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心結

  禦膳房的早膳已經送來了,林青歌無暇林及這些精致的糕點,隻是隨意喝了幾口粥便出了紫煙殿。


  等她踏進孝嫻皇後的未央宮時,林修已經早早候在了殿前。今日的他褪下了平日裏的暗紋朝服,換上了身慘綠羅衫,倒是更顯得標誌了些。那微微上挑的丹鳳眼,與慕林青歌簡直像極了一個磨子裏刻出來的。


  林修是她如假包換的親哥哥,也是她除了莫淩風以外,在這風雲莫測的皇城裏最親近的人。母後和父皇雖然愛她,但在林青歌的眼裏,他們總是板著一張嚴肅的麵孔,讓人難以捉摸。也隻有莫淩修一個人會跟她打打鬧鬧,讓她在這被條條框框所束縛的童年裏少了些枯燥。再後來,她遇見了莫淩風,似乎是從那時起,她與林修便沒那麽親了。


  殿前的婢女都去服侍孝嫻皇後用早膳了,許久不見的兩個人待在一起不免有些尷尬。


  林修輕咳了一聲,將背在身後的手抽出,拿出了一個精致的食盒遞給慕林青歌。


  打開精心雕琢的檀木盒時,林青歌愣了一下。裏麵躺著的是七八塊芸豆糕,色澤雪白,質地柔軟,小小的一塊吃到嘴裏,香甜爽口,軟而不膩。這本是宮外坊間的美食,林青歌卻喜歡得緊,小時候一天到晚吵著鬧著要吃,現在大了,嘴上不說,心裏終歸還是惦記著的。


  林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背過身,道:“無論怎樣,也別把自己餓著。我不是他,不可能把你照林得那樣周全……”


  林青歌弱弱應了聲好,也絲毫不林忌,抓起一塊芸豆糕就往嘴裏送。她是真餓了,早上肚子裏本來就空空如也,現在聞到了芸豆的清甜,倒是把食欲吊起來了。


  不一會兒,一整盒芸豆糕就被林青歌解決了。她抬起手,用指尖抹了抹嘴角殘留的碎末,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隨性地做過些什麽了。在皇宮裏待久了,她有時都快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那個後梁的公主穆棱,還是那個為自己而活的林青歌。


  她回味著糕點在齒間遺留的甘甜,也不知道林修是用了什麽法子,竟讓禦膳房做出了坊間的味道,好不叫人戀戀不忘。


  這時,身後穿來了一行人的腳步聲。林青歌轉過身去,望著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麵容。歲月並未在她那玉琢冰雕的臉上留下太多痕跡,她還是那樣端莊優雅,一舉一動都完美詮釋了一國之母的風範。


  孝嫻皇後是林青歌在這個世界上最敬愛的人之一,卻也是林青歌在這個世界上最不想成為的人之一。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她不想像母後那樣,成為了流芳千古的一代賢後,卻失掉了最本身的自我。


  林青歌扶了扶發髻上的鏤花長簪,自覺地站到林修和孝嫻皇後身後,規矩地隨著他們前去正殿接受六宮嬪妃的請安。


  林青歌一向對這幫矯揉造作,一天到晚隻知道勾心鬥角的女人提不起興趣。況且以她的身份站在正殿也插不上話,於是她忍著不耐問了安,便拉著林修去了偏殿。


  隻是這不去不要緊,一去倒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了。林青歌方才還在琢磨,林宣這個祖宗怎麽還沒來耀武揚威一番,原來是在這兒守著呢。


  主座上的女人生著細長的柳葉眉,嫵媚的三角眼。唇色朱櫻一點,仿佛下一秒能滴出血來。啄針發髻上招搖地插著一支玉葉金蟬簪,即使是寬鬆的金絲牡丹罩衣,也掩不住那豐滿的體態。


  林宣乍一看似乎是個美人胚子,可這位明軒公主倒是完全沒辜負蛇蠍美人這個稱謂。


  林宣是寧貴妃的長女,整個皇城的二公主。可是自打她出生以來,所有人的目光與誇讚都落在了她這位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歌賦也是信手拈來的姐姐-——林青歌身上。林宣不甘心,憑什麽她要被林青歌處處壓著一頭?母係血脈裏的心高氣傲不允許她再過這樣的日子。於是她開始處處給林青歌下絆子、潑冷水,但她的算盤打錯了, 整個皇城,她招惹誰也不該招惹林青歌的……


  林青歌不急不躁地走向偏殿的主座,可玫瑰椅上的人卻絲毫沒有要讓開的意思。平日裏若是在別的地方,林青歌也就任由她鬧了,可今日是在未央宮,這裏還輪不著她林宣撒野。


  林青歌緩步踱至主座前,沒有半點慍怒之色,也不急著開口。林宣見自己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不禁急躁起來。她眯了眯細長的眼睛,故作嬌滴滴地暗諷道:“姐姐這麵色……看起來是沒休息好啊。慕小王爺這一走,姐姐一個女子,在這宮中怕是站不穩腳跟吧。有什麽難處,盡管提,本宮念在姐妹一場,能幫的一定幫。”


  嗬,這三言兩語倒是沒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本宮怎是她一個住在偏殿的庶出公主能自稱的,林青歌暗暗腹誹道。


  “妹妹怕是在坤寧宮住久了,連主殿和偏殿都分不清了?你若是自稱本宮的話,那寧貴妃不就隻能自稱嬪妾了?”林青歌不想與她在慕淩風的問題上浪費口舌,麵上帶著無懈可擊的笑容繼續道:“妹妹這禮教還是要多加注意些才是,我們自家人定是不會嫌棄,但要是穿出去,不免要叫人拿來與那些山野村姑比較,說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落了舌根子。”


  林宣聞言,氣得直跳腳,隻是當著林修的麵不好發作,隻好暗暗在心裏將林青歌從頭罵到腳。


  看她這副麵紅耳赤的潑婦樣,林青歌嘴畔勾勒出一抹絕美的弧度,言:“這玫瑰椅妹妹要是喜歡就繼續坐著吧,坤寧宮怕是少有這樣名貴的東西,本宮可以理解的。”


  說罷,轉過身頭也不回得踏步離開,剩下林宣一人坐在主座上,站起來也不是,繼續坐著也不是。


  林修也緊隨著她離開了偏殿,兩人站在門廊前的鸚鵡架下,逗著籠中嘰嘰喳喳叫不停的短尾鸚鵡。林修忍著笑意道:“都多大的人了,還和她一般見識,功夫沒什麽長進,嘴皮子倒是越來越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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