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關押
周圍的侍衛紛紛站定原地麵麵相覷。
依著明錦的吩咐,他們是要去抓沈玉樓的,可四皇子明衍卻大踏步上前,站在了沈玉樓的身前,大聲道:“住手!”
將一眾侍衛攔截在外。
柔妃頓時麵色一變,她原本嬌柔嫵媚的聲音,此時也染上了幾分厲色:“衍兒,還不快退下!難道你要違抗君命嗎?你何必維護一個禍國妖女!”
事情發展到如今,雖然柔妃並不甚清楚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但也知道此事定然是失去了明衍的控製,她知道明衍有心求娶沈玉樓,可無論如何,都不能違逆明錦的意思。
何況……
柔妃本就不希望沈玉樓作為明衍的正妃。
明衍心中清楚,可盡管如此,他依然站在沈玉樓的身前,雖然能感受到明錦深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可明衍依舊一步不退,他跪在明錦的身前,揚聲道:“父皇,李檻才是欽天監的監正,而孟延年隻是監副罷了,他的才學自然不及李檻,紙箋上的內容也未必是真的,還請父皇待李檻來時在做定論!”
李檻是明衍安插在欽天監的人手,今日雖不知李檻為何忽然告假,但明衍心中自然隱約有了猜測,恐怕十有是在幕後收買了孟延年的人,其目的就是為了沈玉樓。
至於沈玉樓本人,此刻已經愣在了原地,她茫然無措地看著明錦,一時間竟然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是禍世妖女?
怎麽可能!
沈玉樓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衣袖,視線落在明衍身上,滿是無助的祈求,事到如今,已經無人可以救她了,無論是沈彥寧還是大夫人,都沒有辦法,唯有明衍這位四皇子,才有可能說動明錦。
而聽聞自己心愛的女兒是禍世妖女,沈彥寧自然站不住了,他忙上前跪下,沉聲道:“還請皇上明察!此事來的蹊蹺,這位孟大人所言未必是真!”
至於大夫人,她險些站立不穩,要摔倒下去,若非是一旁的其餘京中貴婦伸手扶了一把,便要在禦前失儀了,她麵上神色慌亂而又害怕,更多的是對女兒的擔憂,可她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發生了一切,沒有任何阻止的餘力。
沈玉樓卻連頭也不回一下,並不看向沈彥寧或是大夫人,隻是無助地看著明衍,有淚水從她眼角滑落,美人梨花帶雨,自是惹人憐惜。
明衍感受到沈玉樓的視線,便咬了咬牙,道:“還望父皇三思!”
可明錦隻是冷笑了一聲,森然冷厲:“果然是朕的好兒子!”
明錦尋常是個隨性的人,並不太過嚴苛,可身為帝王,自然不能容忍有人違逆他的意思,哪怕這個人是他的兒子也一樣。
明衍隻覺得背脊已經被冷汗浸濕了,在如此天寒地凍的溫度下,一片冰涼,連心底都仿佛凝固成了千年堅冰,堅固不化。
若是他在堅持下去,想必不止是沈玉樓,即便是他自己,也擺脫不了。
於是……
在明錦這樣冰冷的視線下,明衍後退了。
他不敢看想沈玉樓的表情,隻是輕輕低下了頭,向後退開了。
柔妃頓時鬆了一口氣,道:“皇上,衍兒隻是一時糊塗了,他也是為了您的江山社稷著想,怕抓錯了那位禍世妖女,還望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可明錦卻連看都不看向柔妃一眼,隻是道:“將她給朕抓起來!”
