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這老人家,隻要心裏舒坦了,笑口常開,病就斷然沒有不痊愈的道理。


  因此等過了兩三日,老太太果然瞧著就精神多了。


  雲舒就放心了些。


  她在老太太麵前出了這一次風頭,之後的幾日就把自己縮成個蝸牛,借口自己出府幾日老太太房中的針線忙,因此也不往別處去了,專心地在裏屋一個人做針線。她倒是知道不要獨占老太太麵前的體麵,因此其他的丫鬟對她也並無抱怨,隻是這一日雲舒正給老太太做了一件平日裏家常穿的清涼衣裳,認真地往上頭繡些清淨雅致的圖案,就聽見外頭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之後就聽見一個大丫鬟的聲音在外間兒傳來。


  “老太太,郡主暈過去了!”


  第75章 夫妻情深

  這話不僅叫外間的老太太霍然起身問道,“你說什麽?!”


  就連裏屋最近隻當個宅女的雲舒都不由放下了針線,起身走到門口去聽。


  合鄉郡主暈過去了?


  好端端的&


  因合鄉郡主雖然身為皇家郡主,可是打從嫁入國公府之後,從未因自己高貴的身份就在府中如何,反而對老太太十分孝順,也不盛氣淩人,因此雲舒覺得合鄉郡主是個極好的女子。


  又因合鄉郡主一向對她十分溫和,雲舒此刻不免擔心了些。


  “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是有人氣著了她?”老太太這病好多了,因此便站了起來,急忙扶著一旁的琥珀說道,“我得去瞧瞧去。”她急著去看望合鄉郡主,然而這樣的夏日,誰敢折騰老人家,一旁的琥珀才想說什麽,那個過來報信兒的丫鬟急忙給老太太說道,“老太太先別過去,這外頭天熱,您也正病著,若是急慌慌過去了,那郡主心裏也過意不去,隻叫咱們郡主心裏更覺得惶恐了。”


  她這樣勸,一旁的幾個一等大丫鬟也這樣勸。


  老太太見她們都攔著,便歎氣說道,“這時候哪裏顧得上我,先顧上老三媳婦兒才是要緊的。”


  隻是她也知道如今三房必定忙亂,若是自己去了,那更是要兵荒馬亂的,到時候合鄉郡主也休息不好,還得應付她。


  因此老太太遲疑了片刻,便指著琥珀說道,“你替我去看看,等太醫給她看好了再回來與我說。”她猶豫了片刻,便對從裏屋走出來的雲舒說道,“你也跟著琥珀過去。”因雲舒年紀小,一則琥珀不方便的話兒她倒是能看似隨意地多問幾句,另一則也是因雲舒日後還要在自己身邊許多年,老太太想著叫琥珀帶帶雲舒,叫她知道如何聽自己的吩咐在各房女眷的麵前相處。


  雲舒便放下手裏的針線,與琥珀一塊兒往三房去了。


  果然到了三房,雲舒就見這寬闊奢華的大院子裏正有許多人在忙碌,因琥珀算是老太太的正使,因此直接進了唐三爺與合鄉郡主一塊兒住的正房,且見這正房之中精致華美,到處都是錦繡繁華,又帶著幾分十分雅致的熏香。此刻合鄉郡主正有些虛弱地靠在紫檀木的床頭,已經醒了,可是臉兒卻蒼白虛弱,她的床邊,唐三爺俊美的臉有些憔悴,正握著她的手帶著幾分緊張地問道,“還有哪裏不舒坦?”


  “你去翰林院吧。”合鄉郡主勸唐三爺。


  “你這樣不舒坦,我還去什麽翰林院。”唐三爺一雙溫情的眼帶著幾分憂慮地看著自己美貌賢惠的妻子,眼裏也看不進去旁人了,輕聲說道,“我陪著你。”


  “又不是什麽要緊的。”


  “你都病了,這還不算要緊?翰林裏缺我一個不少,你別為我擔心。”唐三爺因中了探花,如今在翰林院做事,清貴體麵,又熬著資曆日後等著入六部為官,說起來翰林院的差事也並不清閑。可是如今他哪裏還顧得上,見一向都爽朗活潑的妻子此刻一副沒了精氣神兒的模樣,他下意識地將修長的手蓋在妻子的手背上輕輕撫摸,仿佛是在安慰。他這樣溫情地和合鄉郡主夫妻情深,雲舒站在門口倒是覺得這樣相處也挺好的,卻陡然叫門口一人撞了一下,差點兒被撞到門上去。


