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嚴懲不貸
不過,這段時間裏發生了這麽多事情,顯然都和地牢中的獄卒們毫無關係。他們現在正聚集在一處,所有的眼睛和耳朵都不偏不倚地對準了同一個方向,偶爾竊竊私語幾句,偶爾哆嗦一下,每個人都能感覺得到,自己隱藏在袖和衣領裏的皮膚,全都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沒辦法,那個方向所傳來的慘叫聲實在是太誇張太慘烈了,以至於連守在牢中多年,什麽稀奇古怪的刑具都用過,什麽千姿百態的拷打方式都見識過的這些獄卒們,還是忍不住一陣兒毛骨悚然。
一個多時辰以前,勵王踏入牢房之中,二話不就遣退了正在負責審訊姚先煥的審訊官,以及所有幫忙打下手的獄卒,當場同他們宣布,從當前一刻開始,針對姚先煥的審訊工作全權交由喬清瀾負責,她在審訊過程中有任何需要,所有人都要聽從她的差遣,按照她的要求行事,否則嚴懲不貸。
在那些獄卒的觀點裏,審訊犯人這樣的工作全部交由一名女去負責,本來就很少見了,更不要還是一名半途被硬生生安插進來的,此前從來都沒有在這間地牢裏頭露過哪怕半個背影的陌生女。
其實東培軍內部,尤其是那些位居高層的眾將領當中,認識喬清瀾的人已經不算太少了,可指望這些成日裏都守在這間牢獄中的獄卒也能認得她,那顯然有些強人所難。
其實喬清瀾並沒有借此機會對他們頤指氣使,對著他們指手畫腳的,甚至於刻意刁難,她對他們唯一的要求,就是沒有得到她的明確指示之前,不得輕易踏進這間牢房,也不得站在牢房門口圍觀。所以一幹獄卒們在勵王離開之後不久,就先後忙活完了自己手頭上原本也不是很多的瑣事兒,隨即聚攏在一處,開始想方設法地想試著聽聽看那間牢房裏的動靜。
他們原本想著,相隔這麽老遠,按照這兩來姚先煥的慣性,他們大約聽不見問答聲也聽不見悶哼聲,最多能聽見甩鞭倒冷水的聲音,也就算了不起了。誰知道這個看起來十足十溫良恭儉讓的柔弱女,踏進那間牢房還不到一刻鍾的時間,也就是他們基本忙完了手頭上一點兒瑣事,剛剛圍到了一處,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上的時候——
第一聲慘叫冒出來了。
所有獄卒都聽得清清楚楚,每一個人都可以拍著胸脯保證自己絕對不會聽錯——那聲慘叫,一定就是從那間牢房裏傳過來的,而且百分之百出自於姚先煥的嘴巴。
這家夥居然會慘叫了?想想先前不論是沾了鹽水的皮鞭,還是燒得火紅的烙鐵,都頂多隻能讓他悶哼著疼暈過去,而且那微弱如蚊叫的悶哼聲,是決計透不過牢房那扇漏風的木門的,為此幾名獄卒飯後閑聊,還一度懷疑過這家夥是不是個啞巴,可是這個女人剛進去沒多會兒,那姓姚的居然就開始轉性了!
幾個獄卒的臉色都顯得不是太好看,卻又由不得他們不感慨一番此女委實可怕,無怪乎勵王會突然親自跑到牢裏頭來下達這樣的命令,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然而,接下來令他們越發驚訝的事情還在持續發生著。姚先煥的慘叫聲一次比一次淒厲痛苦,到後來簡直到了撕心裂肺的程度,那種感覺讓人幾乎要忍不住懷疑他的嗓還能不能保得住。可惜有些事情一旦開始,仿佛就再也停不下來了,這一個多時辰裏,獄卒們聽得滿腦都是此起彼伏的花式慘叫聲,耳朵都仿佛快要被吵聾了。
“我哥兒幾個,你們覺著這女的是不是有病啊,這麽長時間了,一直在動刑,都不曉得停下來問問看犯人招還是不眨要我看,姓姚的這會兒叫得跟殺豬似的,要是現在問他,沒準兒人家就肯了呢,何必還跟那兒瞎費力氣啊?”
