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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得來實在費工夫(中)

  “哎喲,海公子啊,你可算來了!你都不知道,今日你府上兩個壯漢可把我這裏攪得雞飛狗跳啊!雖說事出有因,可我這也是小本買賣,這一場亂搗下來,我的損失實在不小啊!海公子,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啊,那些桌椅板凳還有茶杯酒壺可都是我的血汗錢換來的呀!”


  海若平還沒開口,賽金花已經唾沫星子橫飛了半天。好在海若平也算是生意人,對賽金花張口閉口都是錢的舉動倒也習慣。


  “媽媽,我這趟來為的便是這件事。方才我們家仆人把你這搞的一塌糊塗,你報個價,我賠你便是了。”


  海家做慣了大生意,所以對賽金花這種日進不過千兩的倚香樓根本不當回事。盡管賽金花聲嘶力竭地渲染自己損失慘重,但海若平卻根本沒往心裏去。


  “一千兩!”聽完海若平的話,賽金花大膽地說出一個“天價”,海若平微微一笑,回了句“改日到府上來取。”便帶著淮占郴往樓上的雅座去了。


  賽金花覺得自己遇上金主了,臉上笑得如同一朵喇叭花。恭敬地跟著海若平和淮占郴往前不說,還在他落座後親自為他斟茶。


  海若平泰然地看著賽金花獻殷勤,抿了口茶,才悠悠道:“賽金花,錢我賠了,你是不是該請個姑娘過來坐坐呀。”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說著,賽金花走到雅座門邊,招呼樓下的姑娘上來伺候海若平,海若平卻蹙起了眉。


  “媽媽,方才我許你的銀子包下整個倚香樓都綽綽有餘,你現在卻拿普通姑娘打發我?果真是小氣。”


  賽金花被海若平突如其來的責備攔住了腳步,堪堪停下時,臉上又綻開了花:“海公子說的哪裏話,我賽金花怎會虧待您,招呼過來的姑娘都是我倚香樓一等一的好苗子,公子放心便是。”


  海若平卻不吃這一套:“就這正堂裏的都敢說是好苗子?你要真舍得帶我去見西苑裏的姑娘,那才真對得起我那一千兩的銀子。”


  賽金花本以為海若平隻是覺得正堂裏的姑娘相貌不出眾,不曾想,他竟是對後院的私妓動了心思。這些姑娘雖住在倚香樓,但從衣食到住行,她們都是被賴縣丞豢養的,海若平直接提出到西苑“賞花”,別說她了,就是倚香樓裏普通的姑娘都知道這點壞了規矩。


  在她看來,海若平簡直是在挑釁縣丞大人,但作為板城有名的財神爺,賽金花又怎敢輕易得罪?


  躊躇間,賽金花含著個“這”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見賽金花支支吾吾了半天,海若平索性大方起來。


  “媽媽可是為難了?”海若平挑眉看了看賽金花,將手上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後,爽快道:“要不這樣,媽媽今日若能將西苑的姑娘引薦於我,我便再給你一千兩銀子修繕這倚香樓,如何?”


  賽金花原先的腦子裏還盤旋著一千個拒絕海若平的理由,可對方的話才說完,那些理由統統被白花花的銀子收買了。


  西苑的姑娘雖說樣貌與才氣比正堂裏的姑娘強些,但對錢財的抵抗力卻並未比她們強多少。待賽金花緊緊攥著海若平給的一百兩跑腿費到後院招呼她們齊齊來迎客時,姑娘們壓根兒就忘了自己私妓的身份,隻知道今晚的金主隻有海若平一人。


  對她們而言,伺候海若平這樣年輕俊朗的公子哥顯然比平日裏伺候那些花白胡子又大腹便便的官老爺要樂意的多,同樣是賺錢,前者顯然賞心悅目的多。


  所以,便是海若平身後的淮占郴一臉冰冷地盯得她們十分不自在,但礙著海若平時,她們的笑容依舊燦爛得令人動容。


  若不是海若平心中早有了凝如,怕今夜他也抵擋不住這些姑娘的眷眷柔情。三言兩語應付了姑娘們的熱切,海若平按照先前來的路上與淮占郴原定的那樣,找了個合適的由頭將他支開,以此給他在西苑的尋找提供機會。


  “媽媽,你回去吧。今晚有姑娘們照看我便是了。”賽金花見海若平很是滿意,便點頭哈腰地撤了出去。


  海若平端著酒杯,看著賽金花走出西苑,才微微側身衝身後的淮占郴吩咐了一句:“你也下去吧,在院裏候著,有事我再喚你。”


  說完,海若平用眼神衝淮占郴微微的示了意,淮占郴立刻會意,答了聲“是”,徑直走出屋子,往西苑去了。


  屋裏,姑娘們的討好聲和海若平的應付聲此起彼伏,淮占郴聽得海若平應付自如,便按照原來的計劃,開始在院中尋找凝如。


  此時,運糧的板車早已從西苑離開,院子裏恢複了原先的安靜。淮占郴小心地在院中尋覓,半天也未發現凝如的蹤跡。


  按照凝如先前的說法,她要找賬本的地方便是這西苑,可如今自己也進來了,為何又不見她的蹤影。


  淮占郴不解地蹙著眉,腳步卻一刻未停。直到他的腳下才到了一根簪子,他才頓在原地,小心地將腳下的東西撿了起來。


  定睛一看,淮占郴的眼睛不覺睜大了許多。


  楓葉發簪!這不是凝如的東西麽?!


