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逃出生天
遠方的海平線幾乎是和烏雲長到了一起，隻有偶爾幾道閃電能照亮邊界。
大雨擊打在海麵上，敲起一朵朵漣漪，藏青色的海麵像有無數個惡鬼大開著嘴吞掉了雨水，卻被更高更大的海浪打下深淵。每一艘船在起起伏伏的海上都難以前行，好像迷失了方向在原地打轉，大家雖然不在一艘船上，但好像都能體會到彼此的心情。
正如白若猜測的一樣，漩渦的深度正在逐漸變淺，就連德方的艦艇都能夠輕而易舉地甩開餘波，如果機器還能用，他們一定可以完整地觀察到能量的變化和海底大陸的移動痕跡。
白若覺得心癢癢的，她實在是太好奇海底的狀況了，而且這個漩渦及其給麵子，都不用一個小時，他們就能看到明顯變化。
“丫頭。”
老船長的煙已經抽掉六根了，這個船長室的空氣都能明顯感覺到汙濁，正如他們的心情，沉甸甸的，難以呼吸。
“如果照你說的，這是一艘巨大的飛船。那你有沒有想過裏麵的人……裏麵有沒有人，什麽樣的人，有沒有惡意，是不是要侵略地球？”
他在這個時間裏一直在想這個事情，活了幾十年了，老骨頭一把的人，還從來沒有想過世界會變成這個樣子，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和外星生物打交道。
白若看著他，輕輕地歎了口氣。
“沒想到船長您還會看科幻電影。照電影劇情來講，這種考慮不是沒有可能，但實際上又不太現實，如果這艘飛船想要占領地球，那他們早在80萬年前已經占領了，何必等到現在呢？難道就因為曆史上說的那場史前大洪水嗎？這不太可能……但很遺憾地告訴您，他們的目的可能更複雜。”
“我想不到比占領地球更複雜的可能了。”
老船長皺著眉狠狠地吸了口煙，感覺兩邊鬢角都已經愁白了。
白若笑出了聲，眉眼彎彎的甚是可愛。
“那您以後可少看點科幻電影。”
卓穆安低下頭親了親白若的太陽穴，他看著懷中女孩的笑臉感覺心髒被擊中了，雖然現在不太合時宜。
南印度洋自古以來就是個凶險的海域，如今增加了這個巨大的漩渦後，這個大洋就像是通往地獄的門，有幾個國家的艦艇早已撐不下去被吞進了海裏，連殘骸都看不到，估計已經被洋流給打到別的海域去了，但好在，那口漩渦現在隻剩下餘威了。
自從漩渦變淺後，雨也停了，就連海麵都開始靜止，但這讓他們感到毛骨悚然，因為他們的意識開始混亂了，分不清楚現在究竟是在海上還是在哪個安靜的內陸河裏。
“不對勁，這太安靜了。”
卓穆安拿過老船長手裏的望遠鏡，對著那口漩渦的中心張望。
老船長下意識地看了白若一眼。
白若皺著眉在窗前打轉，她的神態焦慮極了。
“那艘飛船快要出來了……你們是不是什麽都看不到？那就對了，因為它正在我們的船下……有沒有發現，海的顏色變深了？那不是烏雲造成的，那是船身的影子。”
“那我們就是要降落在飛船上了嗎？”
老船長感覺前方路途一片渺茫。
“不！不一定，這個飛船不可能影響全球的磁場，它隻是影響了局部，一定會有什麽地方有漏洞的，再等等，再等等。”
白若捂住額頭費心的思考，她好像忽略了什麽細節。
如果能恢複信號，她一定能看見在衛星圖中，這一整塊海域都籠罩著黑色的陰影，像憑空出現的新大陸。
腳下的艦艇提高了速度，朝著前方全速前進，坐以待斃不是中國人的習慣。
白若的心亂得六神無主，她完全集中不下來，一抹將明不明的線頭在撓著她的心肝，讓她恨不得剖開自己的腦子看看究竟是忽略了什麽？
突然，海麵開始震動，像是一杯水放在桌子上，旁邊卻有一台震動的手機，將這杯水震得嘀哩噠啦跳動。
“……對！震動！輻射！”
白若趴在窗上激動地叫喊。
老船長自覺握住船舵，他知道這丫頭一定想到對策了。
“我一直把這片海當成以前的海麵了！其實不是現在太安靜了，而是一開始就太安靜了。經過輻射變異的海洋生物怎麽會不襲擊我們呢？我們就像一隻闖進虎穴的羊羔，這麽大的目標，豈有不吃的道理？
這就說明有什麽威脅到它們的存在了，它們不是不吃，而是不在了！但這沒有道理，一塊沉寂了80萬年的大陸，哪怕突然開始動了，那動靜也是極小的，因為越大越笨重，這些海洋生物怎麽會察覺到這個大陸的動作呢？它們隻會當成一座海底的山巒。如果是漩渦，那更不可能了，海底的漩渦無數，這一個，還不足為懼。