  這人撞了雲舒也隻是哽咽了一聲,踉蹌著跑了,雲舒揉了揉自己被撞疼了的肩膀下意識看去,心裏卻一歎。


  竟然是珍珠。


  珍珠是唐三爺的通房,一直都覺得自己在唐三爺的心裏自己是不同的,如今見到唐三爺夫妻情深,想必心裏是很難過的吧。


  她垂了垂眼睛。


  琥珀垂頭看了看她,見雲舒並未聲張叫嚷叫珍珠的失態就叫唐三爺房中旁人聽見,目光便柔和許多。


  珍珠就算再與唐三爺有情分,可是今日這樣也過分了,如果叫唐三爺看見,隻怕也要嗔她不知輕重。


  一個通房丫鬟,竟然因為主子們感情好就傷心得哭了,這豈不是個家中的禍害。


  “怎麽是你來了。”琥珀是老太太身邊第一信任的人,連老太太的許多私房都掌在琥珀的手中,因此唐三爺倒是驚訝今日竟然是琥珀來跑這一趟。隻是想到這是老太太對合鄉郡主的看重,他便笑著叫琥珀過來問道,“母親有沒有擔心?是我的錯,見郡主暈倒就急了,反倒去叨擾了母親。”他風度翩翩地跟琥珀說話,琥珀卻依舊是一副平淡的樣子,對唐三爺與合鄉郡主說道,“老太太十分擔心,本是要親自來,叫奴婢們給勸下來,說隻怕親自來了,郡主反倒休息得不好了。因此老太太叫我過來瞧瞧郡主。”


  “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偏你鬧得大張旗鼓的。”合鄉郡主對唐三爺嗔怪道。


  “關心則亂。”唐三爺是個溫柔的脾氣,隻對合鄉郡主嗪著幾分笑意說道。


  雲舒站在琥珀的身後隻當個小透明,此刻叫人拉扯了幾下,回頭見是合鄉郡主身邊與自己有幾分交情的大丫鬟畫書,便微微示意。


  畫書卻直接把她拉到門外。


  “姐姐是有話吩咐?”雲舒好奇地問道。


  “不過是多日沒有見著你,因此想與你說幾句話罷了。”畫書見雲舒看著自己微笑起來,她瞧著仿佛倒不是其他小丫鬟那樣焦急擔憂,見雲舒安靜地看著自己,便帶著她走到一旁輕聲說道,“其實這事兒,說起來我也有些譜兒。我管著郡主的換洗……郡主這兩個月月事沒來。”她這樣說,雲舒頓時詫異地張大了眼睛,心裏也有幾分揣測,急忙露出幾分歡喜來說道,“這是喜事兒,怎麽郡主不與老太太與三爺說呢?”


  這女子月事未來,隻怕是有孕了。


  唐三爺與合鄉郡主這才成親多久,合鄉郡主有孕,這是為唐三爺生育嫡子嫡女,自然是喜事。


  “正是因喜事,因此才越發謹慎,不請太醫們進來瞧個明白,是不敢隨意說的。”畫書見雲舒連連點頭,見她清澈的眼底是一片純然的歡喜,對合鄉郡主有孕真心祝福,便對雲舒多了幾分親近,拉著她的手輕聲說道,“隻是郡主這回暈倒倒不是有意的,驚動了老太太,心裏怪過意不去的。”她的眉宇之間多了幾分為難,雲舒卻一下子想明白畫書找自己說話,還避開唐三爺的用意了。


  合鄉郡主大半是有孕,可是卻在請太醫過來之前暈了一回,鬧得府中都關注,驚動老太太跟著擔憂。


  唐三爺是男子,心胸寬闊,又不大在意細微的小事,因此不會十分聯想。


  可若是叫府中女眷們看,這豈不是成了合鄉郡主早就知道自己有孕,又暈倒又驚動老太太地拿喬?


  有孕就有孕,有什麽不能直接說的,還用得著裝暈倒,叫老太太跟著懸心?

