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執問
“這可不是我故意胡說哄小姐開心呐！“辛妍擺擺手道。
“西院的人都看著呢，上回宮中的餘承衣來量尺寸，公子騎著驍雪驄都到門口了，一聽那承衣是為做喜服來的，轉身就又走了……“
說著，又記起了什麽。
“公子前幾日從漠北趕回臨陽，天天也是見不著人影的。夫人為此責怪我們，我也是沒法子了，元旦那天便偷偷跟了出去，卻又被王堯逮住。我纏著好半天兒才問了出來，說是公子不過在城樓上同舊部商事，我一聽就知道是唬我呢！直到聽聞小姐你回了來，我們公子就也安分待在府裏了……“
“還有還有！那天晚上，公子子時回來的，大半夜的也不睡覺，好好地跟我們發脾氣，把紫苑都說哭了。事後我們才知道聖上給公子指婚了，李小姐你也……“
辛妍嘿嘿一笑，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懂了.……“長曦其實也是似懂非懂，隻不過時間不容她再多問，留得今夜再說罷。
朝辛妍道了別，長曦趁著西院還無人醒，從西角耳房處溜出了蘇府。
天還未大亮，她緊了緊衣襟，抱著雙臂慢吞吞地往回走，腦中回想著方才辛妍說過的話。
“唉，好傷心，居然沒有看見我。“
長曦忽而回頭，才發覺李長暄就一直跟在身後。
將手中的裘衣披在長曦肩上，李長暄搓了搓冰冷的雙手，問：“如何了？“
“你指什麽？“
“當然是子戎。“
“沒有。“長曦道：“常太醫每隔半個時辰就要去看上一回，不見有何清醒的跡象。“
“可我瞧你這模樣，怎麽這麽冷靜。“李長暄幾步超過長曦，邊退著往前，邊問：“完全不像外頭傳得那般嚴重？“
“我也說不上來。“長曦眼光有些木訥，“可他一日未醒，我便多憂一日。“
二人緩步回府，途徑一條通往安寧長街的路，長曦忽抬眼望去，駐足不前。
“怎麽了？“
李長暄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眼前除了屋房瓦舍卻也看不到別的。
“驤秀鐵騎陳校尉的府上在哪裏？“
“嗯？你是說經常同子戎一齊出入的那個陳霖柯？“
長曦點頭：“我想問他一些事。“
“你一個姑娘家怎麽去問？“李長暄拉著她的手臂繼續往回走，“莫說父親不允你出西廂，即便你可以出了府，打算以何種理由去他府上？拜帖又預備如何寫？“
一句話將長曦說了住，李長暄無奈道：“你有何事，不如叫我去問上一問。我好歹之前與他見過幾次麵，總不會太薄了麵子。“
長曦不語，若是如此，她寧願不問。
經後門悄悄回了府，已是卯時。
按理說這府中的下人們早該在院中堂前忙碌做活了，可李長暄和長曦一路回西廂，卻一個人都沒見著，直叫他們心下泛著嘀咕。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李長暄小聲說著，將長曦掩在身後，探頭探腦地縮在西廂院門前。
“怎麽回事……“長曦亦覺詭異，這個時辰靜地確實奇怪許多。
“父親興許是發覺了.……“
話都未落，身後忽傳來一陣腳步聲。
“公子，小姐，老爺和長公主在前廳等你們.……“
不由分說地將他們帶走了。
而後自然而然的，李旭謙動了大怒，將西廂院中的人挨個訓斥了一遍，連帶李長暄都被關進房中。姬華長公主從未見過李旭謙這般生氣，也是一句不敢勸的。
長曦又被鎖回閨閣，嘴上倒是一句話都沒有，一整日下來卻滴水未進，任憑誰來勸都是一樣。
所以，入夜之時，李旭謙終於來了。
他使人開了門，點上盞燈，在尋得長曦縮在窗前臥榻上的身影之後，也不說話，就近坐了下。
這父女二人便這般敞著門一字不言地過了近半個時辰。
終是重重歎了一聲，李旭謙緩緩起身往外走去，待幾步至門前，長曦忽動了動身子，朝他那裏低聲問了一句。
“為何要退婚.……“
李旭謙倏爾停在原地，雖然沒有回答長曦，她卻知道他聽進去了。
“為何要去蘇府退婚？難道當真因為一個信不得等不得的兩年嗎？還是因為別的？“
長曦輕笑一聲，更是自嘲。
“您今日問我，何要偏執了一人輕賤自己，何故對自己的閨譽不以為意……我未答，是因為您還未告訴我，為何要在我昏睡之時去蘇府退婚？難道一個世人都知被退過婚的女兒，還有何叫您苦苦維係的閨譽嗎？“
依舊不聞李旭謙的回答，長曦站起身來，朝著那個無可奈何又固執著不肯開口的身影看去。
“您與他這般，必是為我好的，可事關我我不能不問，究竟是何原因？為何非要用這種方式來解決問題？從爺爺西歸到今日，您究竟瞞了我多少事？“
“夠了！“李旭謙厲聲一句，又頓時緩和了情緒，“我隻是以退婚為借口去試探子戎而已，他不願等你，我便不能耽誤他。“
“是嗎？“長曦道：“難道不是因為您知道他如今的"下場"，知道他蘇家被聖上的忌憚，所以才這般"護"著您的女兒，逼他答應的嗎？“
“放肆！“李旭謙大喝一聲，氣得扶著一旁的桌子強撐著身體，抬手顫抖地指著長曦，卻還是苦笑著放了下，沒有說話。
見李旭謙這般反應，長曦確信方才所言必不屬實，亦為自己至今日出了蘇府到現在對自己父親的這種懷疑而愧疚。
可她卻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被我猜中了？元旦夜宴您忽而官至尚書令，九公主便指給了蘇子戎，您是
否事先知曉，也參與了此事的謀劃？“
不敢相信這話從長曦口中而出，李旭謙握著拳頭直起身來。
“你肯聽信市井傳言……卻不肯相信自己的父親……也好，也好，你這般想也好.……“
似乎在強忍著，又更是在說服自己，李旭謙不打算再同長曦置氣，卻難免有些寒心。
她竟將他當作這樣一個人。也不知是自己太過失敗，還是何處確做得不妥，以至於長曦這樣去想。可無論如何，她已經這般想了，既然如此，便這樣罷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