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情緒波動過大,眼角延伸出一道黑線,溪漸幽很生氣卻又柔聲問他:“把劍法傳給他就好了,為什麽還要過繼風月?”


  風清朗還是不看他:“雲開是我的得意門生,我把風月過繼給他有什麽問題?你要是嫉妒,當初願意跟著我練劍的話,風月的下一個主人也可能是你……”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溪漸幽打斷他,語氣也寒了下來,“過繼風月,會耗費你八、成、修、為!”


  風清朗一抖,終於看向他:“你怎麽知道的?”


  這一看不要緊,溪漸幽眼角不正常的黑線終於讓他冷淡不了。


  “三兒!你又練那邪功夫!”


  這句跟喊出來似的,和他平時清清冷冷的風格分外不搭,溪漸幽也不知是氣的還是被勾引的,捧起他的臉毫無預兆吻了上去!


  帶著懲罰,又不忍心真的用力咬,覆著他的唇碾壓輕啃,剛想把舌頭伸進去大肆翻攪一番卻被他一掌劈來!

  溪漸幽隻好放開他,暗沉沉的眼神卻依然黏在他身上不挪寸步。


  風清朗後退兩步,平時冷淡的臉上泛起紅暈。


  “休得無禮。”他沒什麽底氣地扔下這麽一句,轉身輕功上樹消失的無影無蹤。


  把人逼走的徒弟倒也不追,著迷地舔著留有對方味道的嘴唇,留在原地喃喃自語:“等我把鬼刃召喚出來綁了你,看你還怎麽逃。”


  還沒把畫麵在腦海中播放一遍,又想到那“八成修為”,眉頭惡狠狠皺了起來。


  半山腰的竹林裏,阮雲開正帶著師弟師妹們熱火朝天找鳥窩。


  “大師兄!”宋眠仰著一張紅撲撲的臉蛋在樹底下喊他,“那邊……那邊也有個窩。”


  “行行行,二毛你先和阿眠去那邊守著。”


  “呀~咿呀~”


  “小阿平你咿呀什麽?”阮雲開隨口逗逗樹下這個三歲半小孩,手中活兒不停——他在鳥窩周圍固定了幾根木塊,確保等幼崽孵出來後鳥窩不會掉下來。


  宋真抱著小阿平在樹下陰涼處湊熱鬧,突然,他亂晃的眼神瞄到不遠處一株竹子旁有什麽東西。


  定睛一瞧……這不是他們昨天才給搭好的貓窩嗎?!


  另一個弟子也發現了,慌慌張張跑過來:“大師兄!大師兄!咱們的貓窩給人劈了!”


  距離不近,宋真隻看到地上一堆木板,聞言拽住他:“你說什麽?劈了?”


  “就是那斷麵……你們過來看就知道了。”


  幾名修竹弟子都圍攏過來,阮雲開把最後一根木條固定好,從樹上飛身而下。


  弟子們主動讓開一條道,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大師兄你看。”


  “誰這麽缺德呀?”


  “貓咪呢?那流浪小貓去哪了?”


  “窩都毀了,保不齊小貓已經被害死了。”宋眠快哭出來了。


  原來,他們昨天在林子裏發現了一隻流浪小貓仔,給它臨時搭了個窩,又拿了食物和水給它備著,本來商定先就這麽讓它住著,要是不習慣,過段時間再把它帶莊裏去,誰想到這一天功夫,窩毀了,小貓也不見了。


  阮雲開走近,發現用木板做的窩被外力攔腰截斷,斷麵相當平整光滑,應該是刀劍之類的一招劈斷,飯盒子和水碗被打翻一地。


  他腦內不受控製地出現了一個畫麵,那人把貓拎在手上,隨手劍一揮把貓窩劈了,又用劍尖一挑,飯盒水碗毀了,而那人臉上沒什麽表情,從始至終掛著漫不經心的冷漠。


  “大師兄,你想什麽呢?”宋真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懷裏的小阿平咿咿呀呀看著他。


  “昨天三兒去哪了?”


  他突然這麽一問,小輩們一愣,隨即炸了鍋。


  “大師兄你懷疑是二師兄?”


  “說起來二師兄昨天從中午開始便沒見著人。”


  “可是二師兄不是經常找不著人的嘛,我都習慣了。”


  “大師兄,二師兄是不是真的在練邪派功夫啊?”


  “肯定是真的,阿眠不是看到過嗎?”


  “那會不會是要吃人吃動物那種,我聽說有些邪術會讓人神誌不清……”


  “你閉嘴!別瞎說嚇人!”


  “二師兄隻是有點不合群吧,哪有你說的這麽恐怖,也沒見他做過什麽壞事。”


  “我也覺得,二師兄要是壞人的話,師父怎麽可能把他留在修竹,話說二師兄的臥房還在師父隔壁呢!”


  聽著大夥議論紛紛,阮雲開在一旁哭笑不得,他揮揮手,讓小輩們留下安頓剛發現的另一個鳥窩,自己轉身走了。


  “大師兄你幹嘛去啊?”宋真趕上他。


  “貓窩如果是三兒破壞的,那小貓肯定還活著,我去找他。”


  “哦哦我也去!”


