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顧晏離了慈寧宮徑直去了前殿。
他到時朝中大臣已悉數候在宴上,隻等開場。
“王爺久不入宮,今日怎麽有興趣來赴宮宴?”與李世襄同席而坐的女人附在他耳邊低聲問道。
“顧晏的心思怎會讓旁人輕易窺見。”李世襄壓低聲音回她句話,眼神裏藏著不易發覺的厭惡。
這女人是李世襄的未婚妻,平寧侯之女。出身不低,可惜在李世襄眼中隻是個狠毒婦人,人還未嫁入李府,便把他院裏的妾侍殺了個盡。
李世襄瞧著顧晏落座在皇帝下手處,拱手說道:“王爺今個兒真是好興致,往年的中秋宮宴倒是極少見您出席。卑職敬王爺一杯,我幹杯您隨意。”
顧晏抬手拈起酒杯一飲而盡,示意開宴。
宴上觥籌交錯,好不熱鬧,這般景象讓他不自覺地想起從前。那時的宮宴上,最奪目的明珠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嫁他前她是冠蓋滿京華的毓宛郡主,生得絕色,性子囂張,是個被縱壞了的小姑娘。
成了他的妻子後卻被逼得隻能收斂鋒芒,鎮國公府後宅十年,他看著她眼中的星辰一點點隕落,卻無能為力。曾以為餘生漫長會等來歲月靜好也能攜手白頭,未料到是那般收場。
他們說,人死不能複生。顧晏信,可仍舊抱有一絲僥幸。
顧晏記得第一次見許挽時,他恍然間以為是他的妻子回來了。即便後來無數次暗示自己那不過是旁人照著徐婉的樣子養出的贗品,也沒能控製住自己。贗品怎會以假亂真到這般地步,到最後就連他自己都有些懷疑那個女人究竟是不是她。
真是奇怪啊,徐婉是他的妻子,是他的枕邊人,是他抵死纏綿不甘放手的熱烈渴求,他怎麽會認錯?魏璟培養的棋子怎麽可能會那麽像她?自她出嫁後魏璟便很少能見到她,十年之間她有太多變化,魏璟對她並沒有那麽熟悉,怎麽可能養得出那麽像她的人。更何況,據顧晏所查到的痕跡顯示魏璟在許挽到京城之前與她並無絲毫幹係。
或許,人死就是可以複生呢?軀體易朽靈魂不滅,是否可能?不然為何眾生會信轉世輪回祭先祖靈位。
顧晏想不通這些事情,宴席上觥籌交錯他也是心不在焉,便提前離席了。
“主子,咱們是直接回府嗎?”墨影牽了匹馬候在宮門口,瞧見顧晏出了宮便上前問道。
“嗯,回府,吩咐宮人將馬匹牽回府去吧,本王今日想在街上走走。”顧晏微頷下首應了句。
顧晏心頭煩悶,宮門到王府的這段路程不近也不遠,正適合走走舒緩心情。顧晏原本打算的是暫且放下腦海裏那些雜亂的思緒,誰知往日最有眼色的墨影竟沒瞧出自個兒主子正心煩,將讓他煩心的那人之事又報了上來。
“主子,今個兒是外派暗衛按例回府述職的日子,我特意去見了您送到莊子上的那暗衛,依紅玉稟報的情況來看,莊子上的李侍妾恐怕有些不安生。”墨影跟在顧晏身後將紅玉所稟之事報給他。王府慣例,外派的暗衛人數一般都在兩個以上,回府述職若在任務期內為免任務出了岔子隻能派一人歸府,今日回府便是紅玉自個兒來的,她不比綠蘿通透,是個魯莽的性子,有什麽便都報了上去,半點也不記得回府前綠蘿的提點。
“她怎麽了?”顧晏疲憊的揉著眉心,涼風好不容易吹下的燥意重新湧起。
“據紅玉所言,前些日子,李侍妾私會外男。”墨影還留了半句,未曾將話說全。
“嗬,誰?魏璟?”顧晏倒是不奇怪魏璟會找了過去,他至今疑惑的是既然她說是魏璟派她來取血玉鐲的,眼下既已得了玉鐲為何半句不提與魏璟離開之事。
“不,是狀元郎程譽。”
“程譽?”顧晏險些忘了,許挽的過去與魏璟毫不相幹,可與這程譽卻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紅玉說,她曾聽綠蘿提及此事,還說,李侍妾曾對狀元郎說,她並非許挽,這具身體是許挽的,可身體裏住著的人卻不是許挽。”墨影話落,顧晏腦海中便冒出了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他沉默的往王府的方向走去,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像掀起了一場海嘯。
