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奈何橋
我們四個站在奈何橋中間,腳下是一條黝黑黝黑的小河,河裏有數不清的淡水鯧,這要一失足掉下去,估計就剩下幾根白骨了。
至於後麵,我轉動腦袋往後看,通往寶樓的遊廊上黑漆漆的,不知道上麵有什麽。
“怎麽辦?咱們還繼續往前走嗎?”我低聲問了句,封珩連看都沒看我,抬腳就往遊廊上走,我們幾個也趕緊跟上去。
才走沒幾步,就聽到身後所有人忽然高聲喝了幾句,我一句沒聽懂,但他們似乎都很興奮,像是看到了不常見的大熱鬧。
我很想問問封珩或者白臨夜這是啥意思,但他們倆表情十分嚴肅,我嘴巴張了張沒敢問出口,我還記得倆人都交代過,讓我們不要亂說話。
奈何橋不是很長,不一會兒就走到了對麵橋下,望著幽黑綿長的遊廊,我心裏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底氣慢慢就散了。
從進來就覺得這鬼市不像是人待得地方,什麽鬼道,什麽靈台,什麽奈何橋,再往下走,鬼知道會不會就是閻羅殿。
“奈何橋上走一遭,黃泉兩側彼岸俏,午時不來黃泉渡,閻王殿裏生死渺。”封珩站在遊廊前突然說了這麽幾句話,我大致聽懂了,又覺得自己根本沒懂。
說完他抬腳往遊廊上走,瞬間,遊廊兩側的燈就亮了,一路往上延伸,直到寶樓大門前。
這些燈造型很古怪,蓮花上托著靈巧寶塔,燈光從寶塔中散落在周圍,一絲一縷都是幽幽的綠色,這倒也無所謂,畢竟現代社會這麽發達,霓虹燈五顏六色根本不算什麽,就新建沒多久的龍門大道那兒,還不裝的跟盤絲洞差不多。
但毀就毀在四周圍的氣氛,遊廊狹窄,僅容兩人通過,外麵越過假山,能看到大片大片彼岸花,殷紅如血,將所有縫隙都鋪了個嚴實。
殷紅和慘綠,遊廊和古樓,這麽搭配下來,再加上剛才經曆的一切,和封珩說的那幾句話,我實在很難讓自己平平靜靜走過去。
封珩的腳步偏偏很慢,我一路走著都如同走在油鍋炭火裏,身體因為過度緊張顯得十分僵硬,一步一步,差點就成了同手同腳,那丟人可就丟大了。
好在遊廊再長也有盡頭,很快我就看到了寶樓大門,黑不黑紅不紅的顏色,看起來很古怪。
白臨夜小聲跟我們解釋,“知道剛才封老大為什麽說那幾句話嗎,就是這個原因。”他用眼神示意我們看門,我除了看出顏色奇怪,實在不知道跟那幾句話怎麽搭上邊兒。
他看我們還不理解繼續說,“這顏色你們不覺得眼熟?”
我皺了皺眉,覺得白臨夜話裏有話,腦子就往深了,往我覺得不大可能的地方想,“血?”
他嗬嗬一笑,“門原來是黑色的,來的人多了,難免有走不出去的,這上麵的陳年老血,許多年沒往上加新的了。”
我頓時渾身一抖,雞皮疙瘩一層一層往上冒,我的老天耶,大門都給染成了這顏色,這得多少人,流了多少血啊。
李柏的臉色也蒼白了幾分,他心裏肯定不比我的驚訝少,連進門我們倆都是側身走的,生怕碰到門上的陳年老血。
門內是大堂,兩側有七把椅子,往後正中放著兩把,整個室內一共有十六把之多,可見寶樓許多年前,一定是十分興盛的。
可如今卻常年無人敢進寶樓,也可見這一行在當今社會蕭條到什麽樣子了。
“左邊第三個是你爺爺的位置,右邊第四個是白家老太太的位置,第六個是葉家的位置。”封珩掃了眼幹淨如新的椅子,淡淡的說了句。
我和李柏對視一眼,眼裏的驚訝幾乎溢出眼眶,爺爺當年竟然在鬼市也有一席之地,看座位排次,竟然比葉家和白家還要高一些。
“那封老大的位置在哪兒?”李柏低聲問了句,問完趕緊去看封珩和白臨夜的臉色。
兩人神色這次沒什麽變化,白臨夜甚至也顯現出點兒好奇來。
“封家的位置,在那兒。”封珩說著抬手一指,正好落在正中間兩個座位的左邊,也就是說,當年封家是這些人的領導者,獨一無二的一把手。
我去,我早該想到了,以封珩這能力,他不是一把手誰會是。
封珩看著那位置好久,似乎在回憶什麽,隨後轉身往樓上走,“我們要找的人在樓上,走吧,見完差不多也該出發了。”
我以為他說的出發是去崗紮日,心裏多少想拖拖拉拉的拖上幾天,那地方天寒地凍,萬一再有個高原反應,我小命休矣。
上到二樓,一扇巨大的牡丹屏風遮住了全部視線,封珩沒有絲毫停留,直接往三樓去。
還沒到三樓就聽到上麵有人走動的腳步聲,到了三樓,又看到一扇巨大的山鬼屏風,屏風後隱約有幾個人影圍坐。
裏麵的人聽到有人上來,安靜了片刻,而後一個女人率先開了口,“幾位既然來了,不妨進來一敘。”
女人的聲音猶如陽春三月的春風,溫柔的拂過人心,又忽略不了其中那一點點涼意。
一聽聲音我就忍不住想她一定是個美女,竟然有些迫不及待想進去看看,但封珩不動,我們沒人敢動。
白臨夜自上了奈何橋後,一路乖的跟純良無害的兔子一樣,這會兒自然也不會越俎代庖,替封珩決定進不進去。
我們四個在三樓樓梯口站了約莫有一分鍾,裏麵終於有人忍不住起身走了出來。
“是你?!”
