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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飛劍

  雍州伯觀,上廣王府。


  “此事可行?”一灰袍端坐在堂前正椅,左手捏著倆桃核,對著旁邊持戒老僧的冷語道。


  “王爺放心,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一持禪杖的白衣僧人站在旁邊,單手持禮,謹慎回道。


  “東風從何而來?”


  “王爺此次入長安,便是借了這東風。”


  “那若是這風吹得大了,殃及池魚,又當如何?”許褚還在捏著桃核,像是知道所有,故意反問一句。


  “這風越大,魚兒豈不越歡騰?”僧人露出邪笑,笑得不像個和尚。


  許褚抬手將手中的桃核拍在身旁的木桌上,隻是一下,桃核和木桌盡碎,而後負手於背,從木椅上站了起來,走到大門,抬起了頭,緩緩道:“馬踏京城,陛下,臣……也想看看這長安花啊!”


  明日策馬入長安,蟒袍九爪換十爪。


  白衣僧人從旁邊道了聲告退,便急衝衝地從前門走了出去。


  “修緣,走吧!”白衣僧人看著麵前的和尚,理了理他的袖子,和善地道。


  和尚穿著灰色僧衣,長得很白淨,特別是頭頂的一紅色蓮心,但又像是不會話,隻是輕點了點頭,跟在老僧人後麵。


  修緣,修的是四個字:“阿彌陀佛!”


  白衣僧人牽著和尚在街道走著,一青年騎著驢便慢吞吞地走了過來,背上還背著一長黑盒子。


  老僧人看著前方愈來愈近的黑點,持杖頓地,停了下來。


  “曾聽聞有一邪僧,不好好念經化緣,卻隻顧破戒殺生,又想見那西方極樂,又想逗留這紛紛塵俗,入世廟堂,不僅毀了數,還壞了這大梁國運,我想……請問方丈,他以後還有何臉麵去見那大慈大悲的如來?”青年騎驢立在旁邊,淡淡地著,像是給那站在原地的白衣僧人聽。


  “凡人皆有道,你口中的和尚也不例外,他何時走,何時留,自有定數,若他人真想逆而行,也隻能落得個……”老僧人又持一禮,聲音渾厚地道:“阿彌陀佛了!”


  白衣僧人四指持禮,這次卻是“殺生戒”!

  老僧左手將修緣往後一推,和尚瞬至後麵十幾丈,這是徹徹底底的離開這即將出現的刀光劍影!右手持杖抬起落下,地麵雪層立起,深陷地麵半尺有餘,青年胯下毛驢不自覺向後退了幾步,像是在怕著什麽。


  白衣僧人法號“觀心”,大梁武道樓第七人,雖是隻入洞,最喜躍境殺人。


  “也罷,貧僧今日本不想開這殺戒,奈何施主今日……運數不佳!”老者看著青年,口中梵音漸起,震得周圍柳樹連根拔起,猶如西邊羅漢顯露真身,但這羅漢雙眼卻絲毫沒有生氣,並非正統“大羅漢鍾。”


  青年未見慌張,左手摸著腰間的葫蘆,拿了出來,緩緩打開,吞了一口熱酒,擲於雪地,又抬手將背上黑盒移至前身,輕輕叩指,黑盒隨即打開,一柄玲瓏劍自己跳了出來,青年右手伸出一指緩緩轉動,頗有章法,劍立刻有了“生機”,刺向老僧眉心。


  聖人鬥酒詩百篇,吳郎一口劍八千!


  白衣僧人再次起勢潮頭,又一杖頓地,周圍像是有一無色牆壁將他團團圍住,飛來的劍也被那一震抖了幾下,失了力勢,正要落下。


  青年又搭一指,盒中又鑽出兩把飛劍,像是互相厭惡,又互相歡喜,一會緊貼著,一會兒離有八丈遠,但二指一鉤,如今的三把飛劍像是軍營的士兵聽到了號角聲,皆排排站好,像利箭朝著老僧刺去,三把飛劍刺於一點,這靈虛的飛劍,豈是接就接的?而且還是一下三把。


  觀心和尚右手一抬,旁邊的禪杖隨之升起,落在僧人麵前,左手正勢,右手反勢,鐵杖不停在轉動,寒風平地掀起,三把飛劍與周遭正氣較勁,這佛法真言,確是難以撼動,占了上風。


  青年踏驢騰空,剩餘六把飛劍盡數飛出,除了之前的滿、紫電、青霜,還有白露、上寒、下闋、行舟、鵲台,最後還有一柄桃木劍“倒騎驢”,似鄰家妹,從盒中怯生生鑽了出來,高聲喊道:“和尚,你想要劍還不簡單,我這兒……多的是!”


