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蠢和貪
為什麽說戚揚問了一個好問題？
因為，這是個一兩句話說不清楚的問題。
按照戚揚的思路，整個計劃的進度延後，就會導致一個“趕進度”的動作發生。而既然是趕進度，那就勢必要增加各種資源的投入。而增加的這部分資源，應該可以算作是之前進度延後所造成的損失。
按照這個思路分析，好像是沒有什麽問題的。但如果把視角再拉高一點，看的範圍更廣一些。就會發現這個進度延後，不是一定會發生的情況。
一個橫跨若幹年的工作計劃，肯定不會單線程的，必然是若幹項目同時進行。而多線程並進的情況中，總的工作進度取決於最晚結束的項目的結束時間。
而具體到鐵西區的這些項目。如果出了問題，那影響到了就是與這些項目相關的後續項目。後續項目會因為前麵的項目除了問題，而進度延後。但這是否會影響到總的進度卻不一定。
因為這些項目都不是最晚結束的項目。而最晚結束的項目的結束時間，如果還在這些項目結束的時間之後。那之前所有的變化，都不會影響到總的進度。
雖然說著很繞，但總結起來就是一個意思。戚揚所認為的損失，從局部看是存在的。但如果從整體來看，則有可能是不存在的。所以也就不能作為確定的損失來看待。
戚揚大約是明白了，而簡有德從殺雞儆猴之後就感覺腦子又有點跟不上了。
這也不能怪他，畢竟是幾乎純概念性的描述，卻是不太容易立刻就理解。
如果能夠代入一兩個例子情況會好很多。這部分就交給戚揚有空給他補課了。
戚揚思考片刻說道：“這麽分析之後，華夏科技的損失好像還真的不是非常大。那說回來，損失最大的反而是他們。”
胡楊也有一點點無奈：“原本是一個雙贏的局麵，現在很有可能變成雙輸。區別是，咱們華夏科技小輸，他們的大輸。”
簡有德疑惑：“為什麽是大輸？他們不也是沒有什麽投入嗎？沒有進行下一步合作，他們幾乎是沒有投入，他們損失是什麽？”
胡楊耐心的解釋道：“這件事中損失最大其實冷軋廠，其次就是鐵西區。
他們的損失並不是眼前看得見的東西。而是未來可能發生的合作可能。他們損失的是誠信的名聲。沒有人喜歡和出爾反爾的人合作。這不是品質的問題，而是代表了潛在的合作風險。”
戚揚說道：“如果風險高，那以後就會讓願意與他們合作的人變少。”
胡楊稍微糾正了一下：“確切的說，是減少了優質合作夥伴出現的可能性。客觀理智的合作者在麵對這類高風險目標時會很謹慎。但同時這也可能會吸引投機性質的投資或者合作意向。”
戚揚疑惑道：“為什麽會吸引投機的，他們就不擔心風險嗎？”
胡楊說道：“高風險時常會伴隨高回報，投機的本質就是追求異常的高回報。他們最最喜歡的就是不喜歡按照規矩來的人和地方。”
戚揚說道：“老板您認為冷軋機廠和區裏下一步會有什麽動作？”
胡楊思考了片刻說道：“他們的態度其實很明確。隻要不出大亂子，他們會繼續保持相對中立。主要我們不違反政策和法律，他們應該還會一直這樣。至於冷軋廠，我其實一直有點疑惑。”
戚揚說道：“其實我也是有。”
胡楊說道：“說說看。”
戚揚說道：“那位胡廠長雖然有點貪，但他不是蠢貨。所以他知道與我們合作的好處。但今天的反應卻很奇怪。而那幾個所謂的代表，應該也不那麽純粹。”
胡楊說道：“是很奇怪。要麽是他昨天洗澡的時候腦袋進水了，要麽就是有人給他出了主意，下了什麽保證。”
簡有德稍有點後知後覺的驚訝道：“是有人針對我們？”
胡楊笑著說道：“不一定針對我們，但至少是想占我們點便宜。”
簡有德臉上戾氣一閃：“要不要查一下。”
胡楊微微搖頭：“查是肯定要查的。但這次情報不夠充分，所以我不接招。但如果他們還敢伸手，那我們就把那隻爪子剁下來。說到爪子還真是餓了，去冬梅館吃飯。今兒咱就吃鳳爪和豬蹄。”
實際情況其實和胡楊推測的差不多。那位冷軋廠的胡廠長的確是聽了別人的建議，想要改變一下合作的模式。
因為華夏科技與他們簽訂的承包合同是非常嚴謹的，沒有什麽漏洞可以利用。所以胡廠長就需要找個理由，重新調整之前已經談妥的協議。
於是在他的心腹，也就是除了張春紅大姐之外的兩個工人代表的安排下，就有今天這個一出。而選擇張春紅的原因也很簡單。
首先她年紀合適，四十多不到五十。正是人生閱曆豐富，寵辱不驚且能說會道的年紀。其次，噸位夠大，嗓門也夠大。最後，她也的確有個出了名的滾刀肉，而且還有個到了年紀卻始終找不到對象的兒子。