  淮占郴在心裏暗暗地驚呼了一聲,臉上的焦慮因這可發簪的出現閃過一絲輕鬆。


  有了這簪子,說明凝如確實來過這裏,但她的簪子又為何落在此處呢?唯一的解釋,便是凝如被束縛住了,唯有如此,發間的簪子才會因為倉促與掙紮而掉落。


  想到這兒,淮占郴的臉色自是比方才更加深沉。


  他趕忙跑進屋,打算同海若平商量此事。可四周圍繞的姑娘,讓他難以開口。無奈,他隻好伏在海若平身邊,將發現簪子的事情和自己心裏的想法一一告訴海若平。


  見淮占郴小跑進屋時,海若平便知道淮占郴有所發現。聽完淮占郴的話,海若平更是忍不住站了起來。


  “你說什麽?”


  海若平的聲音焦慮而驚恐。身邊的姑娘不明所以,於嬉笑中沉寂下來,眼睛齊刷刷地盯著海若平。海若平覺得情況不對,隻好強行壓住內心的焦躁,就著淺笑,向姑娘詢問起來。


  “方才我這兄弟說在門口見到一個黑影閃過,我倒是好奇,這西苑不是姑娘們住的閨院麽?怎的會有黑影?”


  海若平麵不改色地將話題引到姑娘們身上,淮占郴明白此刻找到那些將凝如帶走的人最為重要,所以對海若平這樣迂回的詢問並不感到吃驚。


  聽完海若平的問話,姑娘們麵麵相覷了一會兒,千鶴才笑道:“海公子,怕是你這兄弟看錯了吧。我們這院子除了我們姐妹幾個,剩下的都是丫鬟和小廝。這會兒夜已深,他們也不來院子裏幹活了,怎麽會又黑影呀。”


  海若平原以為搭話的千鶴或許知道一些消息,可聽了半天,竟是一點用也沒有的廢話。他禁不住歎了口氣,動靜雖不大,但姑娘們卻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海若平的失望。


  作為取悅於人的高手,西苑裏的姑娘自然知道自己無法讓金主開心是多大的罪過。


  或許是為了重新讓海若平開心,又或許是覺得隱瞞海若平實在沒必要,品紅聽完千鶴的話,撇嘴白了他一眼,才搭著海若平的胳膊,衝著千鶴,略帶挑釁地反駁道:“千鶴說漏了,我們這西苑可是有自家糧庫的,那些運糧的家丁不是剛走麽?”


  隻一句,海若平與淮占郴的神色均為之一振。


  品紅見自己的話喚回了金主的精氣神兒,心中激蕩之餘,話自是更多了:“一刻鍾前,他們才將今日的糧拉到庫裏,若不是被那幾袋發臭的黴米耽擱了,他們早就回來了,又何必到那填埋廢瓷的廢物場……”


  ——“廢物場在何處?”


  ——“那場在何處?”


  品紅的話還沒說完,淮占郴和海若平的問話齊齊飛了出來。品紅不知道這兩個年輕小哥對那滿是汙穢的地方為何突然這麽感興趣,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倆許久,才緩緩回道:“在……在西城門以外的大槐樹下。”


  “走!去西城門!”海若平轉身拍了拍淮占郴的肩膀,話還沒說完,那個俊朗的身影早已衝出房門,徑直往外去了。


  海若平見淮占郴已經衝了出去,腳下的步子自然也不會慢,但他才抬腳,身邊的幾個姑娘卻起身攔住了他。


  “海公子,你去哪兒啊,咱們的酒還沒喝完呢?”品紅和千鶴拉著海若平的左右袖,生生將他拽回了原位。海若平忽地意識到自己還沒給錢,眼睛還看著外頭,手早已伸進袖口袋子中摸出了幾張票子。


  “啪”的一聲,海若平將票子重重砸在桌上,姑娘們上一刻還攔著海若平喋喋不休,才見到票子,她們當即哄搶起來,絲毫不去理睬海若平。


  掙脫了姑娘們的束縛,海若平趕忙朝西城門而去。


  剛跑到街上,他已尋不到淮占郴的身影。海若平知道,淮占郴自是馬不停蹄地解救凝如去了,但對方多少人,又是怎樣的陣勢他毫不知情,若中了埋伏,又該如何是好?

  思前想後,海若平覺得將海東、海西、海南、海北四個保鏢一同叫上比較保險。於是,他停下腳步,徑直往海宅而去。叫上海東師兄弟後,他才跨上駿馬,直奔西城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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