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桑諾曦醒來後,發現身上正蓋著被子,帳篷裏靜悄悄,隻能聽見外麵呼呼的風聲,和屋內火爐燃燒木頭的崩裂聲。
她試著動了動身子,血蓮從她衣襟裏滑了出來,深紅色的外表閃爍著剔透的光亮,身下有一絲微微的不適,她明白那不適是為何而來,狠狠咬住嘴唇,蜷著身子坐起來,眸子昏暗。
身體裏有一處最重要的東西被掏空了,麻木和絕望瘋狂地湧上心頭,直至靈魂深處。
“姑娘你醒了?”牧民走進來,剛才看見這姑娘昏睡在山腳下,就急忙將她帶進了帳篷內,也不知道這看起來柔弱嬌媚的姑娘為何要跑來這荒無人煙的昆侖山,能活下來,也真是命大。
桑諾曦麵無表情的抬頭,對視著他的眼睛,迷魂蠱發作,牧民不在說廢話,隻是走出去,將一匹馬牽到帳篷前。
桑諾曦裹好衣襟,將血蓮貼身放好,起身走出帳篷,躍上駿馬,再次幻化成男子的模樣,對著牧民道了聲謝。
離去前,她放眼望去這寬闊的草地,抬頭又看了看那茫茫雪山,用力呼吸一次,隱去眼底的傷痛,騎馬,嘚嘚而去。
中原 婆娑門:
酒肉擺滿桌席,樂曲靡靡,美女成群。
山洞金碧輝煌的高台處,鋪滿虎皮做的毯子,桑臻斜臥在這高處,衣衫不整,懷摟佳人,互相喂酒,更有三四個女人圍繞在他周圍瘋狂地索吻,萎靡之極的畫麵,不堪入目。
“你還真是風流快活啊。”桑闌慢悠悠走進這金碧輝煌的洞內,嘲諷著看著台上那傷風敗俗的畫麵,反感油然而生。
看見桑闌過來,桑臻揮了揮手,身邊侍女全部乖乖退下,音樂嘎然停止。
“有消息了嗎?”桑臻仰頭繼續喝酒,不輕不重地問。
“桑諾曦從昆侖回來了。”桑闌臉色陰鬱,話說她早就埋伏在桑諾曦回來的路上等候多日,卻也不知那人使了什麽法術,等了三天三夜,愣是沒看到她人影半寸,結果就莫名的,莫名接到消息說,那人已經安全回到崆峒。
“哦?”桑臻挑起眉頭,都說那昆侖禁地有去回去,看來也不過如此,連桑諾曦那般角色都能活著回來。徒有一番虛名,諷刺。
“桑諾曦已經徹底背叛我們了,要不要收蠱?或者我親自出手除了她。”
“先不用。”桑臻揚起猙獰的微笑“放“他”出關。”狗一樣的奴隸,還不配擁有痛快的死法。
“是。”桑闌斂目,波瀾不驚的眸子中,看不出任何情緒,卻又好似別有一番情緒。
黑暗開始吞噬。夜晚指日可待。
轉眼距離桑諾曦離開的日子已經有數月。
這段期間,武林中倒沒什麽大動靜,出乎意料的平靜,平靜到安洛暘幾次以為危險似乎就在這歲月靜好中慢慢流逝消失了。
安北平偶爾會從深度昏迷中清醒過來,張嘴說不出一句話,又會再次陷入昏睡,安洛暘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照顧父親身上,崆峒的日常維護與戒備,都交給了柳少涼全權負責,忙的時間越多,在一起談心的時間也就越少了。
安洛暘偶爾坐在書房讀書時會突然想到她,也不知那人現在怎麽樣了。
下雨天的時候也會想起她,想起那次煙雨長廊裏,她們之間激烈的爭吵,每次想起桑諾曦那天哀傷的眼睛,和濕透的衣服,安洛暘的胸口裏就會一陣酸脹的疼痛,按不得,順不出,憋得她發慌。
吃過晚飯,她走出崆峒想散散心,路過涼亭看到野花時,又想起了桑諾曦,想起那女人不顧自己身體上的傷痛,冒著危險去山下采摘白露,那般難得的藥材,她卻一分情麵都不曾領過。
想起她的種種,才發現不知不覺中那女人已經在她生活中霸占了這麽多的部分,而且不止是這些,就連回憶她都開始吞噬著,步步緊逼。
真的是妖女,像妖精一樣,蠱惑人心。
