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秦禎默無聲息的給他斟了茶,他就輕悠悠的劃著茶蓋,又吹了吹,蒸汽攜帶著茶香嫋嫋上升。
大理寺卿臉黑成豬肝色,穿了幾口粗氣,幹脆眼不看為淨,一掀官袍又坐下。
林筎陰回過神又克製不住的輕顫,是他!
那個幾次欲強行非禮她的人,她眼中含淚,要落不落的,猶自倔強。
沒想到他竟然是少保,官居正一品甚至更甚,雖沒位列三公,但誰不知道朝中太師太傅中就差一個太保無人勝任,他這猶如太保的存在和幾位齊驅並駕。
林筎陰想他大有來頭,卻不知這般通天。
眾人見溫筠玉如此踩大理寺卿的麵子,卻都不敢吭聲,比剛才那會還要驚心膽寒。
沈老爺子也是護犢心切,竟將期望的眼神落到平日的對頭溫筠玉身上,他這會無法了,沈家有錢,隻要能讓筎陰丫頭平安挺過一番,再多的銀子珠寶藏品都給送,賄賂也好,籠絡也罷。
林筎陰知道沈老爺子的不易,微不可查的朝他搖搖頭,不要求他。
然而溫筠玉似沒看到般,誰的帳都不買,低頭輕呷一口茶,嘖嘖嘴“茶是好茶,就是喝的地方不對味。”
沈老爺子暗自翻了個白眼,你上大理寺喝茶,能對味才有鬼了。
大家憋著一口氣獨自緊張,就溫筠玉一人悠閑,心情甚好的品茗,然而這案子到底還辦不辦了,即使再忐忑不安,也都不能衝上前問,這感覺真不是一般難受。
特別是大理寺的人,平日裏和溫筠玉手底下的人素來有舊怨,常被壓著翻不了身,這一口氣憋得真是憋屈,看他的眼神越發不善,卻也隻能低頭。
大理寺卿在眾閹宦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下開口道“既然這樣,人就暫且收押,隔日再審。”
大理寺的人聽到命令要去執行,卻被壓製的動彈不得。
就見大理寺卿的臉上更加難看,也強硬起來“少保這般妨礙公務不好吧。”
溫筠玉嗤笑“這案子後麵不歸你管了,這人,我要帶走。”
秦禎麵無表情的將聖上的旨意拍在大理寺胸前。
“你!”大理寺卿氣結。
連溫閹狗手底下的無名小卒都能欺壓在他頭上,真是豈有此理。
他眼底一黑,緩了好一會,將文書看清楚,果真這案子後麵都不歸他管了。
溫筠玉輕輕將茶盞往秦禎手上一擱,彈了彈身上的輕灰“這就走吧。”
第13章 身陷詔獄
沈老爺子被沈宸勸回了家,到家就關在書房裏不出來,不吃也不喝。
沈家兄弟焦頭爛額的處理手邊的事情,一邊還要注意老父的情況,對著沈恒幾人一頓耳提麵命,就差動家法了。
“看你們能的,出去一趟就給我惹事,帶兩個妹妹都整進牢裏。”沈二爺氣上心頭,抄起一把椅子就扔過去。
沈恒躲都沒躲,結結實實挨了頓砸,抿緊唇不開口。
“你這孩子,怎麽也都不知道躲。”他娘看了一時心疼,對著沈二爺教孩子的當口也說不了什麽維護的話。
這事沈恒覺得自己確實有責任,沒有看護好幾個妹妹。
沈赫憐站在她哥身前“要不是沈赫榮非要去那個酒樓吃,我們能出事嗎,怪她扯上我哥幹嘛。”
這是她從小到大為數不多能護著她哥的時候,本來就是她哥的錯,憑什麽要背鍋,但她卻不後悔拉著哥哥一起去,要不然林筎陰那傻子在外麵給人欺負了都不知道。
“關榮兒什麽事情,你姐姐都進牢裏了,你這樣埋汰她不虧心嗎?”沈三夫人也不是吃素的。
“鬧什麽樣子。”沈老夫人還是最沉得住氣的。
沈大爺想叫老爺子出來吃飯,年紀大了禁不住熬“沈宸,叫你爺出來吃飯。”
沈宸站老太爺門口半響沒動,背影默然,如墨的眼漆黑一片。
“嘿,你這小子。”沈大爺心裏那個氣啊,老的這麽驢,小的也跟著倔。
“啊···”沈大爺的痛呼啞在喉嚨裏,還沒跟著動手就被大夫人暗中擰了一把腰眼子,親夫人喲。
左右無法,幾人和雕塑一般立著。
“哢”的一聲,書房的門開了。
幾人張張嘴發不出聲,默然無言。
沈老爺子正身立在門那,聲音頹唐“給溫筠玉的錢財都送去了嗎?”
沈三爺立馬點頭,有些難以開口“送了送了,就是。。。”
“就是什麽?”
聽到老爺子聲音略沉,沈三爺立馬打了個激靈“就是被退了回來。”
在三房屋裏,三夫人可說了,她女兒要回不來,這家就不過了!立馬收拾東西回娘家。
他苦著張臉,這都什麽事啊,他女兒進去牢裏了,他能不急嗎。
沈老爺子這會是被氣笑了“平日裏送什麽要什麽,來者不拒,這會清高起來了,我呸!”