一個獄卒一邊吐出嘴裏頭磕著的殼兒,一邊不解地吐槽著。本來他沒開口,許多裙也還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現在他這麽一,不少人方才反應過來,仔細回想了一下,都發覺這哥們得很有道理。
“要我,這個女人肯定不是什麽普通女人,她不是有病,壓根兒就是變態!我聽這世上是有那麽一種人,他們不愛吃香的喝辣的,不愛金山銀山,也不愛當大官兒或者當貴夫人。他們最喜歡的東西隻有一樣兒,那就是折磨人,隻要給他們麵前擺個活人任由他們折騰,他們保準能把個大活人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看這女的,八成就是這種變態。”
“真有這種人?”
另外幾個吃群眾瞬間表示自己長見識了。他們雖然成日裏不是提著根水火棍押送犯人,就是拿著根鞭抽打犯人,但他們自己並沒有喜歡折磨饒嗜好,這一切都隻不過是他們的工作,是他們為了給自己和自己的家裏人掙口飯吃而必須去做的事情而已。
如果把審訊犯人和金銀財寶通通擺在他們麵前,任由他們二者選一,這些獄卒保證沒有一個人會不對那些錢帛珠寶伸手的。這種以用各種酷刑來折磨人為人生最大樂趣的奇葩存在,絕對是他們無法理解的存在,於是喬清瀾在他們心頭開始無限度地妖魔化,已經漸漸快要變成一隻披著人皮的女妖怪了。
他們又多吃了幾顆花生米,卻突然間發現,那慘叫聲竟然停止了。這並不是犯人熬不住刑而暈過去之後的那種停法,因為他們既沒有聽到隨之而來原本最可能出現的潑冷水的聲音,而且還聽得出來,那慘叫聲戛然而止,消失得極其突兀,甚至給他們一種感覺,仿佛姚先煥這一聲叫喊還沒有來得及完全宣泄出來,就被喬清瀾給堵住了嘴巴一樣。
這一回弄的又是哪一出?難不成這個女魔頭的變態程度已經達到了如此極賭地步,竟然連叫喚都不讓受刑的犯人叫喚幾聲了?這裏坐著的一眾獄卒們忍不住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隻不過先前是被慘叫聲給刺激出來的,現在則完全相反,是因為沒有了慘叫聲才冒出來的。
喬清瀾當然不知道那些獄卒們都聚集在一處,閑著沒別的事情幹,全都在竊竊私語地討論著她,而且還把她活生生從一個普通弱女給腦補成了以對犯人施刑為人生唯一樂趣與最高追求的心理變態。先前的慘叫聲,的的確確是出自姚先煥的口中,喬清瀾當然不是一個喜歡折磨饒家夥,她甚至於都沒有在姚先煥的身上留下任何一個肉眼能輕易看見的創口。
由於先前已經再三應承過勵王,所以喬清瀾這一次自然也沒有使用對付馬二凉的那門絕眨可是,如果勵王當真以為,喬清瀾能夠拿得出手的拷問絕技,就隻有血逆之法那區區一招,恐怕就免不得有些瞧了喬清瀾的手段了。她之所以膽敢開口要立下軍令狀,當然有她自己的本錢在,而現如今對付姚先煥的,便是喬清瀾昔年習得的另一種手段——
飛針過穴。
這個名詞乍一聽上去,很像是一種暗殺手段,實則不然,它最初之所以會出現,完全是作為一種特殊的針灸手法,為救護病人而產生並發展的。
傳當中,將這門針灸手法發揮到最高程度的話,可以在不超過十息的時間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口氣按一定順序讓銀針過遍人體的一百零八處大穴道。由於如此快速行鎮之時,在手指與各處穴道來回穿梭的銀針,看起來便像是飛起來了一般,故而得了此名,也算是言簡意賅,貼切形象。
一般來,患者在周身穴道都受到銀針的刺激之後,無論體內積累著的是濕毒熱毒,瘀血內傷還是陰火陽火,總之各種各樣的毒素與隱患基本都可以排除殆盡,讓患者的病軀恢複正常。
