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物種變異
卓穆安的腦子有點混亂,一幕幕亂七八糟的畫麵在穿插播放,好像一部壞掉的電影放映機,有他和白若兩人在一起的小時候、有他在部隊裏的日子、也有他在戰場上的生活
他感到自己就像掉進了大海,被卷入了一個漩渦裏麵,整個人像一隻漂浮在風浪中的小船,沉沉浮浮沒有個安定。
白若蹲在他旁邊,焦急地守著他,這個房間一點應急藥品都沒有,她甚至連幫卓穆安檢查一下都做不到,無力得讓人絕望。
她腦門上的冷汗細細密密地凝聚成一顆水珠滴在卓穆安眼皮上,卓穆安難耐得動了動眼皮,但是睜不開。
這至少是個好的現象,他對外界的感知並不是全部被屏蔽掉了。
白若抬起頭看了眼這個冰涼的控製室,一股難以言喻的危機感油然而生,她覺得背脊都在發涼,卓穆安的昏迷讓她失去了一大半的安全感,甚至還產生了幻聽,聽到走廊上有呼嘯的風聲。
她凝神側耳了幾秒,才發現那不是幻聽,走廊真的有風聲。
白若將卓穆安推到桌子下麵好好地藏著,自己則彎腰摸到窗邊,謹慎地偵查著。外麵依然是除了血和屍骸什麽都沒有,但是那股風聲卻越來越大,應該是越來越近。
隨著風聲一起來的還有金屬在地上摩擦的嘶啦聲,以及轟轟隆隆的撞擊聲。
“那個蜥蜴!”
白若猛地想起來樓下那隻蜥蜴,它一定是還沒死的,而且還上了樓。
果然,從走廊拐角處探出一顆鮮血淋漓的蜥蜴腦袋,它完全是摸索著找到了這個地方,可能是靠著氣味找來的。而它走動時肺部鼓動吐出的喘氣聲就像暴雨前的颶風,將白若的心都吹涼了。
白若轉過身背靠著牆慢慢地滑到地麵,兩隻手交疊著捂住了嘴巴。那隻蜥蜴正在她一牆之隔的窗外嗅著氣味,沉重的喘氣聲就在她的頭頂,她甚至有錯覺感到蜥蜴的口水和血液滴在她臉上,讓她忍不住想要抬手抹一把。
那隻蜥蜴轉了兩圈後走到了另一個房間門口,還沒等白若緩口氣,她旁邊的房門就被撞得變了形,白若尖叫出聲。
蜥蜴確定了目標,大腦袋像個樁子一樣一下又一下得撞擊這扇脆弱的木門,木屑飄零著散落到白若身上,她馬上匍匐著爬到卓穆安身邊。
白若顫抖著身子,瞪著大眼睛驚恐地望著門口,蜥蜴的腦袋已經破開了木板鑽了進來,巨大的黑腦袋卡在木板上瘋狂扭動,這扇脆弱的木門都經不住它的動作,半掉不掉得掛著。
突然,蜥蜴靠著尾巴和後腿像人一樣站了起來,白若這才注意到它居然有六隻腳。那兩隻肥大結實的後腿撐著地麵,四條上肢隻把門踩了兩下就把門推倒了。
轟隆一聲,蜥蜴砸向了地麵,恢複了六條腿爬行的姿勢。
背上的四麵鱗翼一起震動起來,蜥蜴搖搖晃晃地飛離了地麵,朝著白若飛去,那條狹長的信子一甩一甩的朝白若飛去一道混著血的唾液。
白若慌亂地低下頭埋進卓穆安的胸膛裏,堪堪躲過那攤液體。
蜥蜴踩在了白若頭頂的桌麵上,伸長脖子朝桌下咬去,一張一合的大嘴巴將白若的肩背劃得鮮血淋漓,嚐了血的蜥蜴更興奮了,將桌子踩得砰砰作響。
白若趴在卓穆安身上,背上的傷口疼得她齜牙咧嘴,她在心裏祈禱,無論是誰,都趕緊來救救他們吧,真的要死了。
一陣風劃過。
上天好像聽到了她的祈禱。
白若愣愣地抬起腦袋,她看到那隻蜥蜴不知道被什麽打飛了,像個小山坡一樣的身體砸飛到房間最裏麵,撞倒了一整排的櫃子。
門口站著另一隻怪物,身後的尾巴從她的頭頂收回去,應該就是它用尾巴將蜥蜴打飛了。
蛇尾魚身白若認出來是在她的研究室外麵那隻,而且這隻長得比她看到時更大了,甚至比蜥蜴還要大上一圈。
白若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照這情況,蜥蜴死掉後,下一個就是他們了。
蜥蜴從角落裏爬起來,齜著牙左右搖頭尋找攻擊它的東西,它什麽都看不到,隻能嗅著氣味分辨距離,還沒等它反應過來,門口那條奇怪的魚已經撲到它身上,粗大的蛇尾把它緊緊地扭成一團,兩個怪物團在一起廝殺起來了。
白若一聲又一聲地換著卓穆安,她忍著痛將男人扶起來,艱難地把他扶出桌下,她們要趕緊離開這裏,那隻蜥蜴撐不了多久的。
卓穆安沉睡中一直都能感覺到外麵的動靜,也能聽到白若的抽泣聲和呼聲,他使勁得睜眼,但是眼皮卻重得像墜了砝碼。
蜥蜴已經占了下風了,它的一條腿已經被那條怪魚撕扯下來扔到一邊,肚皮也被開膛破肚,器官流了一地,正奄奄一息得躺著。
怪魚埋首在蜥蜴的肚子上,發出一陣陣咀嚼聲。
它的尾巴在身後像有眼睛一樣,白若隻要動作大點就會被打回去,她的手臂和大腿已經青了一片,甚至還有淤血鬱結著。
白若沒法,隻能擋在卓穆安身前,盡量拖多點東西過來擋著。
等她回到卓穆安身邊才發現男人的體溫極高,燙的連皮膚都在發紅,但是他自己本身卻沒有感覺,正安詳地熟睡著。
白若拚命地搖著男人的肩膀,這樣燒下去會燒死他的。
卓穆安從剛剛開始已經對外界的情況失去了聯係,他覺得自己好像進入了一個很溫暖的地方,像個嬰兒回到了母親的懷抱,讓他忍不住想永遠沉溺在裏麵。
他的意識沉入了深海,但是心髒每一下的跳動都讓他明確地感覺到,好像那顆心髒被他握在手裏那般清晰,心跳的速度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大力,他覺得有點不妙,好像控製不住了,跳的太快他覺得胸膛已經開始了酸痛,又酸又漲得幾乎要撐裂他的肋骨。
“穆安,穆安醒醒,你怎麽了?能聽到我說話嗎?”
