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八：涅槃（終局）（五）
幽冥深淵處，已過危劫。
閻王重歸，判官登位。大司命端木義功高而成為幽冥地獄鬼仙之王。鬼魂輪回有序，忘川河上擺渡不停。此時阿嫦立在那船上，看對岸陰山彩霞，煙波之上，瑩然光輝。她手上一朵彼岸花，兀自出神，而那擺渡人正是她的哥哥玄翼。
自涅槃之後，兄妹倆由殷鶴接引重回鬼界。是時母親羽嬈也已能化人形。羽嬈聽女兒說出此番經曆，卻是沉吟不語，終究說道，“阿嫦，你可知我曾在黃泉路上，為你父蹉跎聚靈，可我與他的緣分此時說來，是緣還是孽，倒是說不清。我為彼岸花妖，卻生在黃泉路上，千年來見過多少生死悲歡。彼岸花花生葉死，葉生花滅，卻生生世世都會錯過，難以相見。你父已登輪回，隻恨我卻不老不死，萬世憂傷。孩子，你若對他有愛慕之情，他若對你憐惜之意，便去尋他吧。”
阿嫦臥在母親膝上，淚水無聲滑落道，“他已化神，我為鬼妖，終究殊途，怕沒有善果。”
羽嬈撫摸著兒女的長發道，“因果如何，莫問天意，此時之情，但求心中快活。相望相守，方不會寂寞。嫦兒，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樣.……”
說來，這情為何物？
不過心頭熱血，一箭之仇。
但卻是行到深處無怨尤。
正到此處，本在不遠處立著的玄翼也扭頭回望，叫了一聲，“阿嫦，你若願去，我渡船送你。”
隨後，玄翼渡船入了忘川，上次兄妹從此處盡頭，深淵闖冰火刀風逆上出鬼界，而這次卻是玄翼送妹妹上路登程。漣漪陣陣，那船靠攏在煙霧彌漫的岸邊，阿嫦與玄翼話別。
“哥哥，我要走了。你多保重，母親也就勞煩你了。”
“你不必牽掛，母親就交給我照顧。隻是不知何時才能重逢？”
阿嫦沒有回答，玄翼也沒有再問。
前方有光明的地方，就是彼岸。
……
天華山冰雪消融之時，竹桓醒來第一眼，便見那小貓妖已興高采烈地撲捉蝴蝶。他正要開口說話，身上一陣暖意，卻有那拘靈玉從他身上飄忽而出，他正吃驚，拘靈玉已化為一塊玉佩，掛在解小靈的脖子上。她不由旋轉身形道，“這是送我的？”
竹桓歎息道，“拘靈玉竟該是她的。原來我去鬼王界的因果，是她。”
抬頭看，天華靈氣聚集，卻是紫氣東來浩蕩乾坤。而淩空飛回的慧絕劍，卻跟著孔方與七巧兩個劍靈神色淒然。竹桓知道，離去的，終究不能回來了.……
後來聽說，那槐樹林裏的槐樹客棧，新換了掌櫃，精靈善妖常去光顧。原來四位掌櫃本是三男一女稱兄道弟，這回四位，卻是兩對夫妻。原先的掌櫃聽說要去遊覽天下，看四海風光。而這兩對夫妻，卻說也非簡單，至情至性，曾有登仙之契，卻不願上九重天，甘願在此處為樂，廣結六界友人。
曾有人問過，既有修為，何不成仙？兩個夫人一個沉靜笑而不語，一個斜睨嬌俏徑直走開。那兩位掌櫃，一位絕美少見，卻隻喝絕世好酒，另一位倒是和氣，隻答道，“器與不器，不過虛化。有為無為，看破是空。比如逍遙此地，逍遙快樂，好過作那拘謹之神，不敢多邁一步，不敢多說一言。”
說完，將那客棧的幌子高高掛起，卻是逍遙客棧了。
六界之內，傳說總是多的，卻聽說古時那西海中，有海上部落名肈，首領是一女子，名寐月，為首領大石私生，但六位夫人不曾慢待，立她為主。此部落在西海有祭奠天地之俗，可保風風平浪靜，漁民平安，後此部落不知所蹤，有說是登仙，也有說是入海，但西海從此無災無難，卻日漸富庶。這寐月，也便被尊為西海之神。
