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下馬威(一)
“嗯。他倒是難得。”
沈宴點了點頭,淡笑著感慨道。
出身在這樣一個權勢與才情都極高的世家,徐瑾的入朝堂便顯得合情合理。但比起他的兩位兄長,他委實沉穩了些。
“我聽說,徐瑾還有位妾室。”
沈宴攏袖飲茶,似是無意問道,茶杯咚的一聲放在桌案上仿佛擂鼓敲在眾人心頭之間,懵了一瞬。
紅秀聽到這話,腦子立馬驚覺起來。
自古以來這妻妾之間都是水火不容的關係。尤其城主新娶回來的這位妻子,還是天家的長公主。
她怕是要給安夫人立規矩了。
紅秀對安娘的印象極好,自然不肯出賣她。
“城主去年納了兩位夫人,最得寵的宴娘是個胡人,已經失蹤。剩下的這位,我們喚她安夫人。”
黃色卷發的胡人宴娘,自然便是當時待在城主府的沈宴。
沈宴聽到自己時臉色絲毫不變,她轉著手中的茶杯,另一隻手若有若無敲著膝前的衣折子,淡笑著說道“原來是安氏。”
安氏與安夫人,這可是兩個概念。
拋開夫人這個尊稱,安氏便隨便許多,顯得不莊重,像是隨便打發人的。
紅秀剛才還以為這位長公主是個好相與的人,沒想到現在她就要給安夫人下馬威。
她笑著說道“安夫人去年才入府,是個淡薄的性子。”
潛台詞便是安夫人清高,不會與沈宴爭寵。
紅秀這樣說,自然是想要給安娘擋開一劫。但這話對著心懷仇怨的沈宴來說,絲毫不管用。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孤倒是十分好奇。”
沈宴裝作不知,淡笑著說道。她的眼神沉穩淡漠,仿佛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隻是隨意一說。
紅秀不知道如何接下她的話,隻是傻笑著。
人人都說大明宮裏的長公主聰慧,她今日算是領教了,這說話的彎彎繞繞實屬厲害。她一個參不透便感覺自己要被算計挖坑埋了。
看到她這幅緊張的模樣,沈宴也沒有興趣再逗弄下去,便隻是說“我有些累了,要先休息一番。至於那位安氏,一會兒她來參拜我,就先在外麵等著吧。”
這話便是敲定了,安娘必須要見她,還得在外麵等著。
這便是裸的下馬威了。
紅秀對沈宴的好感立馬掉到了冰點,隻覺得這位是個囂張跋扈的主子,行禮之後便退去。
房門合上,寂靜的屋內這時候隻剩下主仆三人。
“你想說什麽?”
沈宴見到小星一臉凝重,於是問道。
小星歎了口氣,抬眼對沈宴說道“徐府的人故意安排這些年輕貌美的侍女在殿下的宅院,分明是給你添堵。這才剛入府,他們便敢如此!”
“沒事的,我還想多給徐瑾塞幾房妾室呢。若是他哪日來熏風院瞧上了誰,不必他說,我就先將人打包送過去。”
沈宴好生安慰著小星,誰知聽到她的話,小星更是瞪著眼睛氣鼓鼓,一副心酸的模樣。
“那,那位安氏呢?”
風暇在一側弱弱道,眼睛濕漉漉看著沈宴。
她剛剛瞧得清楚,殿下十分不喜歡這位安夫人,言辭之間頗為輕視,甚至還要給安夫人下馬威。
小星立馬忘記美貌侍女的事情,順著風暇這話也說“既然殿下還想著給駙馬塞妾室,怎麽今日還要給安夫人難看?”
“因為我樂意。”
沈宴眨眼一笑,起身進了內屋躺在柔軟的床榻上,閉上眼睛準備休息,顯然是不想再多說。
小星與風暇對視一眼,都看清楚對方眼中的無奈。便上前將金鉤放下,垂下層層的軟煙羅,將沈宴的身影遮蓋在帷帳之內。
鵝梨香淡淡飄散在屋內,安神助眠。
沈宴是個計較的人。她容易記得人的好,也記得人的壞。
在江城時,她誠心以待安娘,卻被她打昏劫走。因著這個,才有了日後長安種種糾纏。此仇不大,她也不想討要什麽轟轟烈烈的代價。
但她也不打算輕易放過安娘。
沈宴鮮少的一點同情心,早就被瑣碎的事情給抹掉了。
……
安娘站在熏風院的院子內,已經一個時辰。往來的侍女路過時都暗自打量著她,然後迅速離去。
她今日隻穿了簡單的兩件素衣,腰肢盈盈一握,如同弱柳扶風,站在院中吹著冷風,小臉煞白煞白,竟是與素衣一般。
安娘淺笑著,忍著腳下的痛覺和身上冷氣,抬眼看著熏風院的匾額,眼神中不明不暗。
這一天終究是到來了。
沈宴囫圇了一個午覺,堪堪起身,隻覺得腦袋清醒了許多,身上的乏累也減輕了。昨晚上她實在是沒睡好。
她剛坐起身,便聽到小星打起帷帳,在旁說道“安氏已經在外麵等了一個時辰。”
沈宴這個午覺倒是睡得踏實滿足,可惜外麵的冷風吹人,時間便不是這麽好熬的。
“你覺得她怎麽樣?”
沈宴起身將身上的衣物整理一番,淡淡問道。
小星沉下臉來,頗為認真說道“我覺得安氏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今日殿下擺明要給她下馬威,一早便說了讓她在院子裏候著。結果她便穿著單薄的衣服來受凍。昨日大婚,今日就穿素衣尋晦氣。處處精心設計,殿下一不小心,便會落個不好的名聲。”
“哦?果然是他看中的人。”
沈宴聞言輕笑兩聲,放下手中的絹巾。
她想到王煥之對安娘的評價,玲瓏心思。還說自己與安娘一比,心思簡單,手段幼稚,輕鬆便被算計幹淨。
能被王煥之選中並放在江城,安娘的手段和心思不需要質疑。倒是小星,看起來單純,心思卻是通透,一眼便能看穿安娘的這些把戲。
“那我們怎麽辦?”
小星擔憂問道。
在大明宮還能靠辰妃,如今出了宮便隻能靠自己。後宅女人之間的爭鬥比起後宮來並不弱幾分。
這才第一天,便開始上演。
“請進來吧。這麻煩是我今日自找的。不過麻煩就在這裏,我找她,她找我,結果都是一樣的。”
沈宴起身坐在席塌之上,飲著杯中清茶,清了清嗓子。
今日這下馬威是她主動給的,麻煩也是她自找的。如今,安娘隻能見招拆招,隻是許久不見,她還是這般手段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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