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首：你走了，真好
想你就現在想你每當我又徘徊所有遺憾的都不是未來所有愛最後都難免逃不過傷害不必再重來現在我隻希望疼痛來得更痛快反正不能夠重來。——梁博《男孩》
隻是這麽遠遠的看著他，宋一一的眼淚就失控了。
她小時候不愛哭，老梁總說她心性不像個女孩，有段時間他甚至想方設法的把她惹哭，然後再哈哈大笑著想盡辦法去哄她。
老梁總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方法哄她，他能模仿一百多種動物的叫聲，能像個鴕鳥一樣跑來跑去，能爬到樹杈上唱《白毛女》，還能把床單圍在脖子裏扮演白素貞。
她記得有一年，她夜裏發了高燒，身上長滿了大大小小的疹子。夜裏迷迷糊糊的哼哼，被起夜的老梁聽見了。
老梁用被子嚴嚴實實的包住宋一一，扛在肩上，就往醫院急診跑。
那天是台風過境，大風大雨，老梁打不到車，就這麽出的第一句話卻是“救救我孩子”。
他總在不遺餘力的扮演著父親的角色。
從未失職，從未鬆懈。
如今，卻被他一點一點養大的孩子，捅了個遍體鱗傷。
她擦幹眼淚，本想從他身邊繞過去，腳卻不聽使喚的朝他走了過去。
老梁把嘴裏的煙摘下來，麵容憔悴，全然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
“回去吧，外麵冷。”宋一一輕聲說。
“我不冷。我就想……再看看你。”
老梁的嘴唇有點裂口了，每年一到秋天，他就會嘴唇開裂，來了北京，天氣幹燥，他的嘴唇更嚴重了。
宋一一從背包裏掏出自己的潤唇膏，用手指摳了一些在手上，踮起腳，幫他擦了擦開裂的嘴唇，又把整支潤唇膏塞到他手裏。
“多擦擦，北京比較幹。”
老梁拿著那個粉色的潤唇膏，慢慢有了一點笑意。
“你小的時候，我跟老葉總提心吊膽的，擔心你會被老家的親戚接走，擔心沒有法律關係人家不讓你讀書，擔心鄰居朋友說三道四，擔心你因為我們不是親生父母就覺得自己低人一等。那時候就覺得，時間呀，慢點走，走快了容易把我的寶貝一一也帶走了。果不其然，你還是要走了。”
老梁把潤唇膏握在手心，怕自己手心太熱給捂化了，又小心翼翼的塞到了胸前的口袋裏。
“你剛來咱家的時候，確實有很多人隔三差五的來打聽你，你老家那幾個親戚，一心想著把你賣給有錢人，我一開始還勉強接待一下，後來發現他們居心不良，就再也不讓上門了。可能就是這個原因，讓你外婆也沒早點找到你，是我不對，我疏忽了。”
“外婆走了，很傷心吧。抱歉沒有早點來，不然還能見上一麵呢。別難過，孩子，生老病死本來就是常事，外婆能找到你，應該很知足了。”
老梁拍了拍她的肩膀，像二十年來每一次安慰她時一樣。
“回去吧，天氣冷。”老梁衝她擺了擺手，示意她走吧。
宋一一的手指死死的摳住手心，心裏不住的淩遲著自己。
她終究敗下陣來，背對著老梁，狂奔而去。
隻要自己跑得夠快，那些快要把她撕裂的痛感就追不上她了吧。
可是當她跑到快要窒息時，那些痛感卻愈發強烈的剜食著她的心髒。
她躲到車水馬龍的橋邊，在人聲鼎沸的天橋上大口呼吸，在吵吵嚷嚷的地下通道裏失魂落魄，痛感不僅沒有減輕，還愈發的不可控起來。
跌跌撞撞，她來到了上次梁又西說要帶她玩滑板的公園。
穿著藍白校服的少年，踏著滑板從她身邊呼嘯而過，恍惚之間，她以為那是十七歲的梁又西，笑著鬧著，說要給她表演滑板。
一旁的長椅上，一對年輕的父母正在叫著小朋友的名字，小朋友搖搖晃晃的奔向他們，他們就手拉著手，說“回家了”。
回家了。
回家了。
她宋一一，這次真的沒有家了。
