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這是林筎陰隨身佩戴的香囊,上麵的荷花鯉魚圖還是她親手繡的。


  她一驚,低頭去腰間摸索,果真不見了香囊,她白著臉“是我的,出門前還在我身上,可能是那會撞到翠梅時掉的。”


  是的,死者是叫翠梅,從小到大都跟著薛少凝,雖不似姐妹,但也傾入了感情,怎不叫薛長凝難受,她氣的咬牙。


  “緣何會撞到?”


  少卿問的仔細,林筎陰不敢不答,磕磕絆絆將原因講了個齊全。


  “我真沒有害她,我連她是誰都不知,我來望京才幾天,外麵的事情我都不了解,又怎會去還一個素未謀麵的人呢。”林筎陰慌著神道。


  此話一出,眾人的視線一致轉向沈赫榮,現在就她嫌疑最大。


  沈赫榮輕笑“大家怕是搞錯了,第一,我們沒進後廚就不存在有機會下毒一說,這可是外堂明眼人就看得見的,其二,筎陰妹妹撞到了翠梅,她兩手空空,卻也沒機會將毒下進菜裏,又如何毒殺?”


  一下撇清了幹係,幹幹淨淨的,她沒有真進後廚也觸摸不到飯菜,也不是她撞得翠梅,沒親手接觸過死者,也沒機會下手。


  現在隻有撞到翠梅的林筎陰嫌疑最大,她張了張嘴,真是百口莫辯。


  孫小姐不依不饒道“你和你那表妹是一夥的,誰知道是不是你叫她下的毒。”


  沈赫榮挑眉,攤攤手“孫小姐空口無憑,造謠誣陷他人,可是要坐牢的。”


  孫小姐氣結,薛長凝卻不信她的鬼話,她直直的看著沈赫榮的做派,想看進心裏,她要一直記著沈赫榮的所作所為,總有一天會還回去的。


  “我相信少卿大人的公斷。”沈赫榮撥了撥塗了蔻丹殷紅的手指甲。


  眾人這會都驚惱交加,在大理寺一個個都乖覺的不行,這不是能讓他們鬧事的地方,各房家長也都聞訊給大理寺施壓。


  丞正繞到少卿身後附耳說著些什麽,少卿麵無表情的揮手讓他退下。


  無非就是叫他秉公辦理,出了事由幾家兜著,或是大理寺卿讓他放聰明點,該有取舍時就該狠下心,才能成大事。


  大理寺少卿這個職務他算是坐到快頂峰了,再往上就是大理寺卿了,他抿了抿薄唇,下巴顯出冷冽的弧度。


  他將視線放到林筎陰身上,隻要他判決林筎陰有罪,各方都會得到滿意的答案,此次案件就會落下一個圓滿的帷幕,而林筎陰隻是沈家的表小姐罷了,作為商賈的女兒,份量畢竟沒有那麽重,想是就算結仇也不至於惹下什麽禍端。


  少卿看著林筎陰抖著身子縮成一團,揪在一起的巴掌小臉更顯可憐,無端惹人憐愛,甚至可以想象她綿聲細語巧笑倩兮的樣子。


  這小小的模樣怎麽看都不像是要害人的樣子,林筎陰強撐著身子立在大堂,瘦削的肩膀和線條纖細的背脊透著倔強,不是她殺的人她是絕對不會認得。


  從始至終,她沒見沈赫榮為她說過半句話好話,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更何況也涉嫌下毒殺人的她,現在是大難臨頭各自飛,但還是怒難平,再想想沈赫憐那保護的姿態。


  林筎陰眼角酸軟,沈赫憐的話還曆曆在目‘你不要信她的,最是虛偽了。’可是現在知道了也不知是遲還是為時不晚。


  眾人屏住呼吸,等著少卿裁決,沈恒卻冷著臉“祖父已經進宮求聖上插手此事,姑母若知道表妹出了事一定會悲痛欲絕。”


