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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和親

  一早醒來的時候,我擰著眉頭捂住沉重的腦袋,自己下了床步伐不穩的朝著桌旁走去,手摸到了一盞茶,昂頭灌進了嗓門中。身體中的不適被壓下了兩分,一縷陽光穿過簾幔灑在了我的容顏上,我抬袖遮了遮刺眼的光芒。


  今日的天,可真好。


  我換了件雪色長裙打開門窗,撲麵的淺寒掀起了我鬢角青絲,我忘記了昨日是誰怎麽將我送回來的,也忘記了自己是怎麽躺在床上的,總不至於,也是夢遊遊回來的。


  “神尊大人醒酒了?”獨孤堯那廂捏的時辰倒是準,我皺了皺眉頭,走出花廊,瀟灑的捋了捋袖子,淡淡道:“一早便來尋我,你可真是有功夫。”


  “哪裏。”獨孤堯笑的狡詐,“屬下隻不過是見大人清醒,所以來問候問候大人,大人昨夜,醉的可是不輕。”


  他知道我昨夜喝醉了,難不成是他將我送回來的?


  “人間酒水不錯,本神尊貪杯,就喝的多了些。”我在樹下尋了個位置坐了下來,他跟了上來,笑道:“這九月一過,就要到冬日了。本座聽聞雪山那邊有雪蓮已經含苞待放了,原是想去湊個熱鬧,但本座想,你應該不怎麽想出門,這不,本座索性就全部給你搬了過來,本座想這等聖境,你一定十分歡喜。”


  他抬袖一揮,四周便頓時褪去凡間光華,霜雪漫天,有雪蓮搖曳在眼前,含苞待放也別有一番風韻。


  “你在此處設下隔世境,難道就不怕打草驚蛇麽?”


  “你我的法術可都比那個小仙高深的多,這隔世境可是耗費了我不少靈力,本座這樣為你,你可是,有一點點的感動?”他笑的花枝亂顫,還真有種數萬年前初見的感覺。我站起身,白色長裙被寒風撕扯,袖邊雪蓮花苞待放,我蹲下身子,抬手輕輕撫著它的花瓣,靈力從我指尖遊弋至花苞,一盞花徐徐綻放,芳香馥鬱。


  “不愧是掌管人間四時的神尊大人,能催動蓮花綻放的人,天上地下,唯有你一個。”獨孤堯踏雪而來,試探道:“聽說,三重天有一盞水蓮,那盞蓮花曾是祖神所種,如今已經九萬年未曾開花了。”


  水蓮,我抬袖掃過雪蓮,雪蓮恢複含苞待放的樣子,“那東西是祖神昔日所留,你要它做什麽,更何況,本神雖是蓮花成神,但對祖神之物,也無能為力,祖神之力並非是你想得到便能得到的,本神尊勸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手上施法,隔世境術法消散,眼前之景又變成了王府,他彎起了唇角,“越是不能得到的東西,本座越是感興趣。”


  我不再搭理他,拂袖先行離去。


  但方出了院子,我便感應到有一股靈力彌漫在身前,我悄然運功查了查,眼前這園子裏的確被人下了靈力,而覓著靈力尋過去,盡頭正是重錦的房間。有人在對重錦施法?我大步尋了上去,走近重錦的房間時,我並未直接闖進去,而是抬起扇子,輕輕推開了半掩的窗子,窗子之內,紅衣女子扶著重錦慢慢躺在床上,手裏靈力融進他的靈台,十指纖纖撫在他的容顏上,俯身靠在他的胸膛前,閉上眼睛。


  又是她,我暗暗握緊了折扇,她的手順著重錦的容顏緩緩撫至胸前衣襟,微微用力,欲要替重錦寬衣解帶……


  真是放肆……


  我當然不會讓她如了願,一道靈力彈過去,擊在了她的胸膛處,她慌張後退了兩三步。心有不甘的轉過身,化作一道淺黃色光澤飛上了九天。


  我跟著飛身上去,落在了一片雲靄上,她一襲神女裝扮頗有威嚴道:“你是誰,膽敢在本神麵前施法。”


  我現在是凡人,身上的仙氣被這具凡人驅殼給遮的幹淨,她認不出我也是情理之中。我掂著璿璣扇反問道:“我倒是想問,你是何人,為何敢對重錦下手。”


  “吾乃九天之神,爾等小妖,竟敢管本神的事情。”


  “小妖?”我戲謔道:“你施法對一個凡人做不該做的事情,也能理直氣壯的自稱為神?”


