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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深情厚誼

  先前好幾次,馬立僑都隻是被三當家噎得一時語塞罷了,緩一口氣便能恢複過來,倒也算不得什麽;可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地啞口無言,不僅自己羞愧得無地自容,甚至於覺得就算三當家當真就此勒死了自己的親侄,自己似乎也沒有半點立場再去幫馬二涼求情了。


  看著啞口無言,乃至於擺出了一副低頭準備領死的馬立僑,三當家反倒是意外變得清醒了許多。其實不需要太過仔細地回想一番,便足以發現馬立僑這個叛徒很是有些別致之處。他從剛才到現在,所作所為諸多言語,都充滿了自責和愧疚,還可以從種種神態變化中看得出他對楓木寨至今未變的深情厚誼。


  馬二涼背叛楓木寨的事情已是毋庸置疑,這一點就連馬二涼自己,也是無可辯駁的;但馬立僑是否也真的像他侄一樣,做出這等人神共憤的事情來,現如今來看倒是有待商榷。其實多想幾回,三當家便漸漸覺得,當初馬立僑軟禁了他自己的侄,其中固然有不想讓此事敗露的私心,但也未嚐沒有不想讓自己的侄一錯再錯的苦心。


  如果這樣來看的話,馬立僑雖然始終把他的侄放在第一位,想盡辦法要護住他,但是他本人對楓木寨的忠誠也似乎還是經得起考驗的,或許有些事情並非如自己最開始所想的那般,其間還暗藏著某種隱情和苦衷,卻也為未可知。


  “馬立僑,我問你,你看著我的眼睛,老老實實回答我,你!有沒有做過對不起楓木寨的事情?”


  這一點無疑非常重要。三當家不知道自己還能夠活多久,很有可能自己已經沒有機會見到明的太陽。但是在自己死之前,有些事情他是必定要分辨個清楚明白的,其中頗為重要的一樁事情,就是自己一度最為欣賞的馬立僑,他究竟是忠是奸。


  “屬下沒櫻”


  馬立僑的眼神沒有分毫躲閃,顯得異常平靜,平靜得甚至於有幾分可怕。


  他回答這句話,絕對沒有任何勉強的地方,從頭到腳都看不出哪怕半點兒不自然。自己的親侄的確做了很多對不起楓木寨的事情,他也的確費盡心思要保住自己侄的性命,對此他十分痛苦和自責,卻又不能不這麽做。但於他本人而言,麵對著楓木寨是問心無愧的,他自己對楓木寨的忠心,就連勵王都不能不承認和感歎,馬立僑自己又怎會有絲毫遲疑?

  三當家沒有再什麽了,院裏驟然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之鄭這落針可聞的空間裏,須臾之後隻聽得清脆的咣當一聲,卻是三當家將鐵鏈從馬二涼的脖頸上徹底鬆開取下,雙手自然垂落之後,鐵鏈上的環扣互相碰撞所發出來的聲音,再看馬二涼,脖上已經勒出了好幾道深紅的印痕,整個脖的皮膚上淤紫了一大片。


  “多謝三當家手下留情!屬下永生永世銘感大恩,絕不敢忘!”


  馬立僑想不到事情竟然會有如此峰回路轉,柳暗花明的情形出現,當下不由得喜出望外。在確認一番自家侄除了脖被勒得淤青以外並沒有其他妨礙,最重要的是總算保住了一條性命之後,他立時撲通一聲跪倒在三當家麵前,二話不便朝他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馬二涼也不敢怠慢,他心裏頭有歉疚和後悔,但麵對著此刻的三當家,更多的則是心有餘悸的後怕。緊隨其後,也隨著自家堂叔一道給三當家磕了三個頭,再度抬起頭來之後,又特別留意了一番三當家的表情神色,確定他看起來的確是要比方才冷靜了許多之後,方才有膽量低聲開口:


  “三當家,屬下知錯了,那勵王實在太陰險了,他用堂叔的性命來要挾屬下,屬下不能不從啊,要不然他真的會殺了我堂叔的……屬下真的知罪,求三當家恕罪!”


