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皇上為表現我泱泱大國的王者氣度，又一拍大腿，讓南詔國先出題。使者言：“相傳有兩座城池雲城和雨城，雲城的人隻說真話，雨城的人隻說假話，且人人都不會去另一個國家。我若去其中一城中，假使隻能說一句話，該如何判斷我身在哪座城？”
這種被師父嗤之以鼻的耍小聰明的題目，我一向也嗤之以鼻，不過我還是迅速想到了答案，可能骨子裏潛藏著智者的神思吧。為了不讓對方太難堪，我裝模作樣故意想了一會兒才答道：“民女認為，隻需攔住一人問：你是這座城裏的人嗎？”
緊接著使者又問：“農夫家裏婆婆與兒媳不合，便故意為難她，讓她把家裏的羊拉到集市賣掉，買回一些布匹，再把這隻羊拉回來。那兒媳該怎麽做？”我小聲問雲起：“世上真有這樣的婆婆？”雲起看著我道：“放心，我娘人很好的。”
“……”我放哪門子的心。
雲起說罷，那公主惡狠狠將我瞪了一眼，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看著使者，答曰：“羊毛。”將羊身上的毛剃光賣了換成布匹，再拉著小禿羊回去就成了。
南詔公主似乎又開心又不開心，搞得我都不知道該不該開心了。
使者出的第三個題目不是題目，算是真的請教了，他拿出一張字畫，上麵隻留了前半句詩，讓我們填下半句。因我朝文人墨客居多，這幾乎輪不到我來回答，況且我也不會。意料之外的是，一向看起來沒有什麽文化的雲起對出了非常有文化的詩，不僅對賬工整而且韻腳十分到位，用詞準確，還頗有意境。
麟德殿上，一片喝彩聲。那位南詔公主緩緩起身，帶著自己紅的像猴子屁股似的臉蛋，羞澀問道：“清晏王既已答出三題，舒嘉便贈一樣物件，不知這玉佩可還入得王爺眼？”玉是好玉，不過……
雲起謙謙有禮，淺淺一笑：“不要。”
“……”也不用這麽明顯吧。
接著雲起像君子那樣禮貌地誇了那位舒嘉公主一頓，從頭誇到……其實隻誇了頭發，然後問她青絲三千，可否贈與他。公主心裏正甜的跟蜜罐似的，滿口答應。而後，雲起命人剃了舒嘉公主的三千秀發，一根不剩。
不過還好，南詔不流行“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這種說法，是以舒嘉也就沒有自盡，隻是回南詔後再也不出門了而已。但這都是後話了。
話說回來，比試結束後眾人正在盡情玩樂，那位舒嘉公主又出來說話：“貴國聖上，舒嘉有件事不知……該不該說？”
不知道該不該說那就不要說了，哪來那麽多話。
皇上正在興頭上，道：“請講。”
此話一出，亂糟糟的麟德殿頓時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舒嘉道：“半月前我與國師一行人來路上途經君華山腳，因天黑無法趕路就歇在了一家農戶，無意聽那戶人家提及君華山主峰，說近日裏有人每天都沿著主峰的山坡在陡峭的側壁上鑿石，似乎是想要修出一條棧道出來。舒嘉命人打聽了一番才知，那附近人人都說陡崖的側壁上生長著神藥，吃了方可長生，但一直以來，人們也隻當它是個傳聞罷了，從未有人敢去攀那天下第一奇險的君華山主峰。隻是近日竟有人行此詭異之事，舒嘉思量再三，深覺應呈報給聖上。”
這舒嘉看起來像個出門不帶腦子的，實際上也許帶了半個。她方才所言，在吾國確實算是一件大事了。細想一下，每個國家都有著流傳下來的禁忌，比如說有的國家認為殺豬就會得罪神靈，你要是不小心殺了一頭豬，那簡直是莫大的罪過，人人心神不寧人心惶惶仿佛天馬上要塌下來一般，十分神經病。
而吾國的禁忌，便是“長生不老”之事。
吾國開創之初，相傳東海之濱有人魚出現，人魚乃上古神獸，若取其肉身燒製成燭，點燃七七四十九根位於太極殿與兩儀殿中，方可保王室萬世太平，帝王不死不滅長生永駐。帝一聽傳聞便命人去捉，人魚神獸大怒，掀東海之大浪，奔湧翻騰，活活淹沒了周邊好些個郡縣，一時間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帝知罪，親臨蓬萊仙島請求神明降罪，接著全國大旱三年，差點滅國。帝臨近歸天之際恍然大悟，深知萬事萬物皆有法則不可倒行逆施，於是血祭護國神劍立下誓言，子孫後世萬不可玩弄此等邪術，若有犯者，上到君王，下到市井鄉民，皆以神劍斬之，魂魄萬劫不複。
以前在終南山的時候，師父總拉著我講這件事，聽得我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了也不甚在意。而此時回想起那句“萬劫不複”卻實實打了個哆嗦。
我的雇主所求之藥，便在那君華山主峰的側壁上，也不知是巧合還是……雖說師父認為我的輕功很一般，但在陡崖上摘個草藥什麽的也並非難事，如果那人是雇主的話為何還要花費時費力修一條棧道，這麽說來舒嘉所言之事應該與我的雇主沒有關係，隻能說明他比較倒黴。
聖上睜開微微眯著的眼，臉色凝重，命人立即嚴查。
曲罷，宴會散去。
雲起與他的同僚們寒暄了幾句正要離開，不料有位公公攔住了去路，說皇上請我們去禦花園賞花。
我跟在雲起後頭，踩著兜蘭與醉蝶花的影子緩緩向禦花園的方向走去。走著走著雲起突然停住腳步，險些讓我撞他背上。
我有些疑惑：“你踩死螞蟻了？”
雲起的眼神穿過蜿蜒曲折的小路，也不知道在看哪裏，思忖道：“其實那日，是皇上親自欽點你來參加宴會的，他當時也隻是提及各府家眷時隨口說到你，我便沒太在意，隻是方才被公公攔住，我又覺得事情不大對勁，你這麽一個身無一技之長，又懶性子又散漫，與皇親國戚們又攀不上一點關係的人，皇上召你會有何事？”
“……雲起，你是在說我沒天資沒背景，還不努力上進嗎？”
他抿了抿嘴，忍著笑故作嚴肅道：“沒有，我在嚴謹地分析。”
我用手指比了一個鳥喙的樣子，狠狠地在他胳膊上啄了一下，說道：“我師父說，分析一件事的時候，最好不要帶有個人的主觀感受。”
雲起誇張地喊出聲來，笑著看我：“好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