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小露一手

  兩位團長的眼神變化，自然逃不出胡楊的觀察。能被羅鵬程挑出來，自然有他的道理。


  “更北”兩個字，足以讓他們聯想到很多事情。


  胡楊繼續說道：“第一期，路況要求可以通行大型貨運車輛。第二期，要求時速可以達到八十公裏每小時，三期就是條件允許之後的鐵路建設。”


  李傑沉思片刻團長說道：“比漠河更北，也就是說可能會碰到多年凍土的情況。”


  胡楊點頭說道：“沒錯，我想主要的施工難度就是在凍土上。有可能我們要麵對全部三種凍土的情況。”


  苟副團長思索片刻，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兩個還真不是非常有發言權。”


  胡楊問道：“那誰有？”


  苟副團長說道：“有一位剛從西北調回來的鬱工，他是凍土工程方麵的專家。”


  還有這麽個人物，胡楊立刻看向羅鵬程，卻看到後者臉上沒有什麽意外的表情，就知道這位姓鬱的工程師，也在羅鵬程的“射程之內”。


  果然，羅鵬程隨即便說道：“這位專家叫鬱斐，其實今天我也約了他過來，隻是他家裏有點事情，會稍微晚一點到。看時間，也應該差不多了。”


  兩位團長一聽鬱工也回來，明顯情緒都有了變化，苟副團長更是說道：“早知道鬱工要來，我們還在這說啥。鬱工可是從五十年代就上了青藏高原，一待就是二十多年。我們這些後學末進，在他麵前真的是……唉……咱們那點東西，拿不出手，拿不出手啊。”


  胡楊與這兩位正副團長雖然隻接觸了一會兒，可也能看出這兩位可都不是那種沒有心氣兒的人。但一說起這位鬱工，那態度簡直不要太謙虛。


  既然話都說道這個份兒上了，胡楊幹脆直接站了起來，說道：“要不，我去門口接一下。”


  聽胡楊這麽一說，兩位正副團長也跟著站了起來：“對對對，是應該去門口接一下。”


  這三個人都站起來了，羅鵬程自然也就跟著一起來到了單位大門口。


  他們剛出來沒多久，就遠遠看到一個穿著軍大衣的身影，騎著輛大二八自行車，向他們站的地方快速靠近。


  隔著幾十米，羅鵬程就已經確定了這位的身份。因為他根本沒戴帽子，隻隨意的圍了一條大圍脖，花白的頭發就在北京冬日的北風中，非常得顯眼。


  小聲的告訴胡楊：“這位就是鬱斐工程師。看得出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人嗎？”


  胡楊小聲回了一句：“看不出，感覺比您還精神。”


  羅鵬程很想反駁胡楊這句評價，可瞅了瞅鬱工騎車的速度，還有大冬天完全不帶帽子的“英姿”。最終羅主任也隻能實事求是的認了。


  而這一幕放在旁人眼中，卻又有了另一層意思。羅鵬程現在的身份可不同過去。新部門的權限和級別都非常高，作為明麵上的二把手，實際上的一把手，羅鵬程在圈內可以說是現在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胡楊能和這位能如此不避嫌的聊天，已經是很說明問題了。胡楊在他們心中的分量，也會因此再提高少許。


  從街角轉過來到大門口，隻有幾十米而已。鬱工這個騎車的速度，也就是片刻工夫就來到他們麵前。


  單腿撐地，瀟灑的停車。這位鬱工的確看起來真不像一個五十多歲的人，國字臉、胡茬子，黝黑的皮膚和健碩的身材。乍一看，更像是一個從事體力勞動的工人。


  鬱工看向羅鵬程說道：“小羅怎麽站在這兒，該不是在等我吧。你現在這個級別，我可是受不起啊。”


  羅鵬程笑著說道：“就是在等您呢。不過我隻是陪著他們幾個。都沒見過您，怕錯過了。”


  鬱工看向另外胡楊他們幾個，三人就像提前商量好的一樣，同時立正敬禮。


  “鬱斐同誌您好，我是鐵道兵第十三工程局下屬338團，團長趙傑。”


  “鐵道兵第十三工程局下屬338團，副團長苟銘。”


  “原第一軍步兵二團三連，偵察班長胡楊。”


  啪···鬱工把大二八停好，同樣立正站好：“你們好，我是鬱斐。”


  羅鵬程適時在一旁說道：“行了，有什麽話咱都到裏麵說。”


