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資源瓶頸
在一個巨大的團隊中工作使人精神愉悅,但是沉重的責任感也讓人精疲力盡。終於到了第一個休息日,巴拉科夫心裏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正常完成了工作,沒有給他人製造麻煩。
精神愉悅的他起了個大早,洗漱幹淨,吹著口哨走出糖廠大門,去棉紡廠與妻兒會麵。與平日上班時間空空蕩蕩的街道不同,休息日的奇爾克伊人流如織,熙熙攘攘,到處是神情輕鬆的男女工人。年輕的女工換下了藍布工作服,穿上了最漂亮的衣服,不知疲倦的閑逛。小夥子們則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吃一頓大餐,醉醺醺的向路過的姑娘們吹口哨,引來姑娘們一陣陣咯咯咯的笑。
有富家人騎著高頭大馬,或者輕便馬車招搖過市。每個十字路口中央都有警務工作站,3個警察虎視眈眈的盯著繁忙的街道。一般一個警察負責指揮交通,兩個警察負責處理治安。警察們穿著黑色製服,帶著白色的鋼盔,主要武器是一根警棍,沒有分局批準,是不允許他們攜帶致命武器的。
終於,在棉紡一廠大門口,他看到了久違的妻兒。雖然分開隻有10天,卻好像有一輩子那麽長。從錫蒂河畔的鄉村小教堂,在上帝麵前立誓結婚以來,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這麽久。兒子茹科夫飛跑過來,臉上洋溢著健康的笑容,巴拉科夫雙手把5歲的兒子高舉起來,感覺到兒子不再瘦弱,越來越強壯了。
阿和馬托娃雖然沒錢買新衣,但是顯然仔細梳妝過,她不再是那個俄羅斯鄉村中的邋遢女人了。棉紡廠條件不錯,每天的熱水澡,營養充分的可口食物,健康向上的生活狀態,讓這個女人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巴拉科夫從來沒有看到老婆如此的精神煥發。
阿和馬托娃的女伴們嘻嘻哈哈的打趣了巴拉科夫幾句,就離開了,消失在工業大街的人流中。巴拉科夫讓孩子騎在肩膀上,和老婆肩並肩的沿著街道邊的商鋪閑逛。這裏商品之繁盛,是森林村莊走出的人無法想象的。裏海沿岸本來就是世界多鍾文化交匯之處,由於蒙古對商業的大力鼓勵,在基礎設施和商業、金融政策上投入巨大資源,所以裏海西岸呈現出亙古未有的繁榮。
走到一個水果店外,5歲的茹科夫再也走不動了,一個個香甜誘人的水果是孩子無法抵抗的。來自波斯的柑橘、蘋果、葡萄、桃子、波斯棗,來自烏克蘭的櫻桃、石榴、無花果、扁桃,來自埃及的西瓜,來自君士坦丁堡的野悉蜜,來自小亞細亞的蘇丹葡萄,檸檬,橄欖,李子,透過玻璃大櫥窗透出鮮香豔美的光彩。水果店裏,穿著豔麗高加索長袍的希爾凡老板娘正在向他們微笑。
俄羅斯土質和氣候不適合水果的生長,再加上商業的微弱,俄羅斯人幾乎一輩子都接觸不到水果。巴拉科夫夫婦想象不到,世界上居然有這麽多種好吃的水果,不要說是孩子,就連大人也忍不住。
巴拉科夫看了一眼老婆。工業區為了保證職工的生活,都是提前一個月發工資,他們手裏足足有2個金格羅索又4個銀丹尼爾。阿和馬托娃微笑著向丈夫點點頭,巴拉科夫一家信步走進了水果店。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幸福,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煩惱。卑賤的人很容易滿足,一個小小的希望,一個蘋果就能照亮他們卑微的心。高貴的人就沒有那麽容易了,他們的煩惱往往不那麽容易解決。
在巴拉科夫一家的水果店旁邊,就是奇爾克伊最高檔的酒店。豁爾霍納酒店的名稱,透露著蒙古人濃濃的鄉愁。在酒店的豪華餐廳,三個年輕的蒙古人正在大吃大喝。