  “你留下,待會帶著阿眠和師弟們回莊裏,早點回去,免得師父擔心,來,小阿平給我。”


  作為阮雲開的忠實跟班,除了對劍道敬而遠之,宋真在其他方麵力求無限接近他的大師兄,比如始終走在正道上的品性,比如看到小動物就要去搭把援手的習慣……


  宋真比阮雲開自己還操心他,看著他走出視線,他腦內了一下溪漸幽那股子邪性,不禁打了個寒顫,默默祈禱大師兄不要被欺負了。


  被想象成食人魔到處欺負人的溪漸幽此刻正用一隻手捏著貓咪後頸,端詳這一坨毛茸茸的白團子。


  唔,雖然不太適合我,倒是很稱他。


  貓咪被提著久了,難受地蹬著兩隻後腿,騰空徒勞撲騰著。


  “三兒。”


  風清朗推開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貓咪水深火熱求生記,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塞了滿懷柔暖。


  這小白團彷佛有靈性似的,被拋到風清朗身上就不鬧了,大約覺得性命無憂,姿勢也舒服,乖乖躺在懷裏不動了。


  溪漸幽笑了,他很少笑,再加上練的武功不是正道路數,以至於這樣純真的笑容在他臉上存在讓人覺得是特別違和的事情。


  “喜歡嗎?”他問。


  “你從哪弄來的?”風清朗不答反問。


  “三兒!!!”一聲中氣十足的喊聲由遠及近。


  阮雲開抱著小阿平顛顛兒地跑過來,“啊,師父也在。”他很自然地補了一句,一眼瞧見小白團,一愣。


  “怎麽貓咪是在師父這兒麽?”


  風清朗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小貓的頭:“嗯,三兒帶來的,你們在找它?”說著要把小貓往他那送。


  溪漸幽臉色陰沉地皺起了眉,正好被小阿平瞧見,小身子一抖轉頭抱住他大師兄決心不去看可怕的臭臉二師兄。


  阮雲開眨了眨眼,他瞟了眼溪漸幽,轉而喜笑顏開地對風清朗道:“師父你就收留這貓咪吧,我們給它在山腰搭旳窩也不知被豺狼還是虎豹給毀了個精光,既然三兒救了這可憐的小東西,你就養了它吧,我看它也挺喜歡你。”


  小白團應景地喵了一聲,爪子輕輕搭了搭劍仙胸前的衣服,楚楚可憐仰視他。


  最後小白團當然是留下了,而“豺狼虎豹”溪漸幽被罰抄靜神清心經五十遍,理由牽強得很——嚇著小白團了。


  “三兒,你有多久沒練風月劍法了?”走在去神心堂的路上,阮雲開叼了跟狗尾巴草看似漫不經心地開口。


  在修竹山莊,溪漸幽是個異類,他是唯二繼承風月的人選,卻對此毫無興趣,不僅如此,也從未見他對其它課程有意向,他在修竹排行老二,卻從沒像大師兄阮雲開那樣盡到引導照顧小輩們的職責,整天獨來獨往,終於有一天被撞見因練邪術功夫容貌異樣,於是小輩們從對他的認知在“不合群不好親近”這點上又加了“危險人物無事勿擾”。


  有幾個新來的學生膽子賊小,被師姐們添油加醋的描述後留下了深刻心理陰影,怎麽看溪漸幽都像要吃了自己,在幾次“二……二師兄……開……開課了”召來溪漸幽陰冷目光回應後,嚇得天天往風清朗身邊跑,打著“二師兄又嚇我”、“二師兄是不是要變身了”的小報告。


  然而溪漸幽隻是不喜歡別人稱呼他二師兄而已。


  阮雲開是除風清朗外,溪漸幽唯一不排斥、至少能說上幾句話的。


  就像剛才在小白團事件中,阮雲開明知道貓窩是他劈毀的,可絕不會在風清朗麵前戳穿他,頂多話裏有話罵罵他。


  對溪漸幽而言,誰去風清朗麵前嚼他舌根是萬萬不能原諒的,他是什麽樣的人,隻能由他自己去呈現,一層一層剝開自己,把一顆炙熱的心交給他發落。


  溪漸幽覺得,阮雲開是個聰明人,不會觸碰他逆鱗。


  這也是他願意和他說上幾句話的原因。


  神心堂近在眼前了,溪漸幽終於開口:“你不用顧慮我,師父的劍法本來就該由你繼承,這麽正派的劍法不太適合我。”


  在溪漸幽走進神心堂前,阮雲開叫住他,為了確認某些事情:“三兒,都說正邪不兩立,可我總覺得還有另外一種力量,就算你走的是邪道,你也會贏的,對嗎?”


  “是。”


  隻有師父能亂我心神,其它的,根本不配。


  隻是沒想到阮雲開會問這個,於是他覺得,有些事情,也要提醒他。


  “師父要把風月過繼給你,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師父要把修竹交給我。”阮雲開凝重地答道。


  溪漸幽背對著他笑了,忽然覺得沒必要挑明了,風清朗既然選擇不告訴他,那就不說吧。


  不就一把劍嗎,以後我給你尋把更好的;不就八成功力嗎,我會保護你,沒人能傷害你。


  “阮雲開,隻要不辜負師父,你就一直是我大師兄。”


  夕陽鍍餘暉,溪漸幽懶懶一撩玄色衣袍,神心堂的大門在他身後緩緩關上。


  這時候的阮雲開不會想到,這個冷漠孤傲的師弟對他唯一的期待,都會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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