  若合鄉郡主當真是不是有意暈倒,那就真的冤枉了,老太太雖然也不會計較,可是總不好叫人這樣在心裏想。


  “郡主是什麽身份,難道還用得著裝暈倒不成?”雲舒想了想便對畫書輕聲說道,“姐姐也勸郡主安心吧。老太太一向都愛重郡主,難道還不知郡主的性情與風格?郡主無論做什麽事,全都發自本心,也從不折騰府中,嫁入國公府這麽久,郡主如何行事也都在咱們眼中。我一個小丫鬟都這樣想,更遑論是老太太,大夫人二夫人呢?不過是天兒熱,郡主身上有有孕在身,身體本就空虛,暈倒也是常有的事。”


  “你這話再沒有如此明白的。”畫書心裏念佛,見雲舒嫻靜地笑了,急忙拉著她的手對她說道,“這事兒還得你與琥珀去說。”


  她與琥珀沒交情,且琥珀就站在唐三爺那兒,她怎麽好去唐三爺麵前對琥珀說。


  “不過是給琥珀姐姐帶句話兒,我記得了。”


  雲舒笑著說道。


  老太太為什麽叫她跟著過來?就是幹這個的。


  珊瑚是老太太的莊嚴體麵,令人畏懼,她卻是老太太溫和的一麵,也聽聽合鄉郡主身邊的丫鬟們的話。


  不然叫她來做什麽呢?


  “我都不知該如何謝你。”


  “若姐姐要謝我,我就厚著臉皮,一會兒要郡主兩份兒紅封。”雲舒也笑眯眯地說道。


  這話反倒像是在賀喜。


  畢竟合鄉郡主有身孕如今主仆不過是自己猜測,太醫們還沒有看過。可是雲舒這句話反倒像是說合鄉郡主一定有孕了。


  畢竟,隻有合鄉郡主有孕,才會打賞府中的下人,如雲舒這樣聽從老太太吩咐過來探望的才會得到紅封。


  “兩份兒不夠,若當真郡主有喜事兒,我給你十個都願意。”


  “姐姐急什麽,紅封兒要一年一年地給,我隻擔心姐姐如今大方,往後跟隨舊例都要舍不得了。”


  “借你吉言。”這豈不是在說日後合鄉郡主日後兒女繁盛?雖然雲舒隻是個小丫鬟,可是吉祥話兒誰不喜歡?

  “真真兒你這張小嘴兒,郡主回來說老太太喜歡你,我還不信。如今……”畫書心中憂慮盡去,伸手擰了擰雲舒雪白的小臉兒,然而一轉眼,目光卻落在遠遠的一處沒什麽聲響的廂房。


  她皺了皺眉。


  若合鄉郡主當真有孕,那珍珠豈不是就要獨寵了?

  第76章 有孕

  然而這話畫書與雲舒再親近,也不會對雲舒說起。


  她隻笑嘻嘻地與雲舒說笑。


  此刻太醫們已經到了。


  正是正事兒了,因此畫書急忙引著幾位太醫直接往屋兒裏去。


  雲舒自然是跟著一塊兒進去,且見此刻唐三爺急忙讓出了位置,俊美優雅的臉上滿是緊張,一時之間想到珍珠,雲舒竟然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等片刻之後,其中一位太醫急忙在合鄉郡主緊張的目光裏拱手恭喜說道,“恭喜郡主,恭喜三爺,郡主這是有喜了。”他此言既出,合鄉郡主頓時鬆了一口氣,倒是唐三爺,麵容錯愕半晌頓時驚喜無限,急忙問道,“當真?”


