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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

  陳雲發領著申飛白、唐雲亭幾人,幾輛騾車從天青寺一路走來,逢集便停,逢市便停,隻要熱鬧所在,便搭起班子唱上幾出,有時能掙點散碎銀兩,有時運氣不好,或者天氣攪擾,便也白唱了,不過是幾人勉強能夠填飽肚子,不至受凍挨餓罷了。


  如此一路走走停停,從天青寺走到天度城,已經過去了一年有餘。一個寒冬過去,申飛白大有長進,或許是從小耳濡目染的緣故,不過七八歲的年紀,已經學會了手鑼、幹鼓等好幾樣樂器。


  而唐雲亭的長進更是出人意料。自打情緒調整過來之後,唐雲亭展現出了絕高的悟性,短短一年時間,水平已經快趕上申飛白了。


  陳雲發看著兩個孩子如此進步神速,真是打心眼裏透著高興。因此上,道中聽說天度城羅家大辦宴席,想著天下英豪必然齊聚天度城,這才決定帶兩個孩子來見見世麵。


  至於參加遴選,也不過是抱著瞎貓碰上死耗子的心態,勉力一試罷了,本也沒奢望能夠真的選中去為羅家老夫人演唱。那日遴選之後見並未叫他,雖然心裏有些許失落,不過也並未特別往心裏去。


  今日天氣不錯,陳雲發吃過早飯,見街上人來人往,急忙叫上戲班一幫人等,出來撂地,想著或許能掙幾個散碎銀子。


  撂開攤子,先由申飛白演奏了一曲幹鼓,見周圍逐漸圍了些人駐足觀看,陳雲發心裏想著此時正好籠絡人氣,便自己出來,手持板胡,清了清嗓子,將一首西北曲子,緩緩開口唱來,詞調古樸蒼勁,再唱一會兒曲調更加高亢,蒼涼悲憤之意噴湧而出。


  圍觀的閑人原本隻是看個熱鬧,漸漸聽著聽著也被這詞調感染,心裏莫名的生出了悲涼之意。不知是誰帶了個頭,眾人一下全都鼓起了掌來,聲勢浩大,在喧囂的街道上引得路人都向這邊瞥來。


  或許是這邊的熱鬧影響了別人的生意,陳雲發正唱的起勁,周圍的人群卻被人蠻橫的撕開,一個公鴨嗓的聲音嚷嚷道:“讓開,讓開!”


  陳雲發幾人尋聲望去,隻見人群裏走出幾個人來,為首一人,尖嘴猴腮,兩股山羊胡向兩邊撇著。這人走到近前,陰聲陰氣的說道:“讓我看看,是哪裏來的老東西,擾人清淨。”說著拿手一指陳雲發,道:“老東西,你懂不懂規矩?!”


  這人說話的同時,跟在他後麵的一幫家奴,霹靂巴拉一頓將戲班的道具踹翻在地,不但砸碎東西,還對著戲班的人員推推搡搡,豪橫異常。


  陳雲發忙住了唱,朝著山羊胡連連作揖,道:“這位爺,這位爺,有話好說,有話好說。”說著,從口袋裏掏出幾粒散碎銀子,便往山羊胡的手裏塞。


  山羊胡接過銀子,在手裏扔起來掂了掂,或許是看不在眼裏,一把


  摔在了陳雲發的臉上,罵道:“你個狗東西,這麽點破爛銀子就往老子的手裏塞,當老子沒見過銀子啊?!”


  伸手示意其他人莫怕,陳雲發滿臉堆著笑,朝山羊胡道:“小的哪裏敢怠慢大爺,這位爺,您高抬貴手,有何吩咐,小的無有不從。”


  山羊胡聽此,眼珠一轉,似乎覺得就這麽毫無理由的欺負人說不過去,換了一副假笑,一屁股坐在了家奴踹到的戲班男子背上,道:“你唱的這破爛曲子有甚聽頭,要想在這天度城裏掙錢,那得有真本事。給老子表演點實在的,讓老子看看。”


  陳雲發這個氣呀,不過走南闖北,這種事碰到了也不是一回兩回,隻得忍氣吞聲的道:“這位爺,小可隻是個唱戲的,沒有別的手藝,還望您老高抬貴手。”


  山羊胡哪裏肯依,厲聲罵道:“啥都不會,你出來蒙騙誰來,今天不給老子拿出點東西來,老子扒了你們的皮!”說著,猛的出腳,一腳蹬在陳雲發的大腿上,蹬的陳雲發一個踉蹌,摔倒在了地上。


  爬起身來,陳雲發強壓著怒氣,剛要再乞求山羊胡,卻聽山羊胡朝著家奴招呼一聲:“給我打!”


  得了指令,一幫家奴瞬時圍了上來,朝著陳雲發就是一頓拳打腳踢,陳雲發蜷縮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著站不起身來。


  正打的起勁,忽然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這位爺,且先住手,我會,我會!”


