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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一章 黃粱一夢

  裴書白言罷,便囑咐顧寧再弄出一個火炬,顧寧依言照辦,遞給裴書白的同時,也緊挨著裴書白站定。隻見裴書白將火炬高舉過頂,仰著頭仔細觀瞧,眾人也順著裴書白瞧的方向看去,卻是瞧不出什麽異樣?

  裴書白言道:“原先還當這裏沒頂,倒是先入為主了。以為鎖鏈懸空,上不接頂,下不連地,哪知道鎖鏈已然將我們送進一個洞中,寧兒,你瞧這裏眼不眼熟?”


  顧寧也道:“書白,這裏好像在耳廊裏頭見過。”


  裴書白嗯了一聲,先前在耳廊中,二人遁入幻境之中,在第二重幻影裏二人來到一處洞穴之中,那洞穴便和這裏一模一樣,裴書白說完心中所想,吳昊也是立馬反應過來,隻剩赤雲道人錯愕當場,不明白這三個人說的是什麽?

  裴書白心下好奇,在耳廊幻境中瞧見的景象,為何會是這裏?不過裴書白也隻是在心中這麽一問,也根本不會去探究其中緣由,畢竟是公輸派魯盤大師的機關,豈能輕易想通?裴書白索性不再深究,深吸一口氣接著雙足一點,身子高高躍起,淩空一記無鋒劍氣,將那洞頂擊碎,果然和耳廊幻境中一樣,洞頂被轟出一個圓洞,無數石子掉落下來,有幾顆還是砸在裴書白身上。


  赤雲道人頗為震驚,更是忙問為何裴書白知道這頭頂處別有洞天?裴書白沒有言語,顧寧便把耳廊中的事說予赤雲道人聽。


  吳昊見頭頂通路已現,且裏頭彩光耀眼,心頭為之一振,當即言道:“我與公孫先生、春景明過那耳廊之時,也入了這層幻境之中,雖說也是想了不少法子,倒是沒像你在頭頂開路,書白、道長、顧閣主,我觀這洞裏彩光紛呈,莫不是這裏便是彩石所在的密室?”


  先前在耳廊幻境中出現一處巨大洞穴,裴書白擊穿洞頂石壁,出現一間密室,那密室五光十色,裏頭便是天機先生說的彩石。當初裴書白不明就裏,見到彩石自是欣喜,本欲躍入洞中取了彩石,哪知腳下突然出現一條巨蟒,險些讓裴書白失手殺了顧寧。如今想來,尚心有餘悸,此番情景再現,裴書白便留了個心眼,還未落地便下意識地看向腳下,見腳下並無異端,這才稍稍放心,心道至少這裏並不是幻境。


  忽然頭頂處出現人聲,眾人抬眼觀瞧,隻見頭頂破洞處露出一個腦袋,正是公孫憶,隻聽公孫憶言道:“你們終於來了,趕緊上來,咱們找到彩石了!”言罷便縮回頭,再沒動靜。


  吳昊聽到公孫憶言語,心中一陣狂喜,隻道成功就在眼前,也顧不得再言其他,當即提氣縱步飛身而起,一下便鑽進洞中,赤雲道人見吳昊上去,當即便道:“書白,你還等什麽?你師父都在上頭了,你還猶豫啥?”


  顧寧聞言變動,瞧見公孫憶,顧寧心裏也是徹底放下心來,又聽赤雲道人催促,便作勢動身,哪知真氣剛運至雙腿準備躍起,見裴書白卻是動也不動,仍是抬眼觀瞧,顧寧不明就裏,隻得停下腳步,不知該上還是該留。


  赤雲道人見裴書白兀自愣神,立馬上前拉扯裴書白的衣袖,一邊搖晃一邊道:“書白,你還在等什麽呢?趕緊上去和你師父匯合,取了石頭這斷天機試煉便是成了!”