  她立於我對麵的雲朵上,拂袖義正言辭道:“你壞了本神的事情,本神也斷然不會饒了你,你若是現在求饒,本神或許會給你一個好死法,讓你自己選一個痛快點的。”


  “口氣倒是不小。”我哭笑不得道:“天規上早有規定,神仙在人間不可亂了人間法度,你屢屢犯規,我就隻好,替你主人好好教訓你,免得下次你再敢為非作歹。”


  不及她施法,我揚起璿璣扇便朝著她扇了過去,她腳下一個趔趄,險些從雲頭上摔了下去,她見狀抬起掌心凝出了一把神劍,提劍便要上來刺我心脈,我旋扇擋住了她的劍刃,狀指並攏點在她的眉心,靈力封住了她的法力,她的劍在手中化作花瓣散去,我拂袖揮開她,凝聲道:“這次是給你的教訓,下次若是再敢心生歪念,我便讓你永世留在凡間,嚐一嚐做凡人的滋味。”


  “怎麽會,怎麽會是這樣……”她惶然看著自己那隻空空如也的手,想要施法,可奈何法術已經無用,她現在與一個普通人並無兩樣。


  我掌心生出法術,送了她回人間,而我則獨自一人去了他房中,揮袖解開了他身上的法咒。他還在睡著,我小心翼翼的給他遮好了被子,看著他的容顏愣了少頃,伸手想要去觸摸他的眉眼,可終歸是沒有勇氣下去手……


  涼風襲得簾幔輕舞,我握著璿璣扇轉身離去,悄無聲息的廂房內彌漫著檀香之味,夾雜著少許的梨花香……


  皇宮中傳來父皇的旨意,命我即刻回宮,我不曉得究竟是出了什麽事情父皇才會如此著急傳喚我,隻是在路上聽劉公公說,此事是關乎丹國的,丹國,司馬公子……


  我進宮後正好撞見了司馬公子,彼時他正站在父皇的身側,恭敬啟唇道:“此事若成,我皇願意用十座城池做聘禮,從此之後丹國與錦國,永結百世之好。”


  十座城池,百世之好,我倏然心頭有種不好的感覺,父皇站在禦花園中,劉公公上前通傳道:“陛下,公主到了。”


  父皇神色深沉的轉過身,我前去行禮道:“兒臣拜見父皇。”


  父皇淡淡道:“免禮。”


  “見過蓮華公主。”司馬公子溫潤有禮道,我頷首同他點了點頭,續問道:“不知父皇傳喚兒臣前來,所為何事?”


  “正好你們都在,朕,也就直說了。蓮華,下月初八,是個好日子,朕打算,用三千將士,另外加一千婢女送你出嫁。”


  “出嫁?”我心頭咯噔一下,追問道:“父皇要將女兒嫁給誰?”


  司馬公子道:“公主殿下,此次在下前來,便是奉了吾皇的命令,前來同錦國提親,陛下已經答應了下來,迎親的日子,就在下月初八。”


  我一時心慌意亂,苦笑不得,“父皇的意思,是要將女兒嫁去丹國和親?”


  “並非和親,隻是聯姻罷了,丹國皇帝與你年紀相仿,你嫁過去便是皇後,蓮華,你年歲不小了,朕希望能給你找個好人家。”


  “父皇不是說過,不會讓兒臣也淪落到和親的地步麽,父皇不是說,兒臣體弱多病,不會要兒臣離家的麽?”