沈玉樓的心也隨之一沉。
沈風絮偏頭看著這場鬧劇,隻是輕輕歎了一口氣。
禍世妖女……
這樣的人,明錦是絕不可能留下了,哪怕隻是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可明錦身為帝王,是絕不可能讓一個會帶來災禍戰爭的妖女活著,自然是自肯錯殺,不可放過。
她大概能猜到最一開始是衝著自己而來,可不知為何,那位欽天監的監正李檻不見了,而監副孟延年觀測天象的結果,竟是沈玉樓為禍世妖女。
隻見侍衛們上千將沈玉樓扣住,而即便到了如今,沈玉樓除了梨花帶雨的低泣之外,並沒有任何失態,她隻是有些驚慌無措地看著明錦,眼神中滿是無辜與單純。
繼而,她跪了下來。
“臣女隻是東寧伯府的姑娘,從未做過任何天怒人怨的事情,所作所為,皆是遵循父母師長的教導,卻無端成了禍國殃民的災星……”沈玉樓一字一句,字字淒涼,和著梨花帶雨的麵容,自然是令人於心不忍,“臣女深明大義,雖不願相信臣女是災星,可若真是如此,臣女願為國而死,為君而死,這也是臣女生來的宿命。”
她說著,重重地叩了首,繼而轉頭看向沈彥寧與大夫人,道:“女兒不孝,不能盡忠父母膝下,此番恩情,若有來生,定要償還。”
沈玉樓知道明衍已經放棄她了,她心中自是冰涼徹骨,想不到明衍所說的一切,也不過皆是謊言罷了,到了關鍵時刻,還是將她拋棄了。
既然無人可以救她,那沈玉樓便隻能自救了。
她方才的這一番話說的既動情又令人惋惜,隻可惜事已至此,她禍國妖女的身份已經定下了,眾人也隻能望著沈玉樓,無人敢上前為她求情。
沈風絮冷笑了一聲,目光中帶著幾分涼薄之意。
見狀,一旁太子妃洛氏稍稍挑眉,看向沈風絮,道:“敏和郡君何故如此情態?”
沈風絮隻是輕輕擺了擺手,微笑道:“沒什麽,隻是覺得,若是我有我大姐一半會做戲,前半生也不必如此困頓艱辛了。”
沈玉樓此刻若是歇斯底裏,又或者是跪地求饒,明錦恐怕不會正眼看她半分,但她以這樣的一種方式英勇就義一般,卻令人心中升起憐惜與不忍的情緒。
生為禍世妖女,本非沈玉樓所願,可沈玉樓卻沒有半分怨恨地坦然赴死,自然令人不忍,何況沈玉樓並非尋常閨秀,她容色無雙,在貴女如雲的京中,並無一人在容貌上比得上沈玉樓半分。
即便是一向不喜歡沈玉樓的柔妃也稍稍露出了不忍的情緒來。
她倒也沒有多麽討厭沈玉樓,隻是因為沈玉樓是九公主的伴讀,而九公主又是皇後所出,故而理所當然地將沈玉樓歸位了皇後的人,自然對沈玉樓沒有任何好感了。
可眼下,卻也有些猶疑不定了。
但盡管如此,柔妃仍是十分理智的。
她絕不能為沈玉樓求情,更不能讓明衍為沈玉樓求情,明衍將來還有著大好前途,絕不能為著沈玉樓而斷送了。
至於在一旁的薑擬月,已經無數次的拽緊了自己的衣袖。
她無數次地想開口為沈玉樓求情,即便她知道,若非是沈玉樓,她根本就不會落得今日的田地,可她仍是猶豫遲疑了,她站在原地,看著沈玉樓這番情態,恨不得上前扶起沈玉樓然後對著明錦破口大罵。
哪裏來的什麽禍世妖女?不都是旁人為了一己私欲編造出來的謊言嗎?身為堂堂一國之君,卻連這點把戲都分辨不出來,當真是可笑至極!
可這些隻是在薑擬月的腦子裏過了一遍。
她仍是站在那裏,一步也沒有上前,隻是輕輕偏過了頭,並不看向沈玉樓了。
從那一日她被困在采月殿後,她的心便已經成了堅冰,再也不會融化了。
沈玉樓是那個害了她的人。
她絕不能為沈玉樓求情,何況,她不僅僅代表著自己,與整個宜安伯府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薑擬月並不看相沈玉樓,可是藏在她袖底的手,已經死死地攥緊了,幾乎要掐出血色來。
自那一夜起,她便在沒有與沈玉樓說話的機會了,今日即便見了,卻也沒有任何私下交談的時間,她便隻視而不見,當做根本就沒有這個人罷了,而如今眼見著沈玉樓即將萬劫不複,她還是抑製不住地雙手顫抖。
明錦也稍稍有些動容了,但也僅僅一瞬而已。
他是君王。
於是明錦的臉色依然冷了下來,隻聽他道:“將她抓起來。”
語氣裏透著不容置疑的氣息。
沈彥寧還有心要為沈玉樓求情,可明錦冷然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若還有人要為她求情,一並論罪處死!”