  哪怕情況對林筎陰再不利,他都要盡力保下,重點告訴眾人林筎陰不是身份一般的表小姐,做決斷前也要思量一番。


  馮慶俞在心中呸了一聲,大罵老狐狸,無恥不要臉,就他們沈家嫌疑最大,還敢找聖上哭訴無辜。


  不過這會並沒有人提到翠梅逝去的生命,但可憐唏噓是真的,畢竟要不是這丫鬟貪嘴半道偷吃了這奶汁魚片,也不會毒發身亡,也是毒發的剛好,不快也不慢,剛挨到他們幾人要夾菜的當口,不然幾人全得栽在這。


  “大理寺卿到!”


  第12章 少保來了

  大理寺卿官威甚重,端的是威風八麵,儀相堂堂,一身正紅官袍,腰束鑲金托雲紋玉帶板,踏著官靴就進了大理寺正堂。


  少卿聽了宣報就起身給寺卿讓位,隻見大理寺卿端坐主位,用力皺著眉一臉刻板。


  自他來到坐下,大堂鴉雀無聲,掉一根針都能聽得仔細,氣氛凝固住連呼吸都微弱。


  幾個公子哥少爺小姐的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場麵,一時被鎮的有些緩不過神。


  “林筎陰何在?”大理寺卿沉聲道。


  “民女在這裏。”林筎陰緊張的揪著衣裙。


  大理寺卿來時已經將事情的頭尾都知道了個清楚,聖上已經知道了此事,他若不來辦理,落個督查不嚴之最可是要落人把柄的。


  至於辦案,如何辦,就另當別論了。


  他掃視一周,孫家,馮家,薛家,沈家,鄭家,連傅家也來了,真是來了個齊全,不好辦啊。


  他心裏歎了口氣,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你們還有何要說?”


  林筎□□“民女無話可說,人不是我殺的,隻求大人還民女一個公道。”


  “我們幾個差點被毒死,不查出真凶我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鄭少秋道。


  沈恒“我們沈家的姑娘是不會下毒殺人的,子虛烏有的罪名拒不承認。”


  薛少凝也道“死了雖是我家婢女,但也是人命一條,怎能草率。”


  大理寺卿將眉頭轉向唯一沒有開口的沈赫榮“你有怎麽說?”


  沈赫榮依舊淡然“大人秉公辦理就是了。”


  少卿看著場麵僵化,沒有一個突破口,坐在下首不出聲,就是周身氣息更加冷厲。


  大理寺卿也不是擺著好看的,他掃視一周決定殺雞儆猴,起到震懾的作用。


  “給她上夾板。”


  林筎陰臉上大變,扭頭就想跑“不要。”


  卻被幾人一下抓住肩膀死死壓在地上“你以為這裏是什麽地方。”


  說著就有手下拿著夾手板靠近林筎陰,那夾手板看著恐怖異常,一旦架上,加諸於身體上的痛苦非十指連心可以描述。


  “不行,不行!”林筎陰攥緊著拳頭,去阻攔幾人去掰她的手指頭。


  這看的幾人麵色具是不忍。


  沈恒和傅青奕去拉開幾人,死死護在她身前“大理寺想嚴刑逼供,屈打成招不成!”


  沈恒怒道“真是豈有此理!”


  少卿站起來,跟著勸道“大人,不可。”


  這在場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哪怕要動用刑罰,也不能在這當口,傳出去可是要被言官參一本的。


  大理寺卿揉了揉發痛的額頭,上麵爆著青筋,顯得嚇人又恐怖。


  林筎陰被傅青奕護在身下,看著麵前高大的身軀,忍不住呦哭“我不要上夾板。”