皇宮到王府的這段路並不長,顧晏卻感覺自己走了很久很久。站在府門前的那一刻,他抬頭望向這座府邸,久久不曾言語,腦海裏不斷浮現著新婚之時滿臉嬌俏的徐婉。
“墨影,備馬,本王要親自去一趟南山莊子。”宮人牽回府的馬匹此刻正在府上側門口的馬廄裏,顧晏瞧見後還是開口吩咐墨影備馬。
“主子是要追風?”追風不同於平常養在馬廄裏的馬,是單獨養在校場的。這匹寶馬是顧晏最愛的坐騎,陪他征戰沙場數載。
“嗯,追風腳程快,今日事急。”顧晏應了聲,又不自然的加了句解釋。
事急嗎?不,是他心急了。
顧晏等在王府門口,覺得時間一分一刻都難熬,以為過去很久後,墨影才從校場將追風牽了過來。
“你不必跟著。”顧晏吩咐墨影留在王府,自己駕馬出了京城往京郊南山的方向去了。
此時南山的莊子裏,徐婉正和靜蘭挖莊子裏老仆人窖藏的酒,院子裏一片歡聲笑語。與院中氣氛不同的是,綠蘿和紅玉呆著的房間裏滿是烏雲壓頂的氛圍。
“你是個傻的啊?什麽都往上報。”紅玉入府述職回來後被綠蘿問了情況,遂將自己報給墨影的話一一同綠蘿說了,綠蘿知曉後氣得想動手揍人。
“我,我不過是照實說了嘛。”紅玉自個兒也是委屈。
“唉,主子那日同探花郎說的話那般絕情便是擺明了往後要斷個幹淨不再牽扯,你把他們見麵之事報到王府,讓王爺知曉了不是平白添堵嗎?罷了,罷了,也怪我,怎麽和你這個棒槌提了此事。”綠蘿在房中來回踱步,煩的不行。
“我不曾添油加醋,都是照實說得,應該不妨事的吧?”紅玉小心翼翼地問道。
“什麽不妨事?你怎麽不動動你那榆木腦袋好好想想,王爺為何將主子送到莊子上,又為何送的是這處莊子還派了我們兩個過來伺候?無非是是主子從前和外男的那些牽扯被王爺查了出來這才送到了莊子上,可咱們伺候的這位主子那可是打從王爺喪妻後府裏頭一個承了寵的,王爺自然是歡喜惦記的。那番做法不就是既想著讓主子受教訓長記性又不舍得讓人受苦,這才送到了南山這處最養人的地方還特意派了暗衛來伺候。你可倒好,把主子私會外男的事捅了出去,是想讓主子被困在這莊子上一輩子,我們也在這伺候主子到死不成?”平素少言少語脾氣溫和的綠蘿罕見的發火罵了紅玉一通。
“啊,那可怎麽辦呀?”紅玉被綠蘿一番話嚇得捂嘴驚叫一聲問了句話後便不敢吱聲了,隻兩眼呆滯的盯著綠蘿,慌亂無措。
“事到如此,我也沒什麽法子了。隻能盼著王爺不放在心上,或是咱們伺候的這位主子能對王爺上上心,使些手段。”綠蘿眉心緊蹙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瞧著紅玉。
“綠蘿,紅玉,出來吃酒啊。”小丫頭在外麵拍著門喊兩人出去。
“這就來。”綠蘿應了聲,接著對紅玉說道,“你就在這屋子裏呆著,免得出去了再惹主子生疑,若是讓主子知曉咱們把她的事都報到了王府,指定把咱倆趕出去,到時候我們就隻能回王府謝罪了。王爺吩咐你我二人保護主子的任務完不成的話你是知道咱們暗衛營對任務失敗的暗衛的懲罰的。不想以死謝罪,往後便給我長些心眼。”綠蘿語氣罕見的冷厲,倒也成功嚇住了紅玉讓她長了記性。
院子裏徐婉和靜蘭將挖出的酒壇子打開倒了幾碗酒,席地而坐直接喝了起來。
“姑娘可真是沒有個姑娘家的樣子。”靜蘭還是老樣子絮叨。
“哎呀,靜蘭你可真掃興,來,綠蘿,不理她,我們兩個喝。”徐婉瞧見綠蘿出來到了院子裏開口邀她一起。
“咦,紅玉呢?”往常她們兩個形影不離的,猛地隻見綠蘿一個徐婉倒還不習慣。
“回主子,她今日累了,已經睡下了。”此時天色已暗,睡下倒也不奇怪,徐婉聽後便不再開口,隻是拉著綠蘿一直喝。
綠蘿是暗衛,這滿莊子除了她和紅玉外都沒什麽自保之力,她可不敢喝多了酒,陪著徐婉飲了幾杯後便借口不勝酒力回了房中。小丫頭被徐婉拿筷子沾了酒喂了幾次,小臉蛋紅彤彤的睡了過去。靜蘭不曾飲酒,倒還清醒,徐婉自己酒量是挺淺的,可她這具身子許挽的酒量倒是挺大的。
風塵之地養大的姑娘喝酒是謀生的活計,自然是不會差的。
“靜蘭,今天是中秋呢,你瞧啊,月亮可真美,不過呀,我還是覺得小時候在北疆瞧見的月色最是好看。” 徐婉抬頭望月,憶起幼年時在父王身邊的日子語氣感慨。
作者有話要說: 馬甲馬上就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