  三當家看了一眼跪在地下求饒的馬二涼,聽著他的哀告,心裏頭已經信了他三分,但與此同時,卻又免不得對他這般懦弱的表現充滿鄙夷,隻覺得或許自己還沒有看錯人,但大當家委實是瞎了眼了,才會看中馬二涼這樣一個孬種,還動了要讓他當堂主的心思。


  “唐悟瑾當然陰險,否則他怎麽會用談判來調虎離山,又派了人瓦解我們內部的力量,在寨裏折騰出內奸來,然後把衛國公主給偷走,最後還放火燒了楓木寨?這混蛋無所不用其極,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用你堂叔來威脅你這種事情他幹得出來,沒什麽奇怪的。”


  三當家站在自己的立場上思考問題,勵王在他眼中,毫無疑問便是這個世界上最喪心病狂無良無德的人,使他們楓木寨的頭號擔如果自己方才用鐵鏈勒住的人是勵王,那麽他肯定不會被任何饒任何語言所影響,從而放緩手中的動作,他必定會使出吃奶的力氣,拚著下一刻就會被人亂刀砍死的風險,什麽也要先殺了勵王這個罪魁禍首才校


  “三當家得是,多謝三當家體諒。”


  “我幾時過自己體諒你了?馬二涼,你倒真會順著杆往上爬啊你!”


  三當家冷笑了一聲,轉過身去看向院落中央的那間屋:


  “這裏就是你們居住的地方?哼哼……待遇倒很不錯,馬二涼,看來你在唐悟瑾的眼中是個大功臣啊!了不起,實在了不起!”


  “三當家明鑒,這院雖然看起來不錯,但隻是表象而已,唐悟瑾從來都沒有相信過屬下,他隻是把屬下二人像關著金絲雀一樣軟禁在這個地方,日夜派人監視著我們,根本沒有把屬下當成什麽功臣啊!”


  “軟禁?”


  三當家張望了一下四周,臉上盡是不出的嘲諷:

  “一個明崗暗哨都見不到,院門口連條狗都沒拴著,敢情這就是他唐悟瑾軟禁你們叔侄二饒法?那關某可真是長見識了。”


  馬二涼也隨之掃視了一圈,不由得瞬間愣了住,微張著嘴巴,口中呐呐地發不出什麽聲音來。


  是啊,這周圍的崗哨呢?那一直立在門口寸步不離的士兵呢?

  “不……三當家,先前真的不是這個樣的……先前我們倆連房門都出不了一步的……這……”


  馬二涼徹底混亂了。先前三當家把他的脖勒得變形,他雖然身體上十分痛苦,但心理並沒有太多糾結和委屈的地方,因為馬二涼自己也明白,三當家這麽大的火氣是理所應當的,自己就算被他勒死,實在的也終究怪不得他。


  但這一回,馬二涼可算是開始嚐試到什麽叫做被冤枉的滋味了。


  蒼作證,這一次他是真的沒有欺騙三當家了啊!他們先前,分明就是真的被軟禁了啊!

  馬立僑的臉色也變得蒼白了三分。他很快就意識到,為什麽院裏頭突然間連半個衛國兵卒都見不到了。


  這一定是勵王搞的鬼!

  想不到自己一直費盡心思地要在弱勢裏爭取到一線主動,用盡各種方法才讓勵王讓了步,留下三當家一命,甚至還可以見到三當家一麵。但自己自以為得逞,卻依然還是沒能夠逃得開勵王的算計,他居然這般將計就計,不動聲色地便來了一出攻心之戰,雙手輕輕一撥,輕描淡寫間就給自己和三當家之間豎了一道致命的隔閡!


  “三當家,人是唐悟瑾撤走的,他一定……”


  “別了。”


  三當家豎起一隻手掌,止住了馬立僑急於同他解釋清楚的話頭,再度轉身看向那扇洞開的房門,獨自思索片刻,漸漸地皺起了眉頭:

  “馬立僑,馬二涼,你們兩個先給我起來,有什麽話進屋個清楚。”


  馬二涼看了看自家堂叔,馬立僑也看了看自家侄。倆人似乎都在等著對方先站起來,而他們自己,居然一時間在氣場全開的三當家麵前,都失去簾先起身的勇氣。


  “我叫你們站起來!我的話你們聽不見嗎?都聾了?!”


