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醉酒
“當時是很衝動的決定,分手之後我們都過得很不好。”
周飛羽揚手,又叫來了一壺酒。
“這是最後一壺了。”崔馨悅摁住他要為自己倒酒的手,兩人喝空的酒壺已經擺了一桌子,其中大部分都是周飛羽喝完的,“慢點喝,差不多了。”
周飛羽酡紅著臉,知覺變得開始有些遲鈍,眼睛裏水光粼粼,可大腦還很活躍:“我沒有醉。”
“倒不是怕你醉,你想醉我也不攔著。”崔馨悅托著同樣熱氣騰騰的雙頰,“就是你要是倒了我怎麽把你弄回去是個問題。”
“放心,我酒量還不錯,很少喝醉的。”周飛羽撚起一串培根金針菇遞到他嘴邊,讓崔馨悅張嘴咬住一個,收手抽出了竹簽,又咬下一顆培根卷咀嚼著咽下,“味道還不錯?”
“照燒醬,有點過甜。”崔馨悅伸手又給自己倒上酒,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話題拉回正軌,“所以後來呢,你們和好了?”
周飛羽舉起酒盅晃了晃,低頭盯著杯中澄清的溫熱液體映出的倒影:“我認真思考了幾天,覺得可能是我因為工作忽略了他,讓他缺乏安全感,所以我主動去找了他。當然他也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複合——我們那個時候已經在一起很久了,很多事情都已經養成了共同的習慣,總覺得沒有對方就不行。”
自從大學確認關係之後,沒多久周飛羽和羅安就在學校外租了套房作為兩人的愛巢。當時的兩人一來一去已經共同生活了兩年多,朝夕相處早已有了老夫老妻的感情。這一次分手,兩人並沒有徹底分開,房子裏的成對的那些物件還都依照原樣放在那裏,不時地提醒著他他的衝動有多錯誤。
一開始羅安還刻意躲著他回家住了幾天,但沒過多久,周飛羽又聽說他夜夜買醉,逢人便哭訴自己被人拋棄。風言風語聽多了,他終於忍不住有一天直接衝去夜店將喝的醉醺醺的始作俑者揪回了家裏,摜在沙發上。
反正這種活他也幹習慣了。拜羅安所賜,他一生進出夜店有百分之九十八的時間是在找人。
“你不是不要我了嗎?還管我幹嘛?”羅安因為糟糕的生活習慣導致腸胃不好,喝多了酒容易胃疼,這會兒正疼得捂著胃,躺在沙發上爬都爬不起來,但還是理直氣壯地跟他頂嘴。
周飛羽頭疼地坐在他身邊,為他倒了杯熱水喂他吃藥:“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怎麽會跟你在一起。”
可麵對羅安的脆弱,他還是忍不住心軟了,又給他煮了酒釀。
兩人相對無言了半晌,最後還是羅安可憐巴巴地向他伸出了手,眼淚汪汪:“怎麽辦,我發現自己離不開你。”
既然分不開,又何苦互相折磨。
複合後的一段時間內,兩人都十分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兩人避而不談之前的那些分歧,隻是一心一意地抓緊一切時間黏在一起,但不知怎的,大概是之前的事情在周飛羽心中橫亙著,如同一根刺,讓他隱隱產生了當下的幸福總歸不會長久的認知。
也許一段關係中,裂痕一旦產生,便無法讓人視而不見。
羅安仍舊時不時抱怨他關注工作比關注自己要多,但是繼續在學校念書的他無法體諒已經步入社會的周飛的處境,而周飛羽則無心應對羅安豐富的業餘生活,強行勒令他遠離那些酒肉朋友。大概是經曆過之前的聚散,之間的底線已經變得很低,漸漸地,兩個人對彼此的態度變得比之前更加極端起來,羅安開始不止一次跟他動過手,吵鬧打架已經成了兩人之間的家常便飯。
當然,兩人的爭吵基本都以羅安的單方麵宣告勝利結束。周飛羽不愛與他爭執,便被他控訴為冷暴力。
每當在家裏受了委屈,羅安總要在外麵尋找平衡。出眾的外在條件加上一擲千金的手筆,為羅安引來了從未間斷過的追求者。有一次,大概是為了故意氣他,羅安特意在他麵前跟別人曖昧,周飛羽沒對他如何,隻是狠狠揍了那個摻和進來的第三者一頓。
積壓在心裏的情緒一旦爆發,後果十分嚴重。羅安怕失了麵子出手維護,這一架,打到三人一起進了警察局。
後來他被羅安的父親,自己的老師保釋出來的時候,老教授看著自己最得意的學生臉上的青紫的痕跡,狠狠地皺起了眉:“我們沒有教育好自己的兒子,對不起你。”
周飛羽記得那次自己在老師的麵前,抑製不住的哭了。
他努力了這麽久,根本找不到正確的道路。他不是不喜歡羅安,但兩個人在一起,他根本看不到未來。
“老師,對不起。”周飛羽紅著眼眶,抬起頭狠狠地將眼淚憋了回去,聲音卻還是顫抖的,“我真的盡力了。”
聽到這裏,崔馨悅已經把桌上的四盤食物全部一掃而空了。
他抱著肚子打了個飽嗝:“呃……後來你們就分手了?”