白若著急到快要打轉了,手忙腳亂地替他降溫,冰涼的手貼在他額頭上都被烘暖了。
卓穆安開始難受地哼哼出聲,他拱起胸膛,皺著眉難受地掙紮,扭了幾下後突然側過身卷成一團在地上,後背的衣服在逐漸滲出血跡。
白若伸出手掀開了他的衣服,她看見男人的脊骨突兀地往上暴起,脊骨周圍的皮膚在開裂然後又長出一層細細密密的黑色鱗片,光滑透亮的質感把白若的樣子都倒映了出來,白若伸出手輕輕地摸了一把,聽到了卓穆安舒服的喟歎。
她回頭去看卓穆安的臉,卻猝不及防對上一雙發著紅光的獸瞳,白若的手指抖了一下不小心從卓穆安的脊骨劃過,割出了一個口子,她低呼出聲,看到那跟脊骨已經長成了一排鋒利的魚鰭。
卓穆安眨了下眼,冰冷的獸瞳把視線緩緩地移到她手上。
白若把手背到身後,坐在地上朝後麵挪了一步,卻被卓穆安抓住了手腕。男人的手已經長出了一層鱗片,鋒利的指甲勾破了她的袖子,白若有點害怕,她不知道卓穆安還有沒有屬於人類的意識,他現在這個樣子就像一隻嗜血的猛獸。
“穆安穆安”
白若的聲音都在顫抖了。
卓穆安看著手中那隻嫩白的手,上麵的創口已經愈合了,徒留一層幹涸的血痂。順著那隻手他看到了一雙帶著鱗片的手。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隻是覺得感官都像放大了一樣,甚至能調節瞳孔來看不同的地方,而且對身體的掌控是前所未有的高度。
“小若我”
卓穆安注意到角落那團進食的猛獸,他伸出手將白若和他的位置換了一邊,然後自己貼著桌子轉過去,那條尾巴突然橫掃過來,卻被卓穆安一把抓在手中。
他的指甲用力地掐進肉裏,那隻怪魚吃痛,將尾巴卷住他的手臂一點一點收緊,趁卓穆安動不了的時候攻擊他下盤。
卓穆安抬起腿,用非常快的速度踩著那個撲過來的魚頭向上後空翻了一圈,他的手脫離了蛇尾的桎梏,但是被他緊緊地抓住不放,順著他翻騰的重力直接將魚舉起來掄到地上,砸出一個巨大的坑洞。
白若驚呆了。
那個長著獸瞳,手背和脊背帶著鱗片的男人,以一種非常不科學的狀態將她的安全感重新找回來了。
卓穆安沒有等那條魚爬起來,他直接俯衝下去一個膝蓋將魚背頂出一個血洞。
那條魚終於意識到情況不對勁了,它撲棱著翅膀要逃走,但是卻被男人一手抓一邊翅膀直接將那對鱗翼撕了下來。
卓穆安的獸瞳越來越紅了,盛出的紅光幾乎盈滿了整個眼眶,他的神情有點不對勁,撕磨著牙尾朝怪魚的鰓器一口咬下去,那條魚隻撲了幾下就咽了氣。
白若張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場單方麵的打鬥把她都嚇懵了。
“穆安!”
她看到男人還想繼續咬這條怪魚,看樣子是想吃下去,她趕緊出聲製止。
卓穆安的動作停頓了幾秒,然後木訥地扔下了怪魚,他難受地捂著頭蹲到地上,嘔出一口黑血後恢複了正常。
白若趕緊跑到他身邊,捂住他的太陽穴輕輕按壓。
“我是怎麽了?”
“不知道。”
白若對這個情況毫無頭緒,她隻能想到伯利亞斯注射的那管血清,但是她還不清楚,可能隻是單純的物種變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