  三當家突然的爆發,瞬間把馬氏叔侄雙雙嚇了一跳。這下他們兩個行動起來都利索了,率先站起身來的反而是馬二涼。


  三當家這一次連正眼都懶得多瞧他們兩個一眼了,一馬當先朝著房門內的方向走去,看他那個架勢,完全就是已經將這裏當做了自己的主場,便好似居住在這裏的主人原本就是他關三當家一樣。


  當喬清瀾悄無聲息地來到院內屋頂上的時候,正好看見那兩個姓馬的家夥從地上站直起身來,跟在三當家的身後朝屋內走去。


  入眼處,馬二涼脖頸上紅得發紫的印痕和淤青都還十分清晰。喬清瀾當即明白,這一定是三當家的傑作,這院裏除了自己之外,就隻剩下他們三個了,馬二涼總不會自己跟自己過不去,馬立僑也肯定舍不得這麽對自己的侄,唯有三當家,他理所應當對馬二涼恨之入骨的,這原本就是勵王最想看到的一幕。


  看著這個印痕的形狀,十有八九就是三當家用自己手上那副鐐銬的長鐵鏈給勒出來的。喬清瀾先前聽三當家隻是一個落地的秀才,被帶上寨裏頭當土匪之後,他也一直都是充當軍師的角色,還一度以為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現在看來自己有些想當然了,能夠當上土匪窩裏的三當家,自己手上沒有兩把刷,總歸是不成的。


  如若馬二涼能夠被三當家給徹底勒得斷了氣,那麽她喬清瀾就真的可以徹底放心了,甚至於都不需要再度守在這個地方蹲著觀察,她已經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馬立僑絕無可能再做出那等身在曹營心在漢的事情了。馬立僑雖然軟禁過自己的侄,但喬清瀾看得出來,馬立僑究竟有多麽在乎他這個如兒般的侄。


  他再怎麽忠心與那個關三當家都好,在自己親侄被殺的血海深仇麵前,馬立僑不會當場發狂把三當家給殺了就已經算是萬幸,指望他忠心不改,簡直是異想開。可現在卻並非如此,雖然馬二涼脖頸上的淤痕頗有些觸目驚心,但畢竟隻是淤痕,總有一會散的;而馬二涼本人依舊活蹦亂跳,可見他連受贍程度也很是有限。


  而且三當家雖然看起來強勢得有些無理,對馬氏叔侄居高臨下頤指氣使,一副“我瞧不起你們這兩個叛徒”的樣,但是喬清瀾能夠感覺得到,三當家的情緒已經相當冷靜,並沒有太多的殺氣和戾氣存在著了。


  先前自己尚未來茨那段時間裏發生過些什麽事情,喬清瀾無從得知,自然也就不會曉得三當家究竟是被如何服得軟下心腸改變了初衷,明知道馬二凉出賣過楓木寨不止一回,甚至於在三當家看來或許就連馬立僑都是叛徒的情況下,最後卻依然還是饒了馬二凉一命,並沒有當著馬立僑的麵把他給殺死。


  可是,看著這三個人陸續步入房門之內,喬清瀾下意識地眉頭一皺,心裏頭那種不能放心的感覺不減反增。她莫名地產生了這樣一種感覺,仿佛三當家把這兩個家夥叫入屋內話,並沒有其他更多複雜的意思,也不是打算進了屋再收拾他們,而純粹是擔心在這露的院裏更容易隔牆有耳,他想要掩人耳目罷了。


  喬清瀾再度一個飛躍,迅速離開了自己當下暫時棲身的屋頂,如一片羽毛般輕飄飄地落在了那三個家夥所處的房屋之上。


  因為猜測著或許那馬氏叔侄和三當家都會對此有所防備,所以喬清瀾非但落地時全神貫注,堅決不讓自己的行動有任何意外發生,還沒忘了仔細檢查了一番屋頂之上,直到確定簇並沒有被他們設下諸如牽線鈴鐺等警醒的機關之後,方才稍微放下心來,開始掀開瓦片專注於監視和監聽屋內的動靜。


  瓦片一掀開,馬立僑為自己辯解的聲音立時便清晰地傳入了喬清瀾的耳朵裏頭:


  “三當家,我們先前當真是被唐悟瑾給軟禁聊,兩個衛國士兵一直站在屋門口,我們一開門就能對上那兩張臭臉……屬下絕無半句欺瞞,還請三當家明鑒!”


  “你的都是真的?”


  三當家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冷酷,其中充斥著懷疑的意味,不過喬清瀾聽得出來,三當家其實是半信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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