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女學
縱然忘憂的一番話不可能改變一些書生古板的印象,可人人都記住了韓相之妻是何等有想法的晉國女子。大約這樣的女子入朝為官才真抵得過男人吧?
忘憂又被一些書生纏著問了些話,也有的投了名帖,是看中她能在韓相身旁的上話。
宇文璋亦早將此事細細報給了韓珂,他一邊吃酒一麵想象著他的神情,不由得揚起唇角,一定很有趣。
“雲賀。”一旁的裴鬆輕輕喚了聲,“我與子思決定離去,告辭了。”
忘憂微笑點頭:“正好,我也有了去意。”她歪頭看了正發呆的王鈺一眼,“走吧?”
“啊?”王鈺回過神見大家都盯著自己,連聲道,“好好好。”
他們一行正可謂在萬眾矚目下下樓,忘憂方與裴鬆、趙孟星告別,在馬車坐定,從盛品樓上又下來一人匆匆忙忙喊道:“夫人且慢!”
忘憂撩起簾子一瞧,竟是沈培鴻。
沈培鴻匆匆跑下樓臉都紅了,更是氣喘不停:“生失禮……還請……還請夫人恕罪。”
“無事。”忘憂輕聲應著。
沈培鴻用衣袖又抹了抹鼻尖,雙目低垂不敢睜眼瞧她:“沈某母親亦是晉國人,瞧著夫人,倍感親牽”
王鈺從馬車中歪了頭才瞧見站在外側的沈培鴻,這個矮矮的胖子竟還有幾分可愛。不過,“你好像我媽”的戲碼是怎麽回事?正常來不應該是“你好像我前女友”嗎?
“令堂一定很優秀才養育出會元這般人才。”
若旁人定會“不敢當,不敢當”或是“言重,言重”等語,可沈培鴻卻一口應下:“是啊,我母親才學出眾,在晉國時還做到了八品官。”
他搓了搓鼻尖,複道:“可惜她嫁給了我父親,卻過上了終日以淚洗麵的日子,在我十九歲後便鬱鬱而終……”
“是故方才夫人席間一番話讓沈某感慨萬千!”沈培鴻掃去陰霾忽而激動起來,“倘若寧國真的能開辦女學,那像我母親那般的女子便能少些痛苦了。”
王鈺靠著車壁輕歎,原來沈培鴻也是性情中人,是她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的母親亦是可憐,明明有著抱負,卻因為男人而泯滅眾人矣。
她又想起在《紅樓夢》中寶玉過,女孩兒未出嫁,是顆無價之寶珠,出了嫁,不知怎麽就變出許多的不好的毛病來,雖是顆珠子,卻沒有光彩寶色,是顆死珠了。再老了,更變的不是珠子,竟是魚眼睛了。
這其中變故,雖與女子自身相關,卻和男人也脫不了幹係。
就好像她吧,和仲予成婚後好像還和未成婚時一樣,連爹娘都她是長不大的孩子,著著又誇起仲予來。
想到此處她微微一笑,不愧是自己看上的男人啊,總是比別人優秀!
忘憂對沈母的遭遇亦是惋惜:“韓相雖在陛下麵前這樣一提,可如何實施,又能實施多少便是另一回事。”
“正是這番道理。”沈培鴻俯身作揖,“倘若有用的到沈某的地方,某願盡綿薄之力!”
忘憂點頭:“好,我記下了。”
她未曾想到,一直避於人前的沈培鴻竟會主動搭話,更沒想到沈培鴻的母親更是晉國女子。
可惜晉國女子落入寧國也蒙了塵,還有多少女子受著比這更深的苦難?
……
夜暮時分,院中鳥雀聲稀,幾縷暗雲纏繞屋宇,繁星點點。
忘憂倚在躺椅上,眼微閉,垂在躺椅邊的手上握了本書,正一點點往下滑落。
她等了太久,竟在不知不覺中背書睡著。
躺椅邊闕然心翼翼看著,待那書快要脫出她掌間時,飛快彎腰伸手將書接住,直起身子,一抬眼就見她醒了。
“主子,去床上睡吧?”
忘憂望了眼屋外,原來已然入夜了:“相爺還未歸?”
闕然點頭:“是啊,平日裏相爺這個點也是不回來的,隻是主子不太在意。”
她揉了揉太陽穴,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書讀多了不見得是好事,可不讀書必不是什麽好事。
“今日,我需等他回來。”
為的這句話,忘憂重新拾起書仔仔細細背著,直到背過兩輪再抬眼時已然月至鄭
朝事繁忙,怎麽宇文汐還要扣著他們不給回府了?
“來了,來了!”闕然從外而入,連步伐也輕快許多,“相爺回來了!”
她為屋子添上燈,就這會兒工夫韓珂已邁步入內:“忘憂,今日可是你為數不多的主動尋我!”
他身上穿的朝服還沒脫下便匆匆而來,發間附上些許雨珠:“怎的?是想問問女學的事?”
忘憂為他倒上杯熱茶:“是。你何故借著我的名頭還不讓我知曉?”
韓珂將熱茶飲盡,胡亂擦了擦頭發:“此事尚未有定論,我怎好讓你空歡喜一場?我也沒料到你今日會去盛品樓赴宴,並非故意隱瞞。”
忘憂輕輕“哦”了聲,他得妥帖,她又怎好反駁:“想必你今日雖人在宮中卻已經知曉盛品樓發生了什麽。可怪我自作主張,露了麵?”
“怎會!”韓珂支著下巴癡癡望著她,“今日過後又不知有多少人要羨慕我。將此事歸功於你,亦存了為你正名的心思。”
這個法倒是好笑,可她知道,宇文淵必是氣急了。
“我知道你一向是有主張的,在女學之事上可還有什麽要?”韓珂盯著忘憂的側臉不由自主便笑了起來。
回到家中亦是談政事,可比對著那些老古板要好多了。
“頭一件,辦女學銀兩從何出?”
“戶部相定,國庫可出三百兩。”韓珂咂了咂嘴,“別看數量少,可那些老頑固已經做出極大讓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北麵戰事尚未有定論,軍需總要備著。”
忘憂點頭:“三百兩遠遠不夠,剩下的錢呢?”
韓珂也就此事與朝臣們吵翻了:“我與攝政王的意思是,先拿這些錢在京都辦一家女學,再找些商豪在其他州府設立,也算功德一件。”
官府無銀兩,便有民間募集,這不失為方法。可終究熱心於茨人就少,熱心於茨富商更是少之又少。
忘憂微微顰眉:“商豪視錢財如命,你們又有何法子叫他們心甘情願掏出銀子?”
“自然是有些法子。”韓珂歪著腦袋露出一個自信滿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