  一提起公孫憶,裴書白心裏便是一緊,之所以自己遲遲未動,心裏遲疑的便是在洞裏瞧見了師父!裴書白心中默想,自己打開頭頂石壁,出現了彩石密室,這般情景和耳廊幻境中無二,隻是師父突然從洞裏出現,實在讓人匪夷所思。以自己對師父的了解,師父早於眾人來到此地,以師父的性格一定會折返尋人,就算真氣不濟上行困難,也一定會在這裏等待眾人,退一萬步說,就算師父等的急了,四處亂轉從別處發現密室,也一定不會一人犯險,所以方才洞裏說話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師父,實在是未可知。畢竟這斷天機試煉中,出現的假象幻象實在是太多了,隻是身旁赤雲道人不斷催促,攪亂裴書白的思緒,裴書白無心細想,隻得言道:“道長,這彩石來的太過簡單,興許有詐,你趕緊讓吳昊下來。”


  赤雲道人一愣,卻不知裴書白何出此言。裴書白指了指自己右臉臉頰,口中說道:“先前在耳廊幻境之中,我在打開洞頂之時,也是落下不少石子,臉上頭上身上被砸中不少,這本是見微末之事,但巧的是那有三顆石子落在我臉上同一處,想來這種事極難遇見,可方才我在打開洞頂之時,也是落下不少石子,但奇怪的是也是有三顆石子落在我臉上同一處,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方,發生了同樣的事,這裏頭絕對有古怪。”


  赤雲道人哈哈一笑:“我當是什麽事讓你遲疑,不就是被幾顆石子砸到臉了?你這俊模樣又沒變化,哪裏管上這麽許多?”言罷便要拉著裴書白向上躍。


  裴書白真氣定身,自是巋然不動,赤雲道人手上使勁卻發覺拉不動裴書白,便又是好一番催促。tt

  聽完裴書白的話,顧寧倒是選擇相信裴書白,畢竟之前在耳廊幻境之中,也是裴書白發現幻境奧秘所在,二人才得以化險為夷,此時裴書白覺得事有蹊蹺,說不定還真是如此,於是便默默上前一步,挨著裴書白更近了些。


  裴書白又道:“道長,之前在幻境裏頭還有巨蟒突顯,我為了分辨這裏是不是幻境幻象,方才也特意瞧了腳下,卻沒大蟒蹤影,耳廊幻境中出現的巨蟒,本是我心底最為懼怕的東西,想來那幻境能幻化出人心中最為忌憚的事物,而寧兒瞧見的是死亦苦的佝僂傀儡,我雖不知那幻境出現的緣由,但此時再出現這樣的事,由不得我不多想,如若耳廊幻境中幻化出的是人心最為忌憚的事物,那此處幻化出的恐怕是人最為期盼的東西,咱們所有人害怕的東西多有不同,故而在耳廊幻境中瞧見的危險也不一樣,而此時在這咱們最希望的有兩樣,一是見到師父,二是找到彩石”


  不等裴書白說完,赤雲道人立馬接言:“所以你的意思是這裏也是幻境,和先前不同的是,這裏幻化出的景象,是人心裏最希望發生的事,一見之下免不了欣喜衝動,便會落入機關圈套?”倒不是赤雲道人有意搶話,裴書白口中一直提起的耳廊幻境,赤雲道人根本就沒從那裏走過,本身就沒經曆過這一重試煉,又何嚐知道耳廊幻境中到底有哪些機關?擔心裴顧二人問起自己,隻好搶一步說話。


  裴書白聞言點頭:“若沒有那三顆掉在臉上的石子,我也不敢肯定,這世上哪裏有這般巧事?”


  赤雲道人點頭道:“如此說來,吳昊一人上前,怕是要有危險了!”


  顧寧心中頓時焦急起來,此時公孫憶沒找到,連吳昊也貿然獨行,於是急忙喊道:“吳昊!趕緊下來!”話音未落,忽然一陣陰風吹過,直把遠端冰火炬吹得火光亂動,裴書白忙道不妙,卻不知又是什麽機關觸發?那風吹得奇快無比,三人不及反應,便被這風掀翻在地,接著便是一陣目眩,意識也變得模糊起來,裴書白咬破舌尖,想要用疼痛之感讓自己稍稍清醒一些,哪知道此刻周身半點氣力也無,連張嘴的勁兒也沒有,眼見顧寧和赤雲道人已經徹底昏迷,裴書白也是沒有一點法子,雖是極力想睜開眼睛,可還是抵不住想要閉上眼睛的。