沈彥寧便隻好緊抿了唇。
“父皇,此事……”明衍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若是有著沈玉樓被關押,她定是要被處死的,他隻能將今日的計劃和盤托出,這樣一來,沈玉樓便不是什麽禍國妖女,便可以活下來。
明衍心中是這麽想的不錯,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生生止住了。
若是將一切都說了出來,那麽他將來的前途呢?
沈玉樓偏頭看向明衍,卻見他將餘下的話又吞咽了回去,頓感淒涼萬分,原來最終還是將她給拋棄了,不論說的什麽花言巧語山盟海誓,終究還是比不上他自身的前途……
於是她低下了頭。
明錦看了明衍一眼,問:“你想說什麽?”
明衍心底一片冰涼,他立即改口:“兒臣的意思是,此事既然已經蓋棺定論,便早些將玉樓姑娘關押吧,今日畢竟是除夕之夜,實在是不宜見血。”
明錦麵色稍稍緩和一些,揮了揮手,示意侍衛們將沈玉樓關押帶走,隻見侍衛們毫不憐惜地美人拖起,帶離了欽天監,在場眾人的心中皆是一片冰涼。
今日之事,實在是令人心有餘悸。
那紙箋上的名字無論是什麽人,恐怕都難逃一死,若是有人有心利用此事,單是想一想,都令人頭皮發麻。
明錦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彥寧等人,道:“東寧伯府的二姑娘可定親了沒有?”
“回皇上,沒有。”沈彥寧心中沉沉,想到自己一直悉心培養的愛女就這麽死在了除夕之夜,他的心中無論如何也不能安定下來。
“既然如此,便許配給傅家吧,傅雲生文采過人又生的俊郎,也是一門極好的親事。”明錦隨意地擺了擺手,道,“等及笄之後便嫁過去吧。”
沈彥寧心中大震,麵上故作鎮定:“皇上,臣家中小女已經及笄了。”
明錦眉頭一皺,他根本就不知道東寧伯府裏的二姑娘是什麽人,隻不過,他剛殺了大姑娘沈玉樓,自是要展示皇恩浩蕩,既可以讓人萬劫不複,也可讓人榮光加身。
而嫁與傅雲生是一門極好的親事,傅雲生是京中無數貴女夢寐以求的如意郎君,讓沈二姑娘有一個好歸宿,也算是補償了沈彥寧的喪女之痛。
胡蕙之腳下頓時一個踉蹌:“皇上!”
說著,就跪倒在了明錦身前,大聲道:“皇上,沈二姑娘根本就不認識傅公子,傅公子也並不喜歡沈二姑娘,這門親事並不妥當!”
她一心愛慕傅雲生,絕不能讓傅雲生娶了別家的姑娘,哪怕是皇上的旨意也好,她都不能讓步。
皇後忙斥責道:“皇上金口玉言,怎能輕易更改!你莫要胡鬧了,還不快退下!”
“皇上還沒有賜婚,還不做數!”胡蕙之挺直了背脊,咬著唇,道,“還請皇上三思,東寧伯剛失愛女,又怎能讓其餘的女兒嫁給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人?”
權貴之間的聯姻與情愛無關。
傅雲生稍稍蹙眉,但也隻站定原地,並未有多餘的動作了,若是明錦當真要為他賜婚,他便領恩接旨,無論對方是什麽人。
沈白棠也好,胡蕙之也好,於他而言,區別並不大,左右都是君王恩賜,他隻有接受。
胡蕙之如此反應,明錦豈有看不明白的道理,胡蕙之是皇後的侄女,自小便常出入宮中,明錦也算的上是看著胡蕙之長大的。
胡皇後低聲道:“皇上,蕙之一向頑劣胡鬧,還請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沈風絮抿了抿唇。
太子妃洛氏笑了笑,問:“我聽聞,敏和郡君與胡姑娘似乎有舊怨呀。”
“哦?”沈風絮眉頭一擰,“太子妃此言何意?”
“既然如此,為何不順水推舟,讓沈二姑娘嫁與傅公子,斷了胡姑娘的念想呢。”洛氏的笑容裏帶著幾分讓人捉摸不透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