  五指全開,九把飛劍如同河瀑布般向白衣僧人而去。


  白衣老僧內勁全展,一腳橫跨,雙手張開,看這架勢,這個隻達到了洞的和尚是想硬抗這靈虛境的九把飛劍,真氣凝聚化神,就連平常人都能看到,像是佛門真身顯現,一巨型金影就在老者身前,形貌身子皆是一模一樣,看向劍尖,嗔目而視。


  無形巨掌將九把飛劍死死接住,半分不敢喘息,畢竟這一境之差,便已十分棘手,再何況是這劍道之主的養血飛劍。


  尋常武夫的飛劍皆是由內力純化外放包裹著劍,能夠靈活躍動,隻是普通人看不見,但青年這飛劍卻是每日飲血,以念力控製,想來,青年不僅僅是一名武者,還是一名念師。


  青年左手輕輕向前一推,九把飛劍一齊穿過了老僧金身,正向心口而去。


  就在這時,也不知老僧口中念著什麽,遠處牆角邊的和尚,不過瞬息,就到了老者身旁,眼露金光,金蓮瓣瓣皆盛開在修緣周圍,也是化形,卻比老和尚的金亮百倍,就像“如來”已住在修緣心頭。


  和尚單手伸出,麵無表情,輕輕將飛來的九把劍卸力,青年看著和尚神色微變,左右手再次用力轉動,生機立現,九柄劍像是逃過大劫,快速飛回劍匣。


  青年立刻從空中落下,騎驢向東行去,走時還擲下了一句話:“方丈,這金蟬都能給你尋得,算你運氣好,今日便先留你一命!”


  “吳門一甲子才出了這麽個‘奇才’,還好你收手,不然……又要死多少人”白衣老僧先看著和尚,又對著遠去的騎驢青年再持一禮,“阿……彌陀佛!”


  僧人雙掌緊貼,這次施的卻是“往生戒”!

  吳門劍塚,劍是好劍,人也是把好劍!


  吳道命,武道樓第六人,徐州善德王府門客,前十次對殺,皆無失手,但這次,卻是真真的失了手。


  修緣回過神來,已然記不得發生了什麽,看著麵前的白衣僧人雙手持禮,自己也照做起來。


  雪下大了起來,老和尚不知從哪裏找的紙傘,自己拿著,撐在修緣頭上,這樣一高一矮的兩禿頭沿著西邊走去,和尚手中的金缽不時地搖晃,像是在化緣。


  ……


  益州湘關,拂塵村。


  晚晴回到村後直直進了屋內,而少年則是直直地看著正在練劍的四師父,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因為他能想到束發男子看到自己應該會發很大的火。


  男子身隨劍動,劍挑落雪於一線,右腳尖向地一旋,整個身子騰空而起,似有青雲梯,平劍朝前一刺,力達劍尖,不過眨眼,一手雲劍,卷起數堆雪,落地一點,周圍紛紛炸開,如白鴻一點過淩雲,總透露著一股秀雅之氣,君子劍,真如其名也。


  束發男子收劍鞘中,撚了撚手,想是許久沒活動,有些生疏了,正要坐下,卻看到那一白衣少年正拿著木枝,在模著自己剛才的劍招,雖隻看了一部分,但就這一點兒,少年已經記熟,當然,這也有四師父練劍放慢了速度的緣故。


  “阿喃,再練一遍!”束發男子的很大聲,希望少年能再練一遍,要知道,這劍招也極為難,難的不是練得多,而是難記,要是有一點馬虎,都會與想要的東西,相差甚遠!

  少年聽到四師父所言,頓時來了鬥誌,本還隻是悄悄地練,生怕束發男子知道,現在已經允許,也就不怕了。


  少年照著剛看到的地方練起,也如四師父那般,先挑劍於一線,再騰空起高樓,向前一刺,手腕用力,一手雲劍雖不及師父,但還是有那麽一兩堆,最後落下,點劍地麵,四麵未像師父那般炸開,隻有一層雪揚起。


  從表麵上看,阿喃的動作已經做到九分形似,但這神似,卻是半分也沒有。


  束發男子,這次沒有凶阿喃,反而,嘴角抹著笑意,因為他體內的混濁已然少了些,明剛才在山崖上那一個半時辰,沒有白費。


  “阿喃,過來!”束發男子伸出左手,示意少年來到身邊。


  少年跑了過去,輕輕道:“四師父,怎麽了?”


  “明日清晨,還是今日這個時辰起床,少一點都不行,先到這吃飯,再去崖頂養意,不要多,這次一個時辰就夠了,然後也到這來,我教你練劍。”束發男子佝僂著身子,生怕少年聽不到,又緩緩道:“還有,今日這劍招,刺劍時是手膀用力,要個‘勢’字,雲劍時,手腕用力,求個‘柔’字,隻有這剛柔並濟,才能真正成為君子,才能握得住手中的劍,劍招雖簡,練會,很易,但練精,太難,我創此劍招,也隻是來磨磨心境,並非打殺,可明白?”


  師父怕少年不明白,還專門用手中的劍比劃了幾下。。


  阿喃點了點頭,這次好像真的明白了。


  唯有心境,可證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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