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美人
花如風不為所動，站著門邊，看著這個陌生的老人。
其實花晉不算老，也就四十歲左右，可是病痛的折磨卻讓他看起來像個耄耋老人，很是蒼老。
“兒呀，過來”
花晉喚了一聲。
章天青原本以為花如風不會進去，卻沒想到，他很果斷抬腿踏入這間滿是藥味的屋子，站到了自己父親麵前。
花晉視線不停徘徊在花如風臉上，難得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呀。”
這是一個暮鍾之人的話，飽含著很重很沉的深情。
花冽站在旁邊，看著很少笑的家主在見到自己兒子的那一刻，笑了出來，可見家主其實也很想念自己唯一的兒子。
可是麵對父子重聚的畫麵，花如風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他驚為天人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了一抹狠烈之色。
“跟你講個故事吧。”花如風道。
“二十年前，被譽為天下第一美人的官家小姐的家族因為站位錯誤而全家男子被斬首，女子全部被衝妓。
不過這美人還算幸運，就算淪落風塵，卻被他從小青梅竹馬的未婚夫給包養了三年，不用再接其他客人，隻伺候未婚夫一人，而且替他在青樓裏麵生下了兒子。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的青梅竹馬再也沒有出現過，完全銷聲匿跡。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美人想盡一切辦法都見不到她想見的人。
你要知道，她身在青樓，時間久了，肯定要接客，青樓老板威逼利誘，強迫美人不得已開始接客。她是一個普通的弱女子，她沒有心機，沒有手段，還有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不能一死了之，所以不得不屈服了下來。你要知道，她的容貌天下第一，吸引了無數嫖客，就連外城的人都慕名而來，你可以想象得到，有多少男人成為了她的裙下之臣，床上之君嗎？一夜一夜，一天又一天，有時候她的孩子也還也在旁邊，卻不得不應對那些客人。”
花如風說到這裏，花晉情緒非常激動，不停的咳嗽，可是花如風並沒有打算停下他的故事。
“後來她病了，病得很重，病到已經不適合接客了，青樓的老板將她和她的孩子趕出了青樓。一個病重的弱女子，牽著一個年僅四歲的孩子，到處流浪，風餐露宿，攢下的一點點銀兩都不夠她的藥錢。
他們流浪著來到一個小村落，麵對著已經要餓死的孩子，她不得不重操舊業，就算病重，也做起了皮肉生意。
你要知道，在這樣貧窮落後的小山村，就算病重，美人也還是這裏的人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所以全村男人趨之若鶩，她所住的小草棚男人進進出出，到處是難聞的氣息和惡心汙穢的語言。那個孩子就在草棚之外玩泥巴，心想到中午他就有飯吃了。”
花晉胸口急劇起伏，眼睛直直的聽著這個噩夢般的故事，最終一口濃稠鮮血從他嘴裏噴出，花冽趕緊去擦，卻怎麽也擦不幹淨。
花如風的故事還在繼續。
“美人在這個小山村待了四年，你要知道這個村子本就不大，有時候走在路上，會有村婦拿著棍子追著她打，罵她是個賤人，罵她是個婊子，簡直沒有見過這麽無恥的女人。
美人每次都任憑打罵，回到草棚，繼續笑臉相迎客人。那個孩子記事以來，從來沒有看過美人哭。每次孩子問為什麽那些大嬸總是罵他，為什麽村內的孩子們總是用石頭砸他，美人總是抱著孩子，輕輕說那是別人不懂事。孩子問，為何別人家的爹爹總是來他家，而他的爹去哪裏了呢？美人說，他爹爹會來接他們母子兩的，會來的。
於是，孩子跟他母親隻要沒有客人來，總是會在門外坐著，等著爹回來接他們回去。
這一等就是四年。
孩子已經九歲了，母親已經被病痛折磨的不堪忍睹了，就在以為要絕望的時候，有一群衣著鮮亮的人來到小草棚外，說是爹爹派來的人來接他們回家的。
那一刻，孩子看到從未流淚過的母親放聲大哭，淚水打濕了領口和袖口，抱著他，哭得泣不成聲。
母子兩人歡天喜地的跟著這群“爹爹”派來的人離開了小山村，卻把他們兩人帶入了深山老林裏麵。那群人見四下無人後，舉起刀，無情的就把美人給殺了。”
花如風說道這裏，聲音已經咽哽，渾身劇烈的顫抖。
章天青站在花如風的身後，閉著眼睛，因為後麵的事情，她也或多或少知曉了些。
花晉持續不斷的劇烈咳嗽，一口口濃厚的鮮血從他嘴裏吐出，花冽不忍看到，於是道：“少主，別說了。等家主好轉再說吧。”
“哦？這你都覺得殘忍了嗎？這樣你都接受不了嗎？
你知道那群人殺了美人之後，轉過頭來要殺那孩子，說他是花家家主唯一的血脈，不能讓這個孩子留在世界上。那個孩子跪在母親的屍體旁邊放聲大哭，眼看著那群人的刀就要落在那孩子的脖子之上，那孩子突然笑了，笑的很甜，笑得很諂媚。
他不能死，不能死，他活到這個歲數，是母親經曆過無數男人的折磨而換來的，他死掉，那就是讓母親的苦難全部白費！
因此，他笑，笑的很妖嬈，笑的很燦爛。
那個孩子已經九歲，長得跟他母親很像，甚至比他母親更加漂亮，就算是個男孩子，其容顏也很能蠱惑人心。這個孩子從小跟在母親身邊，什麽都沒會學，可是伺候人的事情他很懂。於是那個孩子對那群人說，我可以伺候你們快樂哦，隻要你們不殺我。留他性命，他可以讓他們很快活。
那群人看著這孩子雖然稚嫩，但是已經是絕世的容顏動了心，於是在那片深山老林裏麵，喘息著，囂張的瘋狂著，折磨著這個孩子。那個孩子終於在那群人最瘋狂的時候，想辦法跑了出來，一路流浪，最後被一個老將軍撿回了家，從新獲得了新生。”
花如風嘴裏的老將軍就是章天青的父親，那年他在野外見到這個遍體鱗傷的孩子，從身體的傷口以及這孩子漂亮的容貌，就已經猜得出他經曆過什麽。
章老將軍把這孩子帶回了家，由於他要經常上戰場，不能把花如風帶在身邊，也就寄養在他最好最信任的，也恰好姓花的朋友家裏麵。
之後的事情章天青都知曉，因為十歲之後，她的很多歲月都是跟花如風一起麵對和成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