  沈恒看著沈赫榮的麵色變都沒變,依舊風輕雲淡的樣子,十分心寒,唇亡齒寒的道理難道她不懂,他護著林筎陰的姿態越發強硬,麵色也更加沉重。


  他怕護不住林筎陰就完了。


  大理寺卿自己在心中也有一番考究,沈恒和傅青奕都想保林筎陰,可是兩人身上並無官職,無需懼怕,就是他們背後的沈家雖厲害但畢竟一家勢單力薄,也越不去孫家,馮家,鄭家,薛家的施壓,且這傅家此前和沈家並無太大的交情,如若傅青奕出於個人的原因要保林筎陰,那也是沒多大力量的。


  想清楚的大理寺卿渾身發著威懾“上。”


  “不要,我不要。”林筎陰哭的妝都花了,揪著沈恒和傅青奕就躲。


  大理寺少卿不發一言,抿緊了唇。


  “我看誰敢動我孫女!”


  要上前抓林筎陰的人僵在當場,用眼神朝大理寺卿詢問。


  大理寺無奈的揮揮手讓他們先下去,自己起身去迎接從外邊走來的沈老太爺“沈侯爺您怎麽來了。”


  沈老太爺吹胡子瞪眼,怒道“我要不來你想把我孫女怎麽樣。”


  用刑的刑具還沒撤下,大理寺卿為難道“這,審查流程如此,望侯爺體恤下官”


  林筎陰一看到沈老太爺來了,委屈的眼淚一個勁的掉“祖父。”


  “噯。祖父在啊,乖茵茵不怕。”沈老太爺心急火燎的回道,心裏被林筎陰的眼淚燙的不知所措。


  大理寺卿苦著臉也很無奈,大家長都來護犢子了,這案子要如何辦。


  跟在沈老爺子後麵的沈宸站在大堂正中,八風不動,他背過手朝大理寺少卿點點頭以致謝意。


  他倆私下頗有交情,希望少卿能在這一案子上鬆鬆手,或則免些刑罰,他相信林筎陰是不會有壞心的。


  大理寺少卿極為冷淡而微不可查的頷首。


  既然用刑不可,案子一點進展也無是不好交代的,如此,隻有暫時收監了,雖然沈赫榮為自己開罪撇清了幹係,然而還是疑點重重,不可輕易放過。


  大理寺卿用著商量的口氣卻不容拒絕到“先收監查勘。”


  沈宸一聽也有些維持不住麵色,被沈老爺子一把摁住。


  收監的變數太大了,就算出來還是清白之身,受到的刑罰卻不會少,裏麵動用司刑都是常有的,進去了出來還是不是個完整的人都不知道。


  大理寺卿這是明麵上好看,都擺到私下去磋磨。


  然而剛才已經駁了他一回麵子了,這會再反對,大家麵色都不好看。


  沈赫榮聽到收監也有些慌神,然而想到她背後的倚仗,頓時又不怕了。


  林筎陰用祈求的眼神看著沈老太爺,卻也知道不能讓他太為難,當即低下頭去誰也不看。


  沈老太爺護犢心切之情對上大理寺卿堅決的態度,唯有頹敗。


  忽然,一個小官吏跑上前一臉慌張又左右為難“少保他···”


  “大理寺卿好大的官威啊。”


  來人一襲紫袍,長身鶴立,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捂著白巾微曲著身子輕咳。


  他直直的看向大理寺卿,鳳眼狹長而危險,微微一笑“我順道過來看看。”


  大理寺卿僵直了身軀,好半響才起身給溫筠玉讓道。


  他梗著脖子還有些不適應,略帶僵硬道“少保,請上坐。”


  溫筠玉帶的人將大堂圍了個遍,大理寺的人想反抗都被摁住。


  林筎陰看著溫筠玉一下睜大眼,連哭都忘了,微張著唇,神情呆滯。


  溫筠玉哼笑,似嘲笑她。


  他背過身去,彎腰輕咳了一番。


  秦禎在大堂正中央讓人抬了把太師椅來,上好的紫檀木做成的椅子簡直暴殄天物。


  溫筠玉笑看一眼大理寺卿,沒搭理他的邀請,就慢騰騰坐在紫檀木太師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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