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一對男女
老天爺沒有留給南門寨太多傷心的時間。
幾乎是就在座虎大吼一聲、自斷生死、睜目倒地之時,有急促腳步聲一陣,從通往寨子外的洞穴中傳入了眾人的耳中。
灰袍與白衣立即循聲望去,與周遭一些同樣察覺到動靜、從悲傷中回過了神來的寨裏兄弟們一同望向了那條隻能並行一二人的狹窄廊道。
跑來的,是名手執硬木槍、神色慌忙的野蠻漢子。
秦祿曉得他,他是今天負責值守寨子洞口的弟兄之一——南門寨雖身處回廊中的深山老林之中,雖是天然的隱蔽,但也總不能讓全寨的兄弟都在寨子裏吃酒吃到昏沉,洞外一個負責警惕的人都不安排吧?
所以,在南門寨外那片的那片山林裏,還是有七七八八安排上幾個吹哨的了。
這名手持硬木槍的野蠻漢子便是其中之一。
而見到本該值守在洞外的他這般慌亂,灰袍頓時稍皺眉頭,心生幾分不妙,立即起身望去,肅色道:“怎麽了?”
便見那漢子急喘幾息,連忙開口大聲道:“副、副寨主!不、不得了了!有人要闖寨門!好幾個弟兄都已經被殺掉了!”
眾人霎時驚怔。
好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什麽?”就見秦祿眉有急蹙,立即上前一步,往那漢子道:“那你們可有看清來者是何人!”
“看清了!看清了!”漢子急忙說道:“是一對男女!一對身穿黑服、發色墨黑的男——”
“謝謝,不過我還是想自我介紹一下。”
卻忽聞一聲平和女音入耳。
是突然一道熠熠的寒芒,‘呲-’的一下,自那漢子的後頸穿過,自其張開的嘴中刺出,於眾人眸前盡顯猙獰。
“呃-呃……”
漢子滿口血沫地掙紮著,但已然再難做出一聲動靜,隻能如隻被穿在針線上的螞蚱一般,兩眼翻白地幾聲抽搐幾下,便再無動靜,四肢無力地垂在了身旁。
隻聽‘咚-’的一聲,漢子手裏的硬木槍掉在了地上。
寨內的弟兄驟然驚顫,趕忙抄起散落在四下的武器兵刃,緊緊地握在了手裏。
“大膽!”
秦祿霎時眸閃奇光,一拂已激蕩而起的灰袍衣袖,厲聲喝道:“來者何人!”
話音落,便見那柄雪白利刃緩緩自漢子的嘴中退去,再是突然有一腳將壯碩的漢子給踹倒在了地上,讓開了道路。
然後,自陰影中,有一陣腳步聲來。
來者有兩人,是一對男女。女子容姿平和,身裹一襲遮容夜行衣,腰後別著兩柄漆黑短刀,長及腰間的萬縷青絲被上下兩根發繩束縛地服服帖帖,絲毫不敢隨風肆意飄揚些許;男兒黑發墨眉,身著與女子相似的漆色長衣,腰間綁著一柄黑刃直刀,稍稍蹙起的眉眼間有幾分銳意不遮不掩,是幅令人一看就知不好親近的凶冷貌。
而此時此刻,二人腰間的利刃皆已出鞘,執於掌中,或多或少地都染上了些許殷紅——隻留裝飾考究的刀鞘還掛在腰間,空空蕩蕩。
秦祿倏然一顫,眸中奇光閃爍。
他曉得這對男女。
這對男女,不就是傳聞裏那對曾經於真煌城中一夜食戮三百奇門子弟的——
“鸞家姐弟。”
是有一聲略顯沙啞的女音自灰袍的身後響起。
灰袍微微一愣,立即側過身,看向那正抬手輕掩座虎麵容的獨臂女子。
就見女子在替座虎合目之後,緩緩站起了身。
麵色蒼白的她,側過了身來。
用布著些許紅絲的眼眸,望向了這對正立在洞穴入口處的男女。
是微微眯眸。
是男女瞠目。
“三雄步勤練……”
便見那容姿平和的墨發女子右腳側踏一步,將兩柄漆黑的短刀交疊叉於身前,神色警惕道:“沒想到你會在這裏。”
步勤練聞聲冷笑了一聲,嗤道:“老娘入回廊一事,還以為是天下人都曉得的。”
話音剛落,她忽有幾分後悔。
隻因她不該說‘天下人’的。
她差些忘了,眼前這對鸞家姐弟,可非是人,而是妖精來著的。
所以。
她該說‘天下畜生’的。
“哼,也不過就是個斷了臂的,苟延殘喘之輩罷了。”
忽聞女子身旁那襲漆衣哂笑幾聲,甩了甩手裏滿覆鮮血的直刀,以一幅嗤之以鼻的口吻與步勤練道:“整日躲在這洞穴.裏,和這群無能的廢物們混在一起,可還舒服啊?”
“你……”
是灰袍聞聲蹙眉,心中怒意瞬起。
是野蠻漢子們個個摩拳擦掌,手裏那些鏽鐵兵刃都快被捏得粉碎。
是步勤練不以為意地擺手一笑,踏步上前,步至了灰袍的身旁。
“那我便要你看看。”且聽她道:“這些無能的廢物要比你這個連家都回不去的活屍首強上多少。”
“……你!”
這回是輪到漆衣怒罵,緊皺眉頭了。
可他正要發作,卻是忽然被身旁的姐姐抬手攔了下來。
就見墨發女子先是前踏一步,放下了手中雙刀,抿唇與相距大約二十步外的步勤練道:“七雄之三……雖然現在這麽說,可能有些晚了,但我們並非是要來找你麻煩的。”
女子微微側眸,望向其身旁那一言不發的白衣一襲,淡淡道:“我們要的,隻有這王滿修的人頭而已。”
眾人心中頓時一怔。
而那襲被點了名地白衣,倒是神色平靜,似乎已在看見這對執刀男女時便猜到了一切那般。
但王滿修當然也不是真的什麽都猜到了。
他確實猜到了來者是要自己的首級,也猜到了差遣這些來者的,多半是居住在凝林山上的那個人……
隻是,他倒是沒想到,這來者,居然會是他。
王滿修微微眯眼,打量向了那一襲漆衣、手提一柄血刀的墨發男子。
男子也眯眼望他,衝他揚了揚唇角,露出了幾分戾氣。
他們見過。
在真煌城。
在比武台上。
男子自稱鸞真。
而他要男子記好了。
他叫萍水王滿修。
……
現在看來,鸞真大約的確是記好了。
王滿修抿了抿唇瓣,也不知心裏是不是多了幾分無奈。
“你在說笑話嗎?”
是步勤練在啟唇答道。
答先前鸞墨之所問。
“你來老娘的地盤,不打一聲招呼,殺了老娘的人,現在還要讓老娘拱手讓人?嗬!你倒是聽聽,自己那張學說人話的嘴,是在說什麽陰間鬼話!”
步勤練答得好。
答得寨裏的兄弟們好生解氣。
答得灰袍白衣皆是微微揚唇。
答得那鸞家姐弟,緩緩提起了刀劍。
“那便是說不通了。”
鸞墨輕輕歎了口氣。
就見她眸中渾圓的瞳仁,漸漸地變成了細長的杏仁狀。
“說個屁說。”
步勤練一揮左臂,握拳抵在了腰間。
就見她布著血絲的眼中,閃爍起了一陣璀璨的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