所以，它們一定是感知到的，既然它們能接受輻射變異，那就不是這個頻率讓它們害怕，而是船身激活後發出的另一道頻率，這道頻率不隻震懾到了海洋生物，還影響了磁場……天啊！我們是在浪費時間！我們要找的不是地球的磁場，而是這艘船的頻率！”
白若翻出一個工具箱，將控製台上的雷達裝置整個卸了下來，她指揮著卓穆安給她遞工具。還好戰艦的電量是足夠的，她利用電流短暫地重啟了雷達，將雷達改成一台幾十年前的破爛機器，不僅接收頻率，還接收電流，亂七八糟的畫麵像一片雪花。
白若揪了把頭發。
拆掉了衛星發射器，折騰了快四十分鍾才讓她理出一點頭緒。
而老船長的後背已經濕透了，是怕的。
窗外的海麵一片漆黑，他甚至有幻覺能看到城市在海下的投影，好像連烏雲都遮不住那抹城牆房屋的亮色了。
“找到了！天啊！這太困難了！快！右舵打滿！”
老船長等這一聲等太久了，話音還沒落下就作出了反應。
“夠了！就這個方向，全速前進！”
這艘揚著血紅色國旗的艦艇，在這一群無頭蒼蠅當中就像一支滿載希望的火箭，在這片漆黑的海域中劃出一尾銀色。
直到艦艇衝出上千海裏後才陸續有其他船隻跟在後麵，這次的景象已經能被白若看到了，在屏幕上，一顆發出綠光的光點堅定不移地在前麵開路，幾個閃爍的紅點在後麵跟著不斷地拉短距離，轟轟烈烈的架勢讓她莫名覺得這艘戰艦就叫陳浩南。
白若直起腰杆，拿起擱在一邊的對講機。
“跟著我們，我們會帶你們安全離開。”
卓穆安看著白若的背影，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他勾起嘴角，就連瞳色都隱隱發出紅光。
“你小子運氣好找了個好老婆。”
老船長伸出拳頭砸了他的手臂一下。
卓穆安低下頭，碎發遮住了眼睛。
“嗯，我很幸運。”
白若退到他身邊，盡職做著觀察員的身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老船長覺得海麵已經亮了，雖然還是在烏雲的遮蔽下，但至少沒那麽暗了。
他鬆了口氣。
“逃出生天了……”
白若卻哼了一聲。
“想得到美，我利用飛船的頻率導航，隻要還有方向就說明還沒離開飛船的範圍。直到導航失靈，才真正算徹底離開這片海域。而我拆掉了雷達，後麵的方向就要您來尋找了，不過您也不用太擔心，至少我們進入地球的正常磁場範圍了。但是我們時間不多，那艘飛船就在海下。”
卓穆安站在窗邊，發紅的眼睛盯住海麵，他的神態還算輕鬆。
“保持這個速度就好，能看到海洋生物了。”
“是嗎？那說明這個方向是對的，我的猜測沒錯。”
老船長奇怪地看著兩人。
“你怎麽看到的？而你作為科學家不研究下他的眼睛嗎？”
隻是一句無心的話，卻讓白若的心裏響起警鍾，她抬起手咬了下指甲。
“咳咳，我也能看到。”
老船長更納悶了。
“你們視力這麽好嗎？連海裏的情況都能看到？而且這海像被汙染了一樣黑漆漆的……是我老了嗎？”
“中將，請保持注意力。”
老船長張開的嘴最後還是咽了一口空氣。
天空依然烏雲密布，黑壓壓地墜在身後，巨大的海風將幾艘艦艇推向遠方，恰好幫助了這幾隻逃亡的小舟。
“順風！我們運氣真好！”
老船長哈哈大笑著拍了下船舵，但是半天都等不來那兩人的附和聲。
他回頭試探性地看了眼。
“……又怎麽了？”
卓穆安看著海麵，白若低頭看著雷達，手指在機器上敲擊。
“雖然很不想打擊你。但是你就沒有想過一直在震的海麵怎麽會有風嗎？”
老船長的胡子抖了抖，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白若眯起眼睛。
“嗯，飛船出……”
話音還沒落下，一個巨大的海浪將艦艇抬到幾十米高。
白若扶住桌子，棕色的瞳孔裏映出了一大片海麵。
卓穆安迅速跑出船長室，招呼小兵們撤入室內，他眼睜睜地看著幾隻艦艇像個玩具一樣從海浪最高點砸進海裏。
突然覺得眼前有點發黑。
卓穆安抬起頭，一座望無邊際的鋼鐵牆麵直直地立在頭頂，還在不停地往上延伸，一大片高山森林坐落在表麵被舉到天上。
他們還有兩艘艦艇被這座冒起的飛船差點掀翻了，巨大的海浪一層又一層把他們送出了幾千海裏以外，把他們直接打到了印度尼西亞。
這座巨大的鋼鐵大陸剛從海裏出來，就淹沒了好幾個海島，就連西澳大利亞都引發了一場慘烈的海嘯。
白若愣愣地看著有點開裂的船身。
“……就像憑空出現一樣，上一秒還平平靜靜的，下一秒就世界末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