平日修身養性再怎麽裝,氣急了匪氣就出來了。
“再去打聽!”沈老爺子沒好氣道。
林筎陰那邊更是磋磨,詔獄裏各種各樣的刑具擺滿了整個地方,大鐵鉗,大剪子,用火烤的焦紅的烙鐵,絞刑架,放著數十個散發惡臭的酒桶,裏麵還傳出噗嗤的生氣,陰森森的監獄守衛發出惡毒的嘿笑。
“啊!”林筎陰和沈赫榮一路走過,兩列數十個連在一起的的監牢裏,裏麵的人看著異常可怖,常年非人的折磨已經將他們變得人不人鬼不鬼,頭發亂糟糟,衣不蔽體的發出惡臭。
一雙雙褻瀆的眼看來,一雙雙手從裏麵伸出,要去拉他們。
“不要!啊!”沈赫榮不小心被蹭到了衣袖,一下被拉扯了過去。
裏麵的人想要舌頭去舔她的臉,發著惡臭的嘴裏,牙齒發黑發黑,全是腐氣。
她簡直要嚇哭了“滾啊,死變態,快點放開!”
旁邊的守衛看好戲般也沒去製止,心裏含著齷齪的心思。
林筎陰抖著手去扯她回去,一張臉嚇得沒了血色,要哭不哭,手也酸軟不似自己的。
她簡直嚇壞了,到地方了,閹宦一把推進了牢中“給我老實點。”
裏麵碩大的幾隻老鼠竄來竄去,她倆一直搓著手臂,總感覺裏麵不幹淨身上癢癢的,地上一大把幹枯的稻草勾的她腳踝瘙癢。
這裏的一切都讓人如此不適應。
守衛看她們嬌生慣養不禁受苦的樣子,不懷好意道“別管你在外麵什麽身份,到了這裏,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都得聽話。”
見她們不回話,獰笑的甩著鐵鏈轉身離去。
遠遠的還能聽到鐵鏈甩在身上皮開肉綻的聲音“幹什麽!幹什麽!都安份點!”
“啊啊啊——”
“我呸,閹狗你不得好死,啊——死後下十八層地獄!”
監牢裏四麵八方都傳來各種淒厲的喊叫聲,有老又少有男有女,他們咒罵的越痛恨,宦官們折磨的越歡,下手也就越重。
林筎陰看也沒去看沈赫榮,對方也平日裏帶笑的眼也沒心情落在自己身上。
她現在感覺很慌亂,看到溫筠玉時也是驚嚇,現在更是沒了生氣。
那邊方勝卻覺得誌得意滿,滿麵春風,連走路都帶風。
“你下去吧,好處不會少了你的。”那人也是一臉笑模樣,樂嗬嗬的拍拍圓潤的肚子。
前陣子少保回來時心情頗好,連帶著幾個屬下都過了一陣好日子。
問起緣由,那日去的緹騎們一臉神神叨叨的,又是噓氣又是捂臉偷笑的,說道“少保怕是看上人姑娘了,還把人嚇得。”
當然,這話不能給少保知道,傳的還挺嚴實,以至於隻有少數人知道這沈家的表小姐林筎陰。
這不,給他趕巧了,他作為少保在望京府邸的管事知道的事情不在少數。
他在院裏就聽方勝幾人鬼鬼祟祟蹲在院子裏聊些什麽,正要走,一聽林筎陰,就站院門口聽了一嘴。
“你們給我說說這順天樓出什麽事情了。”
幾人以為說的江湖百曉生那孫子的事,以為撈銀子的事給發現了,馬上抖了一半的銀子塞給他”給,福公公,這不是那說戲的百曉生又給咱哥幾個送錢了嘛,給您孝敬著。“
福公公一手緊緊攥著銀子,一邊大大翻了個白眼,嗬道“誰讓你們說這個,我問那個林小姐。”
“噢噢,那林小姐被大理寺的人抓了,順天樓死了個薛家的婢女,幾個在那鬧呢,說下毒殺人和這林小姐有關係呢。”方勝聽著有門道,馬上就說起事情來。
福公公一聽,想著這不是少保惦記的女人嘛,出了事還得了。
雖然都是太監,誰說太監不能玩女人了。
他要快點給少保通風報信去,不然一會人給整治沒了。
福公公打算叫人報信去,又一想這幾天少保下江南督查了,也不知道人回來沒有,腳下一頓,就自己直衝主臥去。
見門口站著秦禎就覺有門“噯,秦禎,少保回來了嗎?”
秦禎麵無表情的點點頭,又攔住想進去的福公公“你不能進去,少保病了,要修養。”
福公公愣了一下,有些打退堂鼓,轉念一想,病重要還是媳婦重要啊,那必須媳婦重要啊。
當即假意假裝要走,一下腳步順拐回來就要往裏麵衝“少保啊!!!救命啊!!!唔!!!”
秦禎臉一下黑透了,捂住他的嘴往院外拖。
福公公整個人被製住了,還不老實,兩隻腿一個勁的蹬,圓滾滾的身子胖的一下還拽不住。
溫筠玉覺淺,一下給鬧醒了“進來。”
兩人具是一頓,而傅公公一下手腳機靈的將他退開了,腳底抹油就跑進屋裏。
“哎呦,我的少保喲,你咋就給病了。”
溫筠玉伸出一根手指就將湊在跟前的大臉給推回去“什麽事。”
還病著整個人柔和了不少,聲音清透而綿軟,略帶著鼻音。
他身穿著一身白底暗雲紋衣袍斜靠在塌上,一隻手支著腦袋,袖子微微落下露出一截蒼白光滑的手腕,一頭烏黑青絲垂落堪堪要落在地上。
他身姿修長,肩膀寬而瘦削,如玉的手指節分明,就那樣抵在福公公略油膩的臉上。
福公公笑著捧起他的手,“哎喲,人家這不是急嘛,林姑娘都要出人命了你還有心情逗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