一般來說，在所有應該講理的地方，這種不講理的大姐都是很好用的。隻要讓她鬧起來，那就是懟天懟地懟空氣，沒有人和事兒她不能懟，懟不動的。
但今天沒有給她啟動的機會，也不僅是她。胡楊今天直撒手放下一切的做法，也讓今天所有針對他的準備都沒有作用。
一想到他們現在應該正在鬱悶不爽，胡楊就感覺今天的雞爪和豬蹄格外的好吃。
關於今天的變故，其實胡楊多少也是有預想過的。但在他的預料之中，最容易出問題卻肯定不是冷軋機廠的那位胡廠長。因為胡楊一種都認為他是一個貪婪的聰明人。
貪婪不是一個罕見的品質，但聰明卻是少見的。而貪婪的聰明人最讓人放心的部分就是，他們通常知道自己貪的是什麽，所以也就大約知道自己要舍棄一些東西，同時也要敬畏一些東西。
反而是起重設備製造廠那邊的薑廠長，在胡楊這裏是打重點號的。他的思維模式其實並不太適應現在形式，有可能會鑽進某個牛角尖裏出不來。
但這次胡楊多少有點看走眼了。這位和他本家的胡廠長，比他想的更貪，關鍵是也更蠢。
而在胡楊這裏，蠢從來都是最不能接受的。一個蠢的好人和一個聰明的壞人之間選擇一個來合作的話，胡楊會豪不猶豫的選擇後者。
這位本家兒廠長和冷軋機廠，都從胡楊的名單上被劃掉了。不是說這件事他沒有能力解決。而是就像他對戚揚和簡有德說的那樣，他們已經用行動證明了自己是沒有合作價值的。不值得在他們身上浪費寶貴的精力。
同時，胡楊也需要給其他已經合作，或是潛在合作的人和單位打個樣。告訴他們，華夏科技作為一家私企，同時還是一家資金充裕的私企，他們才是掌握主動權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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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把幾個工業局的領導送走之後，胡廠長回到辦公室關上門，立刻就拿起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很快就接，一個女人嗲聲嗲氣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了出來：“喂…，胡廠長嗎，是不是有什麽好消息要告訴我呀？”
胡廠長歎了一口氣:“唉，別提了，哪裏有什麽好消息。華夏科技的那個胡楊，真是古怪很。他的反應根本和咱們預想的不一樣。”
女人立刻來了興趣，嬌聲說道:“怎麽不一樣，你仔細跟我說說。”
胡廠長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道:“事情一開始都還挺順利，準備的也都挺好。那個胡楊進廠子之後我也特意晾了他一會。等區裏領導到了之後我才下去。上來之後就不太正常了，他啥也不說就聽我們提新條件。等我們全說完了，都以為要談了，可他站起來就說了一句：這些和我們華夏科技沒有關係直接就走了。”
喘了一口氣，胡廠長立馬就又補了一句：“他這的就那麽走了，把區裏工業局的領導晾在哪兒，一點麵子都沒給留。這個人的膽子也太大了。就算是點兒背景，那不還有句話是強龍不壓地頭蛇麽。”
電話那頭的女人說道：“那就是說，接下來華夏科技和你們冷軋廠的合作就不會還有下文了唄？”
胡廠長肯定的說道：“應該是這樣的。這個胡楊把話都說死了，一點餘地都沒留下。”
女人嬌聲的說道：“那就不正好了，原本咱們也是計劃停止這次合作。那個愣頭青反應這麽激烈，正合了咱們的意。你就正好借著這個借口，把之前所有的東西全都推翻。”
胡廠長應聲道：“我也是這麽想的。要不說咱們是心有靈犀呢。”
女人在那邊發出一省嬌呼：“討厭.……你們男人都是油嘴滑舌。”
“看來香香小姐是嚐過不少男人的.……”
“哎呀，胡廠長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胡廠長發出了一串猥瑣的笑聲，也不知道此時腦子都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