  待得裴書白再次醒來時,才發現自己仍在木輪車之中,那木輪車仍是沿著索道下行,速度卻是極緩。裴書白不明就裏,想到昏迷前赤雲道人和顧寧已經人事不省,趕忙轉頭去瞧,一眼便瞧見顧寧坐在木輪車裏,一雙大眼也正望著自己,赤雲道人隔了一個滑道,擠在木輪車之中,仍是一臉嫌棄。


  裴書白忙道:“寧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顧寧朝著裴書白身後指了指,柔聲道:“你瞧你身後。”


  裴書白趕忙回頭,一眼便瞧見了自己的師父公孫憶,原以為自己會很激動,可見到師父之後,心裏遲遲不敢相信自己瞧見的就是師父本人。


  公孫憶仍是十分虛弱,臉上沒有半點血色,說話也是有氣無力,見自己的徒弟瞧著自己,便微微笑了笑,知道徒弟在疑惑什麽,便把這機關的奧秘說了出來。


  原來眾人乘木輪車上行,到達那兩尊金剛石像處停頓,這段行程沒有什麽奇特之處,隻不過是讓眾人在木輪車中,漸漸適應木輪車在鐵索上行進的感覺,之後猛然加速上衝,也不過是讓人把注意力全放在速度上,等到了石像巨手時,所有人的緊張情緒便是達到了極致,而恰在此時,石像巨口張開,噴出七彩濃煙,彩煙凝聚成字,雖說那句經文也多少算是破局的提示,但其更大的作用,便是讓所有人中了幻術機關,其實從索道最高點往下,坡度即便算不上平緩,但遠不會是幾近筆直。而眾人在七彩濃煙處便中了幻術,哪裏還分得清現世還是虛幻?

  在那之後發生的所有事,也都不是真實存在的,之所以眾人覺得索道極長,好似無邊無際一般,其實是身處幻境,已經失去了對時間空間的感觸,在這幾乎是俯衝直下的木輪車中,始終以極為緊張的情緒行進,神經自然是緊繃,更不會在意身上中的幻術。之後不管是眾人棄車、公孫憶一人消失、鐵滑車衝陣和最終在石洞中發現彩石密室,不過是所有人的幻覺,就好似所有人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做了同樣的一個真實的夢,一個真實的不能再真實的夢。


  裴書白聽完,久久回不神來,更是問起師父為何會醒來,而不遠處的木輪車裏,吳昊和春景明卻仍是昏迷的狀態。


  公孫憶輕咳兩聲,抬手指了指顧寧,顧寧心領神會,立馬接言道:“書白,先生乏了,我和道長醒來時他已經說了一遍,就讓我來跟你說,其實這幻術說玄妙那是真的玄妙,能在不經意之間,讓我們所有人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同時中招,但破解的法子也不難,隻是不容易發現罷了,說起來我和道長能從幻術中脫身,還是靠你。你還記得你發現三顆石子砸在臉上的事嗎?這便是破解幻術的關鍵所在,咱們在石洞裏瞧見彩石密室,又瞧見先生,自然是開心不已,若是和吳昊一樣進了彩石密室,說不定後頭還有很多很多事發生,說白了就是讓人根本沒機會意識到這一切都是虛幻,而你發現三顆石頭都砸在臉上同一處的位置,和耳廊幻境中的情形幾近相同,這便是找到了破解幻術的鑰匙,在你把心中遲疑說給道長和我聽的時候,七彩濃煙在咱們身上的效用,便開始慢慢消散,直到那股風把咱們吹倒,這幻術便是徹底解開了。”


  裴書白恍然大悟,心中更是唏噓不已,若不是那三顆石頭,自己也一定分辨不出真假。身旁顧寧又道:“其實這個試煉倒也不是真的讓咱們陷在裏頭永遠醒不了,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瑕疵,隻要能發現便能瞧出破綻。”


  裴書白聽完顧寧的話,自然知道這些都是師父說給她聽的,心裏更是對師父崇拜不已。原來,在幻境中,公孫憶真氣受清音曲壓製,沒能跳出木輪車,一人一車俯衝之下時,便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哪知道木輪車逐步挺穩,倒是有驚無險,公孫憶從木輪車爬出來之後,更是周身半點勁也沒有,想要沿著索道折返和眾人匯合也是無望,隻得坐在地上等待,許久之後,公孫憶稍稍回了些氣力,便站起身來慢慢朝前探,隻是四周一片昏暗,公孫憶不敢走遠,剛要折返之時,卻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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