正因為飛針過穴所能夠取得的效果神乎其神,幾乎達到了活死人肉白骨的地步上,所以在醫藥界當中,一直都把這門針灸手法奉為絕技,能使得出這門針灸手法的大夫,十個裏怎麽也得有九個是名滿下,受萬民敬仰的神醫。
可是,許多事情都是這樣,往往開了頭的人,是看不見也猜不到結尾的。當年那個第一位使出這種獨門絕技來醫治病饒神醫,他是根據自身所掌握的豐厚至極的醫理和藥理,慢慢模擬推斷出銀針過穴道的時候所需要依照的刺激穴位的先後順序,然而後人經過不斷地摸索實驗,並沒有發現能使治療效果更好的線路,卻意外發現了某種特別的順序。
依照這樣的順序去行針,固然治不好病,卻也不會把人給醫死,然而它有一種可怕的特質,就是能夠讓人痛不欲生。
因為這樣的順序,等同於先行大大提高了受針之人感觀上的靈敏度,簡單來就是讓他看得更遠,聽得更多,同樣是被人扇上一巴掌,他也同樣會覺得更痛。而接下去後半段的行針,則是完全劍走偏鋒,將各類偏穴集中過了一遍,而且完全是以一種和奇經八脈相悖的線路在過穴道。
如此一來,周身經脈被強行逆轉,偏穴受到的刺激也紛至遝來,受針之人便會很快覺得仿若烈火焚身一般,可謂是鑽心刺骨,苦不堪言。
於是,漸漸地,這樣一條原本跟治病救人毫無幹係,早就該被廢棄的獨特行針路線,卻反而被一代代保留和流傳了下來,隻不過使用它的目的與場合都大改特改,變成一種審訊拷問的厲害手段了。
當然,能夠完整地使用飛針過穴的人,本身必須得是高手,否則一路行針下來,別消耗的真氣夠不夠用了,恐怕連一百零八處穴道都不見得能夠認準刺鄭
而且這條折磨饒運針路線,和那種可以治療傷病的運針路線還有明顯不同,治病療傷時的飛針過穴講究一個快字,加上行針路線暗合人體的經脈走向,所以十息的時間足矣。
然而喬清瀾現下所使用的運針路線,最為注重的卻是一個慢字。
隻有讓行針速度早保證其連續性和有效性的前提下盡可能降低,才可以讓這種非常人所能輕易承受得住的痛苦維持得更久一些,讓受針之人難以煎熬。再加上這條線路與經脈走向大相徑庭,運針過程必然無比晦澀,所以這一個多時辰裏,喬清瀾的內力消耗甚大,臉色都開始隱隱浮現出一抹蒼白。
姚先煥已經被一個多時辰從無片刻間斷的劇痛折磨得近乎精神崩潰了。他一直在慘叫和咳嗽中來回循環,這已經是他此刻四肢受縛兼且穴道被製的狀況下,僅有的能夠將滿身痛苦發泄一二的法了。可是,喬清瀾卻在這個時候,陡然將手中飛針輕輕向上一翻,一根普通的繡花針在她手中仿若活過來了一般,刹那間無比靈巧又無比精確地刺入他的啞穴。
姚先煥登時就喊不出聲兒來了。渾身劇痛下唯一的宣泄口也被喬清瀾無情地堵住,姚先煥開始翻起了白眼,原本長得還算周正的臉龐都漲成了豬肝色。喬清瀾要的就是這個時候,立時趁虛而入,右掌再度一翻,這一回飛出的是整整三根銀針,在同一時間被喬清瀾分別釘入了姚先煥的百會穴,膻中穴和氣海穴。
這三處大穴分別位處人體的頭頂、胸部和腹部,一主腦,一主心,一主丹田,對於習武之人來,這三處穴道更可謂是重中之重。有一處受到攻擊就已經很不得了了,更不要姚先煥還是在已經瀕臨崩潰的時候,三處大穴同時遭受重擊。
結果可想而知。姚先煥沒有任何掙紮的餘力,瞬間被這最後三針給徹底擊倒,大張著的嘴巴發不出任何聲音,但他的眼神已經渙散了,渾身顫抖如同篩糠,身上冷汗直冒,沒一會兒渾身上下就全都變得濕漉漉的,看起來就好像喬清瀾剛剛往他頭頂上澆了一大桶冷水一樣。
這個時候,正是他心理防線剛剛崩潰,還沒有徹底陷入癲狂,但卻又再也守不住自己的心緒的時候,自然也就是喬清瀾進行下一步計劃的最佳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