看到那人出來,我實在忍不住驚訝出口,這人一臉賤掰掰的笑意,裂開的口中黃牙十分礙眼,正是當初到我家問古錢幣的男人,仇淳。
他一見是我,笑的更賤了,“喲,這不是季小哥嗎,怎麽有空到鬼市來,你爺爺沒跟你一起?”
他說著朝我們身後看了眼,確定身後沒有別人了,這才像是鬆了口氣的請我們進去。
仇淳的反應讓我一下子確定,王家確實不知道封珩就是他們要找的更關鍵的人,所以他們才把目光隻放在我這個可能是關鍵人的身上。
也可能王家想利用我引出封珩,因為看來看去,似乎隻有他能帶著這幫子居心叵測的人找到竹簡,找到長生不老的秘密所在。
山鬼屏風後還坐著三個人,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一個身材豐滿的中年女人。
我不免有些失望,還以為剛才那麽好聽聲音的主人會是個曼妙美女,沒想到隻是個相貌平平的中年婦人,落差太大,有點接受不了。
三人一看見我們進來,立刻起身,所有人目光都放在了白臨夜身上,把他看的一臉莫名其妙。
先開口的是略顯年輕的男人,他衝著我們點點頭說道,“我是王侯,幾位怎麽稱呼,怎麽到的寶樓,到寶樓來有什麽事?”
聽到他自我介紹是王侯,一下子想起白臨夜說他和自家年輕家主爭權奪利的事,然後結合眼前看到的年輕人,我突然就開始動搖之前的所有想法。
這樣的人,一身書卷氣簡直不能掩飾,要說他爭名好利擠兌王雲夢,怎麽看怎麽不像。
“我叫李柏,這位是白臨夜,這個是季昀飛,這個是我們老大。”李柏見我們沒人說話,自顧自介紹了起來,不過他好歹知道避諱封珩的名字,否則白臨夜大概會當場打暈他。
“白家小公子,多有耳聞。”王侯衝白臨夜點點頭,回過頭才又跟我們仨打招呼。
我注意到封珩已經收了自己的氣勢,整個人仿佛經曆過大變活人,他現在,儼然一個跟班的角色。
李柏還想說話,我立刻在背後拉了拉他衣角,示意他多說多錯,現在這情況不是我們能隨便應付得了的。
“王先生久仰。”白臨夜話說的很簡單,他和封珩似乎在一瞬間換了位置,他在扮演剛才的封珩。
我安安靜靜看著他們的表演,慢慢從中看出點端倪來,封珩的身份太過敏感,在場除了王家人,另外兩個應該也大有來頭。
我們幾個入座,三樓的大廳還是顯得十分空曠。
很快白臨夜和那幾個人聊了起來,似乎很投機,封珩也坐在他們那一側,倒是我和李柏顯得有些無聊。
過了會兒,仇淳突然湊到我身邊問我古錢幣的事解決了?
我沒好氣的嗯了一聲,心說老子沒找你算賬,你還好意思湊到我跟前問這事,又想到李叔夫妻也是因為這事沒了命,我這臉色就更加臭了。
仇淳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他嘿嘿笑了兩聲,低聲說,“那件事我該幫的我都幫了,你小子不上道啊,要你再晚幾天,還不知道再發生點啥事,不過過去就過去了,小哥就別放在心上了。”
他說的很簡單,像這件事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不配合,也不會節外生枝。
我突然覺得仇淳臉上的笑不止賤,還欠揍。
我隻是心想著,李柏已經抬手給了他一拳,打完後眼圈紅紅的怒目瞪著仇淳,“你他媽說什麽?那是兩條人命,你就這麽輕描淡寫揭過去了,你臉怎麽這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