  山羊胡尋著聲音望去,申飛白掙脫了抓著他的家奴,跑到了山羊胡麵前,道:“這位爺,我會,您別打我師父了,我給您表演。”


  看著這個強出頭的小不點,山羊胡都有些啞然失笑,老東西都被打的滿地翻滾,這屁大點孩子卻要出頭?


  饒有興趣的看著申飛白,山羊胡皮笑肉不笑的問道:“喲,你他媽的還沒有老子的獨眼龍高,你會什麽?”


  此話一出,臊的周圍看熱鬧的婦人兩頰紅雲,悄聲的罵這該死的山羊胡,斷子絕孫的玩意。


  不過山羊胡完全不在意眾人的暗罵,還得意洋洋的哈哈笑了起來,似乎為自己下流的罵人之言頗為自得。


  申飛白沒有心思管那話如何齷齪,待山羊胡快要收住笑的時候,抬高嗓門,適時的道:“這位爺,您老瞧好,小的這就給您演個‘喉斷旗杆’!”


  說著,拿起戲班一麵旗子,將旗麵扯下,拿著足有小臂粗細的旗杆,走到旁邊牆跟前,將旗杆一頭抵在牆上,一頭抵在自己喉頭出,雙手張開,叫了一聲:“這位爺,您可別眨眼睛!”


  說話的同時,胸口憋住一股氣,牙關緊咬,全身用力,向著牆麵抵去,那旗杆直戳戳的頂在中間,申飛白隻覺得喉節似乎要碎了,又癢又痛的感覺帶著自己想要嘔

  吐。


  不過心裏明白,今日這場麵,不把這旗杆弄斷,整個戲班都落不了安生,隻得橫著心,緊緊咬著牙關,不斷的向旗杆用力頂去。


  幸好旗杆是前不久剛從樹上砍下來的樹枝,還帶著些水分,在申飛白的拚命頂抵之下,彎了下去。


  圍觀的眾人看著申飛白憋得通紅的臉,有些人在心裏默默打氣,有些人心疼申飛白,生怕旗杆戳穿他的喉嚨,當然,也有些人開始喝彩,開始吆喝著讓申飛白使勁。


  陳雲發躬著腰,忍著全身的劇痛,一邊拿眼瞥著申飛白,一邊一點一點湊到山羊胡跟前,低聲下氣的求到:“這位爺,您饒了我們吧,您要什麽都拿走,繞了這孩子吧!”


  山羊胡正看的起勁,哪裏受得了這老不死的聒噪,又朝著陳雲發的肚子飛起一腳,狠狠地將陳雲發踹翻在地。


  而唐雲亭則眼淚已經打濕了整個臉頰,跑到申飛白跟前,抓著申飛白的胳膊,哭著嚷嚷:“不要,不要,阿弟,不要,你會死的,不要啊……”


  或許是疼痛,或許是心裏憋著的氣,讓申飛白已經有點失去理智了,心裏隻有一個念頭,今天拚著一死,也要把這旗杆弄斷,出了這口氣!

  或許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就在申飛白兩隻眼睛已經通紅,血絲遍布,大腦也逐漸失去意識的時候,那旗杆“哢”的一聲脆響,斷了!


  申飛白的身體隨著旗杆斷裂的同時,軟軟的倒在了地上,兩隻手捂著喉嚨,側躺身子蜷縮成一團抽搐,像是還被人攥著喉嚨似的,喘不過氣來。


  唐雲亭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蹲在申飛白跟前,在申飛白背上胡亂的輕輕拍著,嘴裏不住的叫著:“師父,師父……”


  陳雲發跑到申飛白跟前的時候,申飛白嘴裏忽然一響,一口濁氣噴出,緊接著“嘔”的一聲,將剛才吃的早飯全部吐了出來,噴了麵前一地。


  那山羊胡沒料到這小屁孩還真能用喉嚨弄斷旗杆,到有些意外,不過即便如此,要找他們的茬,理由多的是!

  站起身來,山羊胡踱到幾人身邊,朝著申飛白蜷縮著的身子踢了一腳,罵道:“裝什麽死,起來!”


  剛想了個主意要再為難這幾人,山羊胡忽覺身邊一人大步跨到跟前,一個手掌扇來,狠狠地摑在了自己的臉上,扇的山羊胡頭腦一片眩暈,整個人都站不穩了,搖搖晃晃的晃了好幾步。


  “他媽……”剛要開口罵娘,忽然看清了對方,手捂著腫起來個掌印的臉頰,擦了擦嘴角的血,擠出笑來,彎腰屈膝的朝著來人諂媚的叫道:“羅總管,羅總管,您老怎麽來了。”


  來人也不答話,狠狠地瞪了山羊胡一眼,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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