這傳說說來時，陳家莊長壽一族還在花間忙碌，彼時花開正好，卻聽說那家主元寶，與夫人第三個孩兒即將降生了。他那夫人說來卻是美貌無比，最愛桃花，會唱童謠，變戲法。引得頑童紛紛效仿，口中念念有詞，“桃之夭夭，花開天下。”張開手去，卻不和她一般，能變出花兒來。
還有個傳說，說冰魂山上有一年輕雪鷹，日飛千裏去樂月崖引誘一仙女與之同遊，但十之八九會與那樂月崖上的神將所阻，三人糾葛不知幾時。隻這並非凡界之事，街頭巷尾不過道聽途說而已。真真假假，難證其實在。就像聽聞天華山上的靈修派都是神仙，但那竹桓掌門，卻是親口否認過。
倒是皇上聽聞鳳凰出，天下太平的事，請了諸多樂師來京城演奏鳳凰曲，倒是真的。當日花雨紛紛，百姓紛紛走出門來看有番邦進貢的鳳凰圖，卻是栩栩如生，幾欲飛出。皇宮飲宴，百姓同慶，那鳳凰曲繞梁不絕，萬人空巷。九部曲唱過，燈火尚明朗，華池裏星河搖曳，自是人間煙火闌珊，紅塵日月未央。
那鳳凰歌分三，其一名《輪回曲》，唱鳳凰涅槃之事，聽來婉轉悠揚，若天樂降下，聞之心情氣爽，其歌曰：
昆侖仙山，其雲眈眈。中有鳳凰，一鳴九天。
三時出望，落日卷簾。青鳥為使，禦龍在前。
紅塵古道，紫陌蒼煙。山水成曲，絕頂露寒。
日月明兮，照影綠潭。韶華可待，輪回人間。
日月昭兮，巢許孤山。梧桐可宿，在雲之巔。
日月耀兮，火影闌珊。丹穴可居，煙火生嵐。
日月飛兮，冰火團團。赤心為金，鳳舞雲端。
日月晦兮，抱鬆以眠。喧幽有序，大知閑閑。
日月更兮，滄海桑田。神木為香，千秋涅槃。
萬古得失，再造江山。因緣際會，大道坦然。
其二名《逍遙曲》，聽來若行空天馬，不利不爭，似風雲來去。聞之正心，不憂不懼，不驚不擾。其歌曰：
靈禽不隱，瑞獸何藏？寒風颯颯，半月蒼蒼。
天地有性，其樂未央。帝王之心，拓土開疆。
生不恤名，其名自揚，君子之心，太平日長。
如山巍巍，似水湯湯。悲歡離聚，大夢一場。
花開無主，孤芳自賞。舊鏡飛鸞，其鳴哀傷。
梓木馨蕊，妙名少棠。其葉玲瓏，笑向玉郎。
樂郊之行，點雪飛嫦。鳳兮媛兮，麒麟贈裳。
無窮無極，無歲無常。穿行萬裏，各自稱王。
雨露生意，霓虹為光。四時春秋，自吐榮芳。
一曲顛倒，星月煌煌。一笑聚散，江湖相望。
其三名《人間樂》，卻越發隨意自然。雅俗不拘，萬民共賞。據說此曲可通神名，卻與《逍遙曲》呼應。其歌曰：
天梯萬丈，高風悠悠。如山不傾，草木危樓。
彩翾向月，降福天闕。蒼生不憂。素女何愁？
蓬山路遠，古丘搜神。山海為注，謫仙有心。
寰海玄冥，大聖不臣。兵戈索索，戰馬轔轔。
是非心內，得失自如。有鳳來儀，飛雪河圖。
三杯撫劍，富貴心輕。靜醉灑雨，疑似酒靈。
白玉參差，何為天機？冥花皎潔，花葉離離。
白玉搖搖，何為天道？煙水淼淼，千裏風高。
白玉生煙，何為因緣？不言不語，相見時歡。
白玉有聲，何為有情？逍遙歌起，神仙靜聽。
鳳凰歌在曲將終之時，鳳凰圖現身，燈火中現出瑰麗奇景，萬物栩栩如生。卻是：
高岡朝陽樂悠揚，丹穴鎣璃梧桐香。
鳳凰起舞六界樂，九鳴天地興萬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