奇爾克伊糖廠廠長粘和南台,正和奇爾克伊印鐵製罐廠廠長木花裏,招待環裏海農業區總督張弘略。他們都是三河源頭蒙古貴族學校的學生,在奇斯托波爾海軍學院深造之後,在地方上擔任中層職務。目前西蒙古的管理和技術幹部,主要就是來自蒙古貴族學校的學生、各個大學的畢業生和特種部隊退伍軍人。
粘和南台是粘合重山的兒子,木花裏是察罕的兒子,張弘略是張柔的兒子,他們都是蒙古貴族學校的同學。20歲出頭的小夥伴們,已經擔任了西蒙古中高級的企業或行政官員。張弘略是這些同學裏第一個擔任總督職務的,讓粘和南台和木花裏好生羨慕。
豁爾霍納餐廳是不對外開放的,主要就是招待高級別蒙古貴人。三個小夥伴品嚐著來自世界各地的美食:蜜汁烤雞翅,黑椒牛排,俄羅斯黑魚子醬,西班牙醃鱈魚,波斯卡巴布烤羊肉,喝的是奇爾克伊糖廠出產的最好的朗姆酒。張弘略是來參加巴根台長官在馬哈奇卡拉召開的年度經濟會議的,會議結束之後,張弘略抽出一天的時間來看望他的兩個老同學。
粘和南台和木花裏當然高興的不得了,就在豁爾霍納酒店招待張弘略。久別重逢的老朋友們述說著這幾年的生活,不知不覺就喝多了。
木花裏說道:“我們這些同學裏麵,烏恩已經是內河艦隊司令長官了,帖柳兀禿也是警察總署署長了。這沒有什麽稀奇,他們在學校的時候就比別人聰明。我們萬萬沒有想到,你小子是我們中間第一個混到總督級別的,你真是長生天眷顧的人。”
張弘略已經喝的滿臉通紅,舌頭都大了,他結結巴巴的道:“這個你們誰也怪不得,當初你們誰願意去學農學?你們誰願意天天和臭烘烘的糞便打交道?巴根台長官就算是調你們去巴庫,你們會種棉花麽?
何況你們以為我這個農民頭子好幹麽?咱們學校那一套跟軍隊有什麽區別?巴根台長官的任務就是命令,完不成任務他第一個扒了我的皮,這就是個火山口,誰坐上去誰燒屁股!”
粘和南台歎了口氣,說道:“你以為我們輕鬆?我們糖廠明年的任務是年產8000噸糖,每天至少需要300噸的甘蔗,全靠蒙古-哈馬丹商貿集團從波斯阿臘克和阿巴丹收購。你們想過沒有啊?那是什麽概念啊?每天2百多輛大車的原料啊!目前甘蔗原料根本就供應不上,你讓我怎麽辦?
張仲傑,你們去年就試製了甜菜,到底有沒有成功的把握啊。我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你的甜菜了,明春如果原料供應不上,格根哈斯長官會要了我的命啊。”
粘和南台知道目前西蒙控製區沒有適合種植甘蔗的地方,即便是有適合的水土氣候,蒙古高層也決不允許種植甘蔗。因為甘蔗對土壤肥力的破壞性太大,這對剛剛興起的蒙古種植園經濟是不利的。所以,他隻能把希望寄托在了甜菜上,原料問題不解決,企業發展終究是沒有什麽希望。
張弘略說道:“不行啊,甜菜出糖全在根莖,從意大利引進的甜菜種根本就不行,根莖太小。我們試驗過,出糖率還不到30%,就算是給你們你也會賠死的。我們正在積極的培養新品種,實驗室出糖率能提高一倍,秋天已經試種了2千畝。但是在明年4月份收獲之前,誰也不知道結果如何,畢竟實驗室和實際是兩碼事兒。老同學,我能幫你的,就是如果種植成功,我立即推廣大規模種植,絕不拖延,就算是擠我也給你擠出地來。”
粘和南台說道:“也隻好如此了。不瞞你倆說,我們糖廠明年產量8千噸,各個工業口基本上訂光了,都是平價調撥。軍隊要走了1千噸,糕點食品廠800噸,飲料廠1400噸,糖果廠2400噸。連醫藥廠都要走200噸用於加工醫用糖漿什麽的,而且是格根哈斯長官親自簽發的命令!我手裏真正能用於市場銷售掙點錢的,就是2千噸出頭。
平價調撥100公斤隻有35個丹尼爾,基本維持成本。可是2公斤鐵罐裝的砂糖就賣13個丹尼爾,5公斤裝的能賣28個丹尼爾,這意味著100公斤商品糖我能賣560個丹尼爾!每年我2千噸的產量,就有90多萬金格羅索的銷售額啊!”
