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難得空山攏一月(玉蘭花)
山下。
有一少年,背靠著一棵樹,旁有兩匹棗紅色馬。
少年劍眉星目,額上戴有一銀質額帶,額帶正中嵌紅石一顆,旁有兩顆藍石修飾。因有這額帶,其人似是發間都透露著張揚。即便是一身平和淡雅的紫色衣物也無法將眼裏的桀驁掩藏去,就連衣服上白色的雲紋都染上他獨有的個性。腰間係有三枚銅色脫手鏢,雙手交叉,懷抱一把長劍,劍上係有一小巧的劍穗。
他看似是眼神隨飄蕩,實則,目光炯炯,暗露出其人的敏銳機警。
看向石階時,那著月白色袍子的公子從掩映樹林中出來,少年嘴角一挑,朝那人招招手,將馬向前牽去,喊:“公子。”
這公子便是許戈了。
兩人利落翻身上馬,騎馬前行。
少年好奇道:“公子,通草間可有人露出馬腳來?”許戈搖搖頭:“那白館主應該真是不知疫情秘密,想必沒有參加這場謀劃。”
“我就說嘛。通草間怎會參與其中,白先生倒是六親不認,連自家的醫館都要懷疑。”少年喃喃道。
“或許是我沒看出異樣,人最會的,不就是演戲嗎?”
“公子是在說自己?”少年嘴欠。
許戈並未搭理少年的調侃,補充道:“何況,今日那百姓口中的女神醫我是沒有見到。”
“不就是一個女子嗎?”少年不屑道。
“莫要小看女子,紫潭。”
少年一聽到“紫潭”二字便是頭大:“公子。您別那麽小氣行嗎?就打趣了你一下,連我老底都給掀出來了。叫我顧泓。”
“紫潭是表字,與名又不衝突。”
“這‘紫潭’實在是太女氣了,與我不符。也不知道白先生為啥偏給我取這麽一個表字。”顧泓顯然是不滿。
許戈笑,不再打趣他:“顧泓,我現在需要你去一個地方幹一件事情,你猜的出來嗎?”
“守城令府?”
“那你說說看我要你去幹什麽?”
“不知。”顧泓懶散著說,“反正我空有一身蠻力。不似公子和白先生滿肚子計謀策略。”
“去偷南州地誌圖,抄畫一張後,再給人放回去。”許戈依舊不理會顧泓的調侃,正經道。
顧泓汗顏,道:“公子,咱倆快馬加鞭提前一日趕來就為了抄畫一張地誌圖?不就是一些山河水利嗎,能看出什麽?若那圖真有什麽線索,豈不是早就被偷換了。”
“若是真有人偷換了,倒還能順藤摸瓜找出些什麽。就怕,策劃這場疫情的背後黑手再無動作。”許戈緩緩解釋。
“可偷那玩意做什麽,明日讓那守城令奉上不就行?況且,偷就偷了,還要臨摹一張做什麽?”顧泓不解。
“若那地誌圖真能給我們帶來線索。那麽,一定有人不希望我們去動這東西。”許戈的眼神暗了暗,“這一次梁皇派我來,不就是想探我的虛實嗎?”
“皇上?”顧泓一愣,“公子是說這場疫情的始作俑者是皇帝……這,這……也太不把人命當人命了吧。”
“這場疫情是天災還是**,得找到根源我才能確定下來。”許戈道,“不過,派我來當這查令使,那老皇帝必然想試探於我,這是真。”
顧泓搖搖腦袋,道:“這些陰謀詭計屬下是真搞不懂。您呀,還是等明天和白先生商討吧。總之,我的任務就是保護好您。”
“顧泓。”
“嗯?”
“你在武藝方麵的天生神力,不會是拿腦子和閻王爺換的吧。”
“……”
“那我去偷地誌圖,公子上哪去?”
“我?自然是去些南州城出名的秦樓楚館。否則,怎麽對得起我的名聲。”
“……”
夜。
玉蘭苑庭中,影落空階,小院晚風微,點破玉蘭銀花,片片晚妝新,束素亭亭。刻玉玲瓏,吹蘭芬馥。
樹下有石桌石凳,有兩個姑娘對坐著,旁邊靠著掃帚,顯然剛打掃結束。
“累壞我了。”林椀抱怨說,“今天也忒黴氣了,偏偏碰到那個公子戈。若不是他,白館主也不會讓我們倆來打掃玉蘭苑。阿姒,你說說看,那人是不是個掃把星?”
對麵的史姒依舊望著玉蘭花,似是出神。
“阿姒,阿姒?”林椀又喊了兩遍。史姒才後知後覺回神問:“怎麽了?”
“你很喜歡玉蘭花?”
“嗯。”史姒點頭,忍不住道,“我阿娘最喜繡玉蘭。”
“倒是很少聽你提起你的阿爹阿娘。我一直以為,你的阿爹阿娘也和我阿爹阿娘一樣早早去世了。”林椀禁不住說出內心想法,但言罷,卻後覺自己說了不太好的話,又慌忙道,“我不是詛咒你阿爹阿娘地意思,我……”
“我阿娘的確已經去世了。”史姒把目光在玉蘭花上流轉。
“啊……那你阿爹呢?”
“他自然是好好的。”史姒看到林椀一臉迷茫,“我阿娘死後,我阿爹很快又再娶了。我氣不過,便來了醫館。不想再見他。”
“哦……”林椀躊躇了一會,忍不住道,“那你不擔心他嗎?最近疫情四起。”
“我家住在東坪灣,我打聽過了,那兒沒有人得半月疫。”史姒摳摳自己的指甲,慢慢說道。林椀撓撓自己的頭,道:“你知道的。我爹娘去世的早,我對他們都沒有什麽印象。我還以為……以為……有爹有娘的孩子,就不會似我這般難過。”
林椀低頭,史姒第一次發現,眼前這個每日笑嘻嘻的小姑娘也會露出無奈、苦澀的表情。原本笑意盈盈的眉目此可卻如蒙上陰霾的山水,忍不住一陣心糾,她不該在她麵前提起爹娘。
“明日,我們一同去後山采藥吧。你不是很喜歡後山那兒的景色嗎?我陪你去。”
“好哇。你可不許反悔。”林婉抬起頭,眼睛晶亮,後山路遠且陡峻,醫館的醫女很少去那兒,但她又很喜歡去那。可忽然,她又想起啥,說:“可那公子戈明日就來。萬一他忽然讓我們診治如何?”
“放心吧。明日,怕是不到傍晚,他都不會得空的。”史姒篤定道。
“為什麽?”
“他是查令使。需得接見不少城中官員,再者,他還需去疫情爆發的村落調查一番。他無論再膿包,查令使該做的事情總是要做完的。況且……”史姒忽然頓住。
“況且什麽?”
“沒什麽……他如何都算一個貴人,身邊一定帶有親信之人。何況,守城令必定會派小廝丫鬟照顧他的生活起居。我們,做好一個醫女的本分就行。”史姒道。
而她的心裏,卻有另一個緣由。
況且,他可能,並非一個膿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