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茅塞頓開
子時。
長曦著一件墨色童仆之服，如約來到蘇府西牆角處的大槐樹之下，這次沒有雲霓在身邊，想翻過這堵對她而言高之又高的圍牆實在是太過為難。
還好，王堯倒不至於在裏頭幹等，拎著她一個瘦若竹竿似的人越上高牆，悄無聲息便進了去。
“不從這裏走嗎？“長曦指著練武場中的密道口。
“不。“
王堯答著，引長曦穿過練武場直達西院。
院中隻有蘇子戎的寢房還有微光閃動，東西兩處的屋子都暗著，寂靜無聲。
等在寢房外的辛妍邊四下張望，邊揮手招呼著長曦，待他們靠近，趕緊拉了長曦入內，王堯也跟了進來。
打量起長曦穿得這身衣服，辛妍說道：“小姐不用這麽穿，就算真的被誰看到，這麽大個屋子還藏不下一個人嗎？大公子都允了，沒有那麽可怕。“
“嗯……“長曦連連點頭，也覺這衣服穿在身上有些不自在。
“他怎麽樣了？“
這才是重點。
辛妍無奈地搖搖頭，“常太醫說了，沒有別的症狀就是最好的消息。“
“常太醫呢？“長曦問。
“剛剛過來診了脈，去歇息了，大概要過半個時辰才要再來。“
待辛妍說完，王堯提醒道：“卯時一到，西院的人就都起來幹活兒了，辛妍須時刻守在這裏，而我亦不便在那時送小姐出府，所以小姐須在卯時之前自行從密道離開。“
至於是何原因，他並沒有說。
“大公子並沒有宿在西角耳房，小姐放心。“
王堯又補了這麽一句，頷首出了去。
“呃……小姐要不要換身衣服下來？“辛妍不知王堯為何會那樣說，可又不好去問，隻得尷尬地扯了話題。
“不用了，我可以……進去嗎？“長曦指著裏間，謹慎地問著，到底還是有些不習慣的。
“當然可以啊，辛妍就在外間守著，有事小姐喚我就是了。“
“嗯。“又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常太醫是如何叮囑的？何種情況需要去喊他呢？“
“噢，倒也沒有叮囑什麽，隻是說公子有任何動靜都可以去叫他，不過還說，估摸著近幾日就是這樣了.……“
“.……知道了，多謝。“
“小姐不用客氣。打從一開始李大人來退婚我就不信，現在見大公子這樣，我更不信了。“辛妍道：“王堯跟著公子這麽些年，最是知曉公子心思的。這次肯幫著小姐來這裏，說明公子心裏還是有小姐的，再看大公子的反應，肯定也知道些什麽，我們也問不得，就裝傻充愣罷！“
就辛妍這話，叫長曦茅塞頓開。
記得下午王堯跟在蘇子渝身後入的寢房，看見自己時並沒有太多驚訝，甚至立刻為自己出了主意。而範瓊也反常地掩著自己出入府。
今日在蘇府中遇見的每一個人，似乎並未因退婚一事對自己有何怨懟，亦未因此阻止自己的看望，可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入府……
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卻不知是哪裏奇怪。
長曦沒有說話，朝辛妍又道了謝，徑直入了裏間。
屏風之外微弱的光亮正可模糊看見那榻上之人的身形。蘇子戎仍是一動不動地仰躺著，跟下午見到他時沒有半點區別。
怕牽扯了蘇子戎身上的傷口，長曦挨著床榻席地而坐，半隻胳膊小心翼翼地搭在榻邊，頭枕了上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這個隻依稀看得見輪廓的側臉。
隻是如此而已。
似乎這樣，她才會真的心安。
而這簡簡單單，說來毫無用處的陪伴，對她而言卻滿足得很了。
很多人都在期待對方可以為自己做些什麽人盡皆知，驚天動地的事，往往作為一個局外人去豔羨旁人，卻鮮少有人滿足於平平淡淡，卻更長長久久的生活。
知足，確實很難。
長曦隔著被子握在蘇子戎左手上，腦中回憶著在阜州時的件件小事，越發覺得自己不該那般想了他，以為他真的棄了自己。
而元旦夜宴上，他幾次阻止自己開口，定也是怕祁殷知曉自己便是接了他天燈的那人.……
可又是為何，他從未有一句辯解？
就這樣坐到了寅時末。
長曦聽著外頭打更的聲音，緩緩站了起來，卻因許久未動身子有些麻木，不由地跌往榻上。
她一聲驚呼，生怕自己壓到蘇子戎的傷口，索性還算反應不慢，雙臂立時撐在他肩膀兩側，並未碰著他一分一毫。
長出了一口氣，長曦抬頭，卻發覺自己同蘇子戎那張沉睡的臉挨得這般近，她頓時失了神，借著漸亮的天色，細細打量起他臉上每一處輪廓。
“怎麽了怎麽了！“
外間的辛妍聽見了長曦的驚呼聲，以為是蘇子戎醒了，興奮地跑了來，卻失落萬分。
“小姐怎麽了？“
看著長曦像是趴在蘇子戎身上一般，這種角度實在叫辛妍難為情，可話已經脫口而出，收也收不回了。
“沒事.……“長曦慌忙站直了身子，幸而辛妍看不見她紅撲撲的臉頰，“腿麻了，不小心……“
“噢……“辛妍尷尬地應聲，聽在長曦耳中卻是意味深長。
“卯時快到了，我得回去了。“長曦說著，回頭看了蘇子戎一眼，跟辛妍去了外間。
“還有半刻鍾呢，小姐不用這麽著急。“
“待會常太醫又要來瞧的，大家都醒了，怕是他身邊就帶著人了，我不好留在這裏，淨給你們添麻煩。“
“不麻煩不麻煩！“辛妍道：“用王堯的話來說，若是公子醒了頭一個看見的是小姐，肯定要樂壞的！“
長曦勉強一笑，卻也是舍不得走，可又不能不走。
“辛妍，我問你件事。“她嚴肅道：“在你們公子遇刺之前，可見他有何不同於常的舉動？“
辛妍想了半天，實在想不出什麽來，隻得搖頭。
“沒有。“又忽想起一件來：“不過，我們公子同九公主的婚期就快到了，夫人整天忙前忙後地著手準備，公子卻一點都不配合，老是借口出去。我也問過王堯的，他們出去也沒什麽正經事做，大都是去軍營待上一天，或者去陳校尉家裏。反正我看來看去，公子好像根本就沒有要成親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