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回溯真相
追查公交車,到終點也沒有黑衣人和小男孩的蹤跡,那麽隻能出現一種情況——車站後麵的那個小小的藥店。
尹禦聯合宋淩峰立即火速趕往當時的事發現場,那間藥店已經關門大吉了,但門上的鎖頭上還光潔如新,明顯是剛接到同夥被抓的消息跑路了。
宋淩峰派了一支小隊在這裏進行埋伏,等有人過來試圖開鎖立刻進行抓捕。尹禦在對麵的大樓樓頂進行實時監控,負責給樓下的宋淩峰小隊收集信息。
周人從下午三點多種一直埋伏到晚上十一點半,在長達八個半小時的等待過後,終於有人現出了身影。
“發現目標,一身黑,帶有鴨舌帽和口罩。距離目的地,100米。”
“地麵收到。”
“目標距離目的地,50米.”
“準備伏擊。”
“十米。”
“已進入逮捕區。”
眾人沉聲屏氣,全都看著宋淩峰的手臂。
三、二、一。
宋淩峰手臂利落的往前一揮,
一個帶著鴨舌帽黑口罩的人現身,從褲兜裏摸出鑰匙準備進入藥店,突然後背被什麽東西狠狠的撞擊了一下,自己的雙臂被五花大綁了起來。
“不許動!”宋淩峰下令,將藥店的門打開,隊員迅速對現場進行勘測和采樣。表麵上是一家小藥店,櫃台表麵上放著幾盒足以以假亂真的感冒藥、退燒藥,拆開包裝一看,全部是白色的粉末和幾枚五顏六色的小藥片。
眾人迅速將這家藥店查封,將這名犯人押回公安局。
不審則矣,一審才知道,原來這是一條肥魚。宋淩峰麵前的這個人,就是當年給製毒場提供資金的,開辦地下拳場的,也是前些年一直興風作浪的薛建的兒子——薛濤。
薛建的親戚嫡係因為被卷入之前柳曜出車禍一案,盡數被抓,死的死,關的關。薛濤暗中接替了父親沒有完成的任務,隻是由於龐大的係統被宋淩峰破壞的幾乎不剩什麽了。留給薛濤的隻剩幾個小黑作坊,留下來的兄弟也沒有多少,隻能自己親自上了。
十幾年前在藥店門口將趙姨的兒子抓進藥店的,就是現如今已經死亡的斷鼻梁,那時候薛建尚且剛開始齊步,資金管理還沒有那麽完善,柳政澤和盛源兩座大山還沒有倒下,獲取資金實在是有些費勁。
本想將這個小男孩綁了賣給人販子,手裏就能寬裕一些,誰料這小子被人抓住不僅沒表現出驚恐,兩隻眼睛直往桌上那些好看的小藥片上瞅。
“來一顆嚐嚐?”斷鼻梁戲謔的將一顆藥丸伸到小男孩的嘴邊,小男孩甚至沒有遲疑就用舌頭將那個小藥片卷進自己的嘴裏。
“還挺上道。留著,以後有用。”斷鼻梁讓人放了這個小男孩。毒品一旦碰上了,就再也不能離開了。小男孩從此以後開始幫斷鼻梁辦事,獎勵就是幾枚漂亮的小藥丸。
用了幾天的時間,宋淩峰對薛濤進行審訊,最後薛濤終於供出了剩下那些臭魚爛蝦的下落。宋淩峰終於將他們這些可惡的販毒人一網打盡。
尹禦看著薛濤的臉,內心禁不住一陣翻湧。前幾年薛建向尹逸辰和他的媽媽下了毒手,讓他們家走到了懸崖邊上。若不是柳政澤出手相救,恐怕自己也不會活到現在。
現在薛濤毀了趙姨的兒子,這股火就始終壓抑不下去,若是沒有一層玻璃窗隔著,恐怕尹禦能徒手將薛濤撕成兩半。
動了我的親人,就要想好代價。
可是有一件事情,讓所有經曆過這件事情的人都沒有想明白——薛建本來可以在市場上憑自己的實力與柳政澤平分秋色,為什麽突然要想去沾染毒品?
宋淩峰把這個問題問出來之後,隻得到了一段很長的沉默。
“我給你一晚上的時間組織語言。”兩個警官將薛濤押了下去,剩下的收尾工作就交給宋淩峰的手下了。
薛濤被關進了一間狹窄的房間裏。這裏關過他的爸爸,他的叔叔,他的哥哥,現在,他也在這裏了。
透過小小的窗戶看著外麵慘淡的月光,格柵漏出光影照在他慘白的臉上。
所有的思緒都舒展開來,他躺在這方小床上思念他的姐姐。
叫姐姐,是沒錯的。那是他的親姐姐,永遠十四歲的姐姐。
那時候,他也是十二歲,每天跟姐姐在一起上學、放學,玩沙坑裏的沙子,看書店裏的漫畫。
那天他生病了沒有去上學,姐姐一個人背上書包去上去。晚上五點種,本來按常理來書應該到家的,但是家裏人左等右等等不到姐姐的身影。薛建順著他們從小學回家的路往學校走,遠遠地就聽見前麵響著警笛聲。
“誰家的孩子?”