思緒萬分中,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崆峒的正門前,打算轉身離去時,居然竟看到了餘暉中那緩緩而行的人,時光仿若靜止,讀了多年的書卷,安洛陽此時此刻才真真體會到什麽叫做驚鴻一瞥。
隻見那女子背後是大片大片連綿的火燒雲,紅彤彤渲染了整片天空,像是用粉墨勾勒出的畫麵,白色的殘缺是逃離了粉彩的部分,為這火紅色點綴了一絲柔和光亮,她站在稍遠的山坡上,風將她的秀發吹亂,如雲霞一般盛開著飄散著,她整個人都像是那紅色背景的一部分,仿若輕輕一仰,就會掉進那無窮無盡的火紅中去,也許她本來就是屬於那一部分的吧,如那晚霞般璀璨溫熱,如夢似幻。
她慢慢走近,路邊的野花仿佛都因為她而活了過來,它們爭奇鬥豔的仰著脖子,觀望著她來的方向,她瘦了很多,但那卻並不影響她與生俱來的美麗,臉上的骨骼似乎更顯突出,帶著一種冷冽的淒豔。
安洛暘的腿好像灌了鉛一般,動彈不得,唯有這樣看著,看著她慢慢靠近,踏碎所有呼吸與斑駁。
安洛暘這才恍然發現,她似乎經常這樣看著她,看她離去或是歸來,每一次都不經意刻進了心裏,每一次都像是一場驚心動魄的離別。
看她從明教回來,背負一身腥風血雨。
看她在黑夜裏采摘白露,腳踩□□碎骨。
深夜裏看她離別,淡定的模樣,仿佛要笑著奔赴一場盛宴。
還有現在,披著一身殘陽歸來,卷起千山萬水,層層疊疊。
最後看她止步於眼前,微笑著凝視著她說“還好回來了,不然夏天都要過去了。”她語氣輕的仿若塵埃,身上帶著些許風塵仆仆的氣息,迷迷糊糊的呢喃中襯得這一切都像是一場過分美麗的夢。
就是那一刻吧,那一刻的恍惚,安洛暘聽見自己多年維持的心房層層坍塌,潰不成軍,她差一點就要掉下眼淚,這真是個可怕的情緒。
安北平喝下血蓮後,需要靜養,留下幾名弟子守門,便命令其餘人全部退了出去。
安頓好父親後,安洛暘開始四處尋覓那回來多時的人,最後是在林園才找見了她。
夜色灰蒙蒙,她腳邊散落了很多酒壺,麵色緋紅,衣襟都開始鬆鬆垮垮,好在這林中沒有別人,不然被男人看到她這醉態萬千的模樣,又要引起一場風波吧。
“桑諾曦……”安洛暘按住桌上的酒杯,欲言又止“你喝太多了。”安洛暘蹙眉,這晚風有些涼了,穿的又這麽少要是著涼了怎麽辦?
桑諾曦醉眼迷離,抬頭居然看到了兩個安洛暘的影子,笑道”沒關係,喝再多也醉不了人的。”
她想醉,醉了好忘卻那些心事,醉了好酣暢淋漓大睡一場,可偏偏就是不醉。
“安洛暘。”她又笑了,癡癡的像個孩子,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突然被拽去,安洛暘隻好隨著慣性向前一沉,跌進她懷裏,而臉正巧埋進了她的酥胸裏,芬芳襲鼻。
“這些日子你有沒有想過我?”她呢喃的問,語氣裏卻有說不出的繾綣認真,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祥和而安靜。
“桑諾曦……”安洛暘動了動身子試圖想掙脫她,這樣的姿勢著實叫人尷尬,又該怎麽回答那同樣更尷尬的問題。
“我真的好想你。”桑諾曦將頭埋進她頸間,反複呢喃,呼吸熱熱的,沾滿香醇的酒氣,落在身上有些異樣的發癢。
“桑諾曦你先鬆開我,這樣……不舒服。”
那人還是不鬆手,但力道已經漸漸弱下去了。
安洛暘再抬頭,才發覺那人竟已靠在她肩頭熟睡了過去。
酒不醉人,人自醉。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兩更,今日兩更,今日兩更!重要的事情要說三遍,明天上班!嗚嗚嗚~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