  鬱工從大二八的車筐裏拎出一個帆布包，在眾人的拱衛下走進了單位大門。


  很顯然鬱工並不喜歡這種待遇，更不喜歡慢悠悠的走路。按照規定登完記之後，他便拖著羅鵬程快步走在最前麵。


  不過幾分鍾的工夫，胡楊已經大約摸到了這位鬱工的性格，很有一些北京老炮的意思。胡楊可以注意到了，這位五十過半的老人家，可是穿著牛仔褲和三接頭皮鞋的。


  回到羅鵬程辦公室，胡楊依然坐在泡茶的位置，而對麵則換成鬱工。


  今天這個局裏最重要的一個到場，這茶葉肯定是要換新的。胡楊沒有開口詢問鬱工喜歡什麽，而是看向羅鵬程那邊。


  後者看到胡楊的眼神，立刻說道：“鬱工還是喜歡白茶？”


  鬱工輕輕點頭說道：“我這人也就好這一口。”


  胡楊手腳麻利從櫃子裏拿出一隻木盒：“三十年的福鼎老白茶。是咱羅主任壓箱底的好東西。”


  鬱工的眼神一亮：“福鼎老茶，還是三十年的。這可是極品啊。”


  羅鵬程說道：“您是行家，可得給我品品是不是正品。”


  這老茶衝泡和新茶是有很大區別的。所以在胡楊動手的時候，這位鬱工可是十分專注的盯著胡楊的動作，大有發現異常立刻叫停的意思。


  不過胡楊泡茶的手藝還是很靠譜的。對於茶葉性狀的判斷、水溫控製、水流注入還有最關鍵的衝泡時間，他都掌握的非常好。以專業茶藝來說，也算是入門以上的水平。


  好茶！


  不光鬱工說好，是大家都說好。


  好茶就是這樣，你或許完全不懂茶，也說不出這口茶哪裏好，但你就是知道這是好茶。


  鬱工是一個好茶之人，這喝到了好茶，整個人都比剛才更精神了。


  茶過三道，鬱工頗有些依依不舍的放下茶杯，拿起了一旁的帆布包說道：“喝了你這麽好的茶，總不能白喝。我今天帶了一點資料過來，是我這些年在那邊搜集整理的。”


  說著鬱工從包裏，拿出了四本稿紙放在了桌上。


  這四本稿紙都是沒有拆開的，也就是說每本都是一百張。而看字跡也比較新，像是最近才剛剛整理的。


  胡楊沒有忙著看，而是起身到門口跟簡有德交代了幾句，然後才回到了座位上。此時另外三人已經各自拿了一份，胡楊自然也就剩下了最後一份。


  給鬱工續上了茶水，胡楊這才拿起稿紙翻看。


  隻看了一頁，胡楊就明白為什麽大家都這麽敬重這位鬱工。最直觀一點就是數據。


  就比如一個最簡單的地溫曲線圖。他橫跨二十三年，幾乎都是以十天為單位進行記錄。數據精準完整，作圖精確清晰。光是這點，就已經甩普通專業人員十條街了。而這還隻是最初級而表麵的東西。


  數據的采集目的還是為了進行分析和研究。所以重點還是根據這些數據變化，分析研究之後得出了結果，以及應對和解決的思路。


  胡楊的閱讀速度非常快，尤其是當這些內容成功的吸引到了他之後，有時就會忘記偽裝自己。


  他快速的翻頁的動作和聲音，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鬱工看向胡楊的眼神中，也多了些許不易覺察的不滿。這資料是鬱工一輩子的心血，被人隨意對待心裏肯定會不舒服。


  好在羅鵬程的意識還是清醒的，不輕不重的咳了一聲，驚醒了已經快看到一半的胡楊。


  看了一眼手裏的資料，又看了一眼對麵的鬱工，胡楊立刻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這個時候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就祭出了裝傻充愣的老套路。至於怎麽圓回來，就丟給羅鵬程來解決。


  羅鵬程說道：“小胡這孩子練過速讀，記性也是特別好。所以看書都比別人快幾倍。”


  這麽一說，大家都明白自己為什麽才看了十幾頁，胡楊那邊卻已經讀了一半。但隨即也都升起些許的懷疑。自己按說也不算笨，可和胡楊這麽一比，似乎差距有點大啊。


  胡楊此時當然看得出他們的想法，於是隻能暫時停下，把手裏這份稿紙交給了鬱工：“第一頁最後一行，風火山以北30公裏處.……”


  “第二頁，第五行，1959年1月15日，低溫數據……”


  “第三頁，倒數第三行，路基陰坡與陽坡地溫差統計……”


  “第五頁，第五行……”


  胡楊一口氣在不同頁上，背出了七八段內容。每一段都一字不落也也一字不差。他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證明了自己是在認真閱讀的。


  這小露的一手，可是把兩位正副團長加上鬱斐工程師全都鎮住了。


  “都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真的是長見識了。”


  “看來我們今天認識了一個了不得的天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