她再也回不去那個貼滿周傑倫海報的房間。
再也回不去那個路燈搖曳的路口。
再也回不去那個飯香四溢的廚房。
再也回不去那幾張笑臉的身旁。
她懊悔的想把自己殺了，她掏出手機，想打給老梁，跟他求饒，說自己錯了，說自己後悔了，說她什麽都不要了，隻要她和老葉就夠了。
可是壁紙彈出來，梁又西的臉又變成一把鋒利的匕首，再一次把血流成河的心窩刺破。
隻要她還在這個家，她遲早要毀了梁又西的，順帶毀了老梁和老葉半輩子的清高。
他越是光芒萬丈，越是萬眾矚目，他就越容易被人拽下懸崖。
他必須毫無破綻，刀槍不入，才能站的穩，走得遠。
“梁又西！！！！”
她徹底失控，奔到天橋之上，對著車來車往的馬路，發瘋似的呼喊他的名字。
“梁又西！！！！”
車流吞沒了她所有的聲音和眼淚，她便再喊一次。
直到聲音徹底啞了，再也喊不出任何音節。
她徒勞的張著嘴，淚水縱橫的臉上，帶著一無所有的崩潰。
她拚命仰著頭，嘴巴輕輕的開合，鹹濕的淚水流進嘴裏，對著黑洞洞的夜空，發出最後一聲微弱的嗚嗚聲：
“梁西西，我想回家了……”
梁又西從家裏追出來的時候，宋一一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頹然的坐在路邊，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突兀，就像沒有交代清楚情節的劇本，讓他無從知曉前因後果。
但他可以確信的是，宋一一是真的走了。
沒有交代原因，沒有交代去向。
甚至都沒有交代，還要不要他。
她像個被放在炭火上烤著的兔子，一分一秒都等不下去了。
所以她拋下所有，逃命去了。
他開始覺得自己這二十年來，從未真正了解過她。
而她，也沒有真正坦誠過自己。
他不知道該不該怪她，當她用那麽狠絕的話一刀刀淩遲老梁和老葉時，他是怪她的。
可當她看到她眼裏那些不知緣何的痛苦，他又是心疼的。
他想第一時間把她抱在懷裏，像小時候一樣，替她擋下所有的風雨。
可是她說不需要了。
他想起不知道在哪裏看到的那句話：
“你走了，真好，我終於不用成天提心吊膽，擔心你會走。”
他終究還是沒有留住她，不管是作為哥哥也好，愛人也罷。
會走的人，終究會走。
他想起她醉酒的那天夜裏，她醉意濃重的說的那幾句話。
現在想來，這一切，她早就想好了。
大概是五年的分離，讓她變了心意，她回來淺嚐一口，便覺得自己不愛了。
短暫的愛過，那麽吝嗇。
他一低頭，眼淚就大顆大顆的掉下來。
是啊，誰會去愛一個把自己冷落了那麽多年的人。
誰會去愛一個，事事不如自己的人。
誰會去愛一個，那麽輕易就得到的人。
他慌不擇路的挽留，他慌不擇路的表白，都成了此刻被遺棄的笑話。
她都不要了。
老梁老葉留不住她，自己也留不住她。
他擦一擦眼淚，想讓自己從這種崩壞的情緒裏掙脫出來。
抬頭時，就看到老梁從不遠處走過來。
他的麵色蒼白，步伐說不出的詭異，身體有些不自然的搖來晃去。
他趕緊上前，想衝過去扶他一把，老梁似乎也看到了梁又西，有些迫切的朝他伸出手。
但還沒來得及靠近，就腳下一軟，身體失控。
直直的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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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的部分，結束！！甜甜的未來，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