“要是這麽輕鬆就好了。”周飛羽托著腮,手肘撐在桌麵上,感知遲鈍地露出一個慵懶的笑容,“當時我們隻是說,各自冷靜一下,重新思考一下我們的關係。”
周飛羽搖搖頭,歎道,“原本是想找一個回轉的餘地,畢竟當時我們兩個的狀態都很糟糕。我以為時間可以幫助我們解決一些問題,然而還是……”
當曾經相愛的兩人真正陷入了相看兩厭的境地時,周飛羽知道他和羅安之間已經很難有轉機了。
不過周飛羽始終沒有完全死心,他還寄希望於羅安能夠改正那些在他看來糟糕的行為,羅安也一再向他保證過——但每次保證所具有的效力期限越來越短,周飛羽終於還是失望了。
兩人的冷靜期的最後,他出差回到家,撞見了羅安帶了一個陌生男人在兩人的共同住所的床上……
真惡心。
就像惡俗的三流小說。
周飛羽終於夢醒了。
這段關係,不是他一個人決定開始的,但,他可以一個人選擇結束。
倒沒有別人臆想中的爭執和打鬧,所謂哀莫大於心死,他當時並沒有驚動任何人,隻是重新提起行李轉身離去。
他從那天之後再也沒見過羅安,自然也不會有機會正式跟他說一句分手和告別。
崔馨悅聽完整個故事,十分認真地評價著:“你們兩個這不是典型的……那句話怎麽說來著,相愛相殺。”
周飛羽不讚同:“如果這麽痛苦也算是愛,就——去tm的愛情。”
“呃。”崔馨悅摸摸鼻子,覺得自己的愛人罵起人來也很性/感,“說的也有道理,反正人生苦短,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說實話,聽了這兩人的故事之後,他可是一點醋都吃不起來了,估計再遇到羅安,他的眼神裏就隻剩下同情。
……真是,何苦來哉。
如果讓他對兩人的過去進行評價,怕隻有五個字——純屬瞎折騰。
“走吧哥,我們回家了。”
招手叫過了服務員拿來賬單,崔馨悅輕車熟路地從明顯已經喝多了癱倒在椅子上的丈夫的褲子口袋裏掏出了錢包,拎出了一張卡,放在賬單上:“這頓酒你請,沒意見吧。”
“沒問題。”周飛羽說話舌頭都大了,揚手把崔馨悅想要塞回自己口袋的錢包推進了他懷裏,“錢你留著,自己花。”
崔馨悅一哂,覺得事情很有意思:“您這酒品真不錯,喝多了當散財童子啊。給我可以,出門跟別人可別這樣啊。”
“你又不是外人。”周飛羽眯著眼睛瞅著他,“我給我老婆錢,天經地義。”
“嘖嘖嘖。”崔馨悅將錢包塞進他口袋裏,順便在他腿上摸了一把,“這話我愛聽。”
喝醉之後的周飛羽卸去了平日裏的威嚴外表,變得柔順可人起來。崔馨悅看著他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感好像已經在無意之間打破了,如今他看著周飛羽隻覺得可愛想擼。
額……不是那種擼。
好吧,也可以是那種擼。
然而折騰一個比自己高大的醉鬼並不是一件省心的活計。
雖然居酒屋離家裏不遠,但等到崔馨悅叫了個車,把醉得腳步發飄的周飛羽扛上車,再從車上揪下來扶進家,扔到床上,衣服都脫幹淨,已經比跑五公裏越野要累了。
更何況,這個醉鬼,喝高了之後話格外的多——多出來的話還都是在跟他講道理。
“崔馨悅同學,你坐好,我跟你講講信任的重要性。”
崔馨悅扶著周飛羽躺在在床上,拿著條濕毛巾給他擦臉,:“嗯,好的,不想聽。”
他知道周飛羽這會兒肯定什麽也聽不進去,隻自顧自地給他擦了臉換了衣服,累出了一身汗。
周飛羽已經不知道怎麽手舞足蹈地扯到了次貸危機和貿易戰。
“幸好你酒量還算好。”崔馨悅插著腰站在床邊歎了半天氣,“以後再也不讓你喝多了。”
這一喝多就點亮了話嘮屬性,偶像包袱掉了個稀碎。
崔馨悅擦了把額頭的汗,舉起手機拍了段視頻。
好在後來周飛羽沒折騰多久,很快便睡熟了。夢裏不免夢到了一些往事,但大都光怪陸離,讓他睡的不太安穩。直到後來不知道抱住了一個溫熱的物體,心裏才變得踏實起來。
第二天一早睜開眼的時候,崔馨悅還安穩地躺在他懷裏,大概是昨晚太累,他罕有地扯起了細小的鼾聲。
周飛羽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被填的滿滿的。
輕輕湊過去吻了下懷裏人微張的雙唇,他小心翼翼地怕驚醒熟睡中的愛人。
和羅安分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覺得自己的心理大概出了問題。不再對生活懷有衝動,隻一心撲在事業上。隨著事業的順利發展,職位上的晉升成了一段時間內他內心所能獲得滿足感的唯一方式。兩人當初在一起的那些年曾經十分高調,親朋好友很少有不知道兩人關係的。自那以後,周飛羽連過去的同學朋友都很少聯係,隻除了逢年過節還會私下和羅安的父親道個問候。
這樣的生活過了幾年,很多人都曾經試圖接近他,或者為他介紹新人,但他從來都提不起興趣。就在他以為自己就要這麽孤獨終老的時候,一個調職的契機,讓他認識了崔馨悅。
有那麽一瞬間,周飛羽心底裏有個聲音告訴他,錯過了這個人,他就要這麽孤獨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