“太可惜了。才這麽大就……”
“真是喪心病狂!”
“以後得接送孩子了。”
周人的議論聲飄進他的耳朵裏,他甚至有些不敢上前一步扒開人群去看那個倒在地上的孩子。
一步,兩步。
薛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過去的,每一步都像是光著腳踩在了玻璃茬上,割裂他的心。
那個小女孩麵朝下趴在地上,粉紅色的裙子,頭上鵝黃的頭繩,還有丟在一旁的紅色書包。全部都在跟薛建證明,這就是你的女兒。
放學路上被一名男子圍堵並做了汙垢之事,事後男子拎住小女孩的腦袋往牆上撞了十幾下,女孩暴斃。
牆上還留著姐姐的鮮血,正滴滴答答的順著牆角往地上流。
從眼睛看到倒在地上的小女孩之後,薛建就徹徹底底的瘋了。他沒做過壞事,好不容易從一個普通的小職員每天加班苦幹提升自己,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自己的事業上,終於站上了自己曾經連想也不敢想的位置。
本以為終於過上了好日子,迎來的卻是孩子的死亡。她死之前,曾是多麽的絕望啊。她才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而已,她本不該承受那種無法訴諸於口的侮辱。
犯人很快就落入了網中,在犯人百般懇求下,警方答應他與薛建見上一麵。
薛建強忍著一刀捅死犯人的衝動走進了審訊室,他的屁股剛碰到凳子,就立馬彈了起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玻璃窗對麵的那個犯人,竟然是兩年前曾經自己的辭退的產品經理!
那年公司效益不好,薛建隻能進行一批裁員,名單裏就有他一個。
“沒想到吧?薛老板?”犯人的臉上沒有一點悔過的樣子,笑的很是猙獰。
“那年你辭退了我,斷了我家唯一的經濟來源。在我找到另一份工作之前,家裏雙親沒錢醫治病死,我老婆也跟人跑了。是你逼得我,就別怪我要報複了。”
“你慶幸吧。我沒有做更過分的事情,反正我也要死了,今天就做個簡單地道別如何?”
接著犯人輕輕勾了勾手,示意薛建站起來靠近他,隔著一層薄玻璃,犯人嘴角輕輕一挑,用嘴型說了他最後的話:“你終將會成為我這樣惡心的渣子。”
“警官,犯人毒癮發作!”
“快關回去!”
兩個人用電擊槍將正在撒潑的犯人擊暈拖走了。
薛建身上起了一層白毛汗,隻覺得從頭頂一直冷到腳指頭。這惡毒的詛咒實在是讓人無法忽視,像是緊箍咒一樣套在他的頭上。
姐姐的死亡,讓薛建妻子一蹶不振,三周之後,她在廚房煮飯時突發心梗身亡。
薛建守著薛濤,看著原先幸福快樂的家庭死了一半,心裏越來越消沉,像是心裏有一隻惡犬,慢慢吞噬他最後的那點良知。他的行為舉動越來越怪異。他漸漸習慣了白天睡覺晚上工作的習慣,在黑夜裏,他才能自由自在的幹自己想幹的事情。他變得無法直視刺眼的太陽和擁擠的人群。
在夢裏,他逐漸能夢到死去的姐姐,一雙睜大的眼睛望著他,留下兩行鮮血淚,她不斷地在他耳邊呢喃:“爸爸,我被欺負了呢。”她說了幾遍,就轉身離開了。後腦勺上一個碩大的洞,裏麵還留著泊泊的鮮血。
後來是逝去的妻子,臉色蒼白慈祥的站在那裏,薛建往前走一步,她就往後退一步,就那麽笑嘻嘻的,不說話,在無法碰觸的邊緣看著薛建。薛建閉上眼睛,就能聽到犯人在他耳邊輕聲說:“別掙紮了,你終將會變成我這樣惡心的人渣。”
“你想要怎樣?”薛建顫抖著聲音說道。
“死氣沉沉。”
“死氣沉沉、死氣沉沉。”
薛建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腦門上布滿了冷汗。
夢醒了,卻還能記得真切,那個聲音,永遠無法從腦海裏徹底抹淨。晚上打開手機,鎖屏上寫著“死氣沉沉。”
撕開方便麵,調料包上寫著“死氣沉沉。”
想鋪開紙寫點東西,手卻不聽控製,筆尖與紙麵摩擦,寫下“死氣沉沉”。
薛建的意識逐漸開始崩壞,大腦裏的神經不停地顫抖,眼睛逐漸因遊離而變得無神。
睜眼閉眼都是那四個字“死氣沉沉”。
終於,在一個夜晚,薛建靠在床頭上處理完公司的文件,再次聽到了那個暗中遊離出來的聲音。
“你等等。”薛建衝著空蕩的房間說道。
“怎麽能改掉死氣沉沉?”
“很簡單。現在的社會,人群密集卻沒有生機,那種濃厚的喪氣圍繞在城市上空簡直讓人喘不上氣。”
“去幫我給他們來一劑興奮劑。讓這個社會稍微精神一點,亢奮一點。”
“我討厭死氣沉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