下。
他不願意再留宿,起駕回了建章宮。
孟軒鶴一走,六月就進了暖閣,跪在了林初南床前,輕聲喚,“昭儀?”
林初南睜開了眼睛。
六月一隻手在心口處輕拍著,“嚇死奴婢了,以為皇上會發怒呢。沒想到皇上一點兒也沒生氣。”
林初南知道,梅心與月晴在時,六月隻不過是溫室殿裏做粗活的下等宮女,還總是受欺負,自然不會是誰的眼線。
這兩日照顧她也很細心周到,這才放心將事情交給她。
林初南聲音有些沙啞,“皇上,還不算昏聵。”
六月忙點頭,又蹙了眉頭,“可是奴婢不明白,您好不容易熬出頭,升為昭儀,乃後宮品階最高的妃子,怎麽偏去趟林家這渾水呢?恕奴婢多嘴一句,林家真的已經沒人了,就算有人,也非您的能力能幫助的。再者,君心難測,恩寵也不是常在的,您得惜著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