張弘略和木花裏眼睛都直了,齊聲說道:“你小子發財了!你還抱怨什麽?!”
粘和南台苦笑道:“那都是紙麵上的。且不說我能不能完成調撥任務,就算是明年原料充足,我真能完成8千噸的產量,手裏有2千噸可賣。可是木花裏能給我提供40萬個馬口鐵包裝罐麽?”
木花裏腦袋搖的像撥浪鼓,說道:“你想都別想,能給你10萬個你就燒高香吧。我統共每年能有多少錫料?光軍用食品廠就要訂走我360萬個包裝鐵罐,餅幹廠、飲料廠、糖果廠啥的又是200萬包裝罐,我哪兒有產能給你生產糖罐啊。
其實我們廠產能達到1000萬都沒問題,機械研究院設計的一次拉伸成型冷衝模具生產效率非常高,我們的冷軋熟鐵板技術也很成熟,很薄而且韌性都很好。可是沒有錫料,什麽都是白扯。就算是我給你做10萬個,那也是看在老同學的份上幫你的忙,你用的著非用鐵罐麽?”
粘和南台罵道:“廢話,沒有鐵罐包裝,沒有生石灰幹燥劑,我憑啥5公斤糖賣28個銀丹尼爾啊!”
木花裏冷冷的說道:“你跟我發脾氣有什麽用?你應該跟熱那亞人發脾氣!我們的錫料都是從伊比利亞半島的加利西亞國采購的,中間商就是熱那亞商人。他們價格巨高不說,還無法保證按時供貨,你讓我怎麽辦?”
粘合南台喝了一大口朗姆酒,對張弘略說道:“錫礦不是免稅進口貨物麽?為什麽還這麽難?在葡萄牙,那錫礦石有什麽用,跟石頭有啥區別?成本無非是那些奴工的幾口馬食而已,憑什麽賣這麽貴?”
張弘略說道:“奇貨可居唄,還能有什麽原因。我聽說忽必烈殿下和布魯海牙正在和熱那亞人談判,就錫礦、銅礦、硫磺、汞礦、鉀鹽礦等問題進行交涉。但是熱那亞人胃口很大,他們要我們很多關鍵產品的壟斷專賣權,其中就包括你的糖,而且是買方定價權。他們甚至要我們的紡織機械技術,要在意大利開和我們一樣的紡織工廠!”
粘和南台說道:“他們瘋了麽?要是他們定價,我們還掙個狗屁的錢啊,要我們的技術命脈更是癡心妄想!這有什麽可談的?布魯海牙瘋了才會答應他們的要求。”
張弘略冷笑道:“不答應他怎麽辦?他們在不少關鍵礦產上卡著我們的脖子。比如沒有優質硫磺,我們的火藥生產就受限製。沒有大批廉價汞礦,我們的起爆藥也會受限製。沒有鉀鹽礦,我們農業基地的化肥就是空談,糧食產量的飛躍終究是空想。”
不花裏冷森森的說道:“這些奸商看來是不知道我們蒙古人的厲害,我看他們是嫌腦袋在脖子上太舒服了吧。”
張弘略一擺手,說道:“在頓河-伏爾加運河開通之前,在刻赤海軍基地完成之前,你沒法和他們開戰。我們的騎兵能飛過大海去麽?你以為巴根台長官的腦子比你傻?”
粘和南台懊惱的說道:“難道就沒有辦法對付這些熱那亞人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