  “蓮華,朕已經同司馬大人商議好,嫁去丹國,丹皇會傾盡一切給你治病,決不讓你受一絲委屈。”父皇決絕的轉過身,負袖鄭重道:“你是朕唯一的女兒,朕當然舍不得你,可朕要為你的未來著想。”


  “到底是為了女兒著想,還是為了錦國著想,僅僅十座城池,你便將女兒拱手送給了別的國家,爹,你好狠的心。”


  “蓮華……”


  我強忍著眼角的淚水,回身便要走,父皇低怒道:“站住!”


  我頓住步伐,父皇冷聲道:“此事朕已經同司馬公子說定,十日後,丹國的迎親隊伍便會抵達錦國,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蓮華,你不是平常女子,你是一國公主,即便是和親,你也得去。”


  “好啊,那你就用女兒的屍體前去同丹國交代吧!”


  “你!”


  數不清這是多少次與父皇頂嘴了,但這一次,我也想做個孝順的女兒,可要我嫁給丹國皇帝,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我又開始流連酒肆,這一次,喝的更醉了。沒人再陪我說話,隻留下我一個人睹物傷懷,後來還是酒肆中的老板娘喚醒了我,我踉踉蹌蹌的回到了王府,不知是酒意攏上了頭還是淚水模糊了眼角,我看人不那麽清楚了,朦朦朧朧摸到了他的門前,想要去同他說上一說,可又沒有勇氣開口。


  我東倒西歪的坐到了他的門前,雙臂摟住了自己的肩膀,瑟瑟冷風拂過耳畔,格外淒冷。


  父皇要我嫁給丹國,假若沒有重錦,這會是最好的選擇,可現在我有了重錦,我不想再離開他,更不想嫁給別人。這一世,我本就是為了他才會下凡的,難道,真的如司命星君所說,這一切都是天意麽,不,即便是天意,我也要逆天改命,我不會去和親,也不能去。


  不知在他門前這樣坐了多久,耳畔倏然傳來吱呀的開門聲,我曉得是他,頭暈眼花的站起身,一眼不吭便抱住了他的身子,一開口,聲音卻是哽咽的。“你還不願意理我麽,你知不知道,父皇要我去和親,去丹國和親。我不想嫁給別人,你帶我走,好不好?”


  他的身子是僵的,任憑我這樣抱著,一言不發。我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抹在他衣襟上,埋在他的懷中輕哭道:“重錦,我真的不想嫁……”


  良久,他才抬袖握住了我的肩頭,低沉著嗓音道:“蓮華……我不能帶你走,你父皇說的對,和親,是你最好的歸宿。”


  我淚眼朦朧的昂頭看他,苦笑道:“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你故意疏遠我,和紅簌那般親密,其實是早就知道我要去和親,也早就知道,我不會答應去和親,對不對?”


  “蓮華……”


  “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我麽,難道我在你的眼中,在你的心裏,當真是一點點位置都不曾有麽?”莫名有些惱怒,可我本是來找他尋個安慰的……


  “我想過,可便是想過,才隻有放手,蓮華,我未必是你的良人。”


  我心痛的鬆開了摟在他腰間的那雙手,“嗬,果真如獨孤堯說的那般,你從來,都沒有在乎過我。我走了,你根本不會有那麽半分的不舍,重錦,一直以來,我都在追隨你的步伐,並非是我追不上,而是,你一直都在將我往外推,你從來都沒有試著接納我,你隻會將我拒之千裏!”


  “蓮華!”他握緊我的肩膀,眼底生起了悲慟與憐憫,我拂袖掙脫開了他的手,閉上眼睛,淚水順著臉頰滑落,絕望道:“好,既然你這樣想讓我走,我就隨了你的心願,我會離開,會走的遠遠的,讓你一輩子也瞧不見,一輩子也尋不到!”


  做神仙能做到我這個地步,也堪稱是失敗的很。做神仙的那段歲月,我甚至連大喜大悲的權利都沒有,可做凡人,痛一些,好歹可以哭出來,也可以說出來。


  我哭著跑回了廂房,浮兒想要安慰我,可奈何也無從下口,隻好在一旁默默的守著我。


  我怪他,怪他明明知道我要去和親,卻故意要疏遠我。怪他如此就輕易放棄了,甚至連個機會都不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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