  “的確是喜脈。”這初為人父的都會喜不自勝,因此這太醫也不覺得唐三爺懷疑地多問了一句確認有什麽唐突。


  他與唐三爺與合鄉郡主道喜,這一屋子的丫鬟也急忙都在臉上露出喜氣洋洋,都給兩位主子賀喜。


  “賞,一定重賞。”唐三爺腳下一頓,就對合鄉郡主笑著說道,“我去與母親說。”


  他雖然年輕,可是因一直在讀書想要科舉,其實這歲數兒也不小了。


  如今才成親不就妻子就有了身孕,生育的無論是女兒還是兒子,那都是他的血脈,怎麽會叫唐三爺不高興。


  “你別鬧得家裏太過分了。”合鄉郡主一雙美眸之中也閃著喜悅,見琥珀與雲舒都叫唐三爺給丟下了,也急忙拉著琥珀的手說道,“你快追著三爺些,他這開心得忘乎所以,吵鬧了府裏可怎麽辦?”她一邊說一邊叫丫鬟引太醫們出去,又封了厚厚的紅封給這幾位太醫,琥珀雖然一向沉穩,此刻臉上也露出幾分笑意,對合鄉郡主說道,“郡主有孕本就是府中的大喜事。三爺心在郡主,鬧得熱鬧些自然也是好的。”


  見一旁的畫書微微點頭,合鄉郡主這心裏就有數兒了,點頭說道,“那我也不留你。你在母親麵前勸勸三爺。”


  她到底是有孕在身的人,琥珀也不敢折騰她,福了福,帶著雲舒轉頭出來。


  “還繁忙你與小雲走了這一路。”畫書急忙追出來,將兩個不小的荷包塞給琥珀與雲舒,雲舒掂量著這起碼也得有個五十兩,也不敢收,急忙去看琥珀。倒是琥珀對畫書的這豐厚的紅封並無忌諱,幹脆地收了。見她收了,雲舒才敢收了這沉甸甸的荷包,見畫書看著自己笑,她也急忙笑了一下追著轉身的琥珀一塊兒走了。走這一路上的時候,分花拂柳的,看著國公府花園之中陽光明媚熱烈,四處的花朵兒開得正好,她心情也好,順勢將畫書對自己說的那些話都跟琥珀說了。


  琥珀聽了倒是滿意地看了雲舒一眼。


  “你應對得極好。郡主擔心老太太猜忌她,你是老太太身邊的人,自然要打消她這樣的念頭。”


  “我也隻是想著郡主不是這樣的人。”


  “你說得很是。怨不得這紅封比之前大夫人與二夫人生府中的公子小姐的時候都豐厚。”琥珀也不是把幾十兩銀子放在眼裏的性子。


  畫書給了,她也不誠惶誠恐,見雲舒有些不安,便對雲舒說道,“她既然給你,你就受著。這受了她們的荷包也是在安她們的心。”見雲舒脆生生地答應了,她便板著臉點了點頭抬腳就走,倒是雲舒,見她提點自己,急忙跟著琥珀,卻忍不住拿手輕輕地攥緊了琥珀的衣擺小聲兒說道,“多謝姐姐這樣費心提點我。”她仰頭看著琥珀笑,琥珀垂頭看了她一眼,動了動嘴角,卻沒有再說什麽。


  等到了老太太的房裏,唐三爺早就到了,正在與老太太報喜。


  老太太已經喜上眉梢。


  “好,好,好!”唐三爺是幼子,是老太太愛到心坎兒裏去的兒子,人又出息孝順,老太太最看重他不過。


  如今見自己心愛的兒子娶了身份高貴的郡主做正室,又已經要有自己的血脈,老太太如今也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對唐三爺喜悅地說道,“如今我也對你不發愁什麽!這是極好的事,極好的事。叫你媳婦兒在屋兒裏歇著不必出來走動,免得身子又不爽利了。你也是,這一年你多愛惜她些,也不要鬧她。還有廚房……她想吃什麽就做什麽,再叫廚房裏掂量著那些滋補的燕窩魚翅等等,一定要好生照料這一胎。”


  “兒子都知道。母親,您放心吧。”


  “還有,有沒有去王府報喜?”老太太便問道。


  “兒子想先來與母親報喜。”


  “那你去吧。這也是王府的喜事兒。”老太太笑著說道。


  見唐三爺笑著答應了,她便急忙叫人去賞府中的下人,對唐三爺說道,“這是喜事,無論是男是女,都是你第一個孩子,自然要緊些。雖然叫你破費,可是卻一定是要賞的。你兩個嫂子生第一個的時候,府中也都是如此。”她臉上滿滿的皺紋都因喜悅變得舒展起來,顯然是真心感到高興,唐三爺微微一笑,忙扶著老太太溫和地說道,“母親不要為兒子操心。兒子知道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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