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再遇書生
許詩陽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了一張巨大無比的臉,令他不由得心中一驚。
冷如寰看著許詩陽那傻愣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你終於醒了。”
許詩陽看著眼前的女子,一時愣在了原地。
在此之前,許詩陽見到的一直都是冷如寰戴著帷帽的樣子,還從未見過冷如寰的真容。但,盡管如此,當許詩陽第一眼看到冷如寰的時候,依舊知道,此人就是當初在寺前救他的那位‘仙子’。
不是因為冷如寰的容貌有多麽出眾,而是因為她無與倫比的氣質。至少在見過不少人的許詩陽眼裏,唯有冷如寰一人有此風度。
冷如寰見許詩陽一副呆愣的樣子,忍不住說道:“怎麽了?炸傻了?”
說罷,冷如寰有些忍俊不禁。也不知這許詩陽是個怎樣奇葩的人,他是哪根筋不對竟然會跟蹤自己!讓她以為是哪路仇家來尋仇!
此話一出,頭上的疼痛引領者許詩陽想到半柱香之前發生的事情——他被鞭炮彈起的石子砸暈了!
想到這裏,許詩陽的臉頰上不由得升起了兩片紅暈,這著實有些讓他難為情,“方才是小生唐突姑娘了。”
見許詩陽這般中規中矩的模樣,冷如寰不由得冷哼一聲,“許詩陽,你為什麽跟蹤我?難道是上次給的錢沒給夠?”
要知道,上一次,冷如寰給他的定金可是足足給了一貫錢!一貫錢,可是夠買近二十石糧食的!可是這錢到這許詩陽手裏之後,就像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寺廟一別,已經過了三個多月,這麽長的時間,就算再複雜的畫,應該也能完成了。兩人當初雖沒約好時間可卻是約好地點的。
一開始冷如寰不相信自己竟看錯了人,還日日派萍兒去門人那兒問,卻依舊沒聽到任何有人來尋過的消息。時間久了,冷如寰才是無奈相信的確是自己看走了眼,那許詩陽實在是空有才華卻是個不信守諾言之輩!為此,冷如寰失望了好幾天。
冷如寰說完就仔細的盯著許詩陽,見他先是驚詫無比,然後麵色又忽然變得有些慘白。這時冷如寰才發現,許詩陽比之上次初見,似是瘦了許多。
“我……我不過是偶然遇到一人像你,所以才跟了過來。”許詩陽的臉上盡是苦澀,猶豫了半晌卻還是沒說出什麽。
“你到底想幹什麽?”冷如寰挑眉問道。
許詩陽並未直接回答她,反倒是說道,“那幅畫,我目前隻完成了一半,待完成之後,我會親自送到你府上。推延了這麽久,實在是有些抱歉,定金和違約金我攢夠之後會還給你的,那幅畫便當作我的賠禮吧。”
許詩陽說這些話的時候,雙手一直捏成拳頭隱在衣袖裏邊。待說完之後,許詩陽的眼睛一直朝下看著,自始至終似乎都不敢抬頭和冷如寰直視。
冷如寰聽他如此說,忽然有些不知道說些什麽了。這個頗具才華的書生給她的感覺像是折子戲一般,一波三折,陡上陡下。
就在此時,忽然有個中氣十足的大嗓門叫喊道,“許家小哥,來貨了。”
冷如寰聽這聲音,距離的也不算遠。
許詩陽聽到這聲音,猛地站起來,回道:“來了。”
許詩陽朝冷如寰施了一禮,道:“我先走了。”
冷如寰有些疑惑,可還未等她問些什麽,許詩陽就快步離開了此處。看著他倉皇的堪稱狼狽的背影,冷如寰的眉頭更皺了。稍作思索之後,冷如寰便順著許詩陽離開的方向,跟了上去。
她倒想要看看,這許詩陽到底是在幹什麽。
冷如寰順著他離開的方向,左拐右拐不一會兒就到了個類似倉庫的地方。那撲鼻而來的米香告訴她,此地才是某家的米倉。
冷如寰戴上了帷帽,往前走了兩步。那米倉門口,一群粗壯的漢子每人都馱著一大袋米,朝著巷子外走去。這大冷的天,有些漢子竟然將一隻袖子脫了下來,係在身上,露出精壯的胳膊和肩膀,看起來很熱的樣子。
當其他人都是那般雄赳赳氣昂昂的時候,有一個人顯得就十分特別。那人瘦瘦小小,在一群漢子裏顯得十分孱弱。但是他單薄的肩上依舊扛著一大袋米,在路上吃力的走著。每一步,都似灌了鉛一般,十分沉重。
冷如寰見到這場麵,原本皺著的眉舒緩開來,許詩陽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何事,竟淪落至此?
一個婆子從米倉旁邊的小房子走了出來,開朗的跟米倉門口的管事打了招呼,“饅頭都蒸上了,鹽巴用完了,我去集市上買點。”
那管事點點頭,算是允了。
婆子朝著冷如寰這邊走了過來,剛一拐彎就瞧見了冷如寰,嚇了她一跳,“這是誰家的小姐,怎麽站在這粗使的地方?”
冷如寰見她麵色和善,朝她笑道:“不過是來尋位故人,驚擾到夫人了,實在失禮。”
婆子一聽,就了然的說道:“不當緊。姑娘怕是來尋那許家小哥的吧?”
冷如寰回想著方才聽到的叫聲,說道:“是的,夫人怎麽知道?”
那婆子爽朗的笑了兩聲,說道:“姑娘一看就是一副大戶人家的模樣,能認識姑娘的,在這兒怕也隻有那許家小哥了。”
“夫人可知道他怎麽會來這兒?”
婆子收起了笑容,麵上有些惋惜,“聽說是母親病逝了,還欠了一屁股債,走投無路,隻能是來出賣苦力了。不過這許家小哥也是厲害,別看文質彬彬的瘦瘦小小的,但幹起活來不比其他大老爺們兒弱上多少。”
婆子知道的也不多,但單單這一點都讓冷如寰十分吃驚。
“不跟你說啦,我趕緊去買鹽做飯了,這一大堆人一會兒可得吃飯嘞。”
冷如寰見狀,從懷中摸出幾枚銅錢,說道:“叨擾夫人了。”
那婆子也是市井的笑笑,但還是推脫了,“這沒什麽,不過是兩句話而已,不當緊。”
“您就收下吧,就當是我給這些大哥添點菜錢。”冷如寰堅持的說道。
婆子知道,冷如寰實際是想給那許家小哥添點菜,便是接下來,“正好給他們帶點肉,開開葷。”
“還望夫人莫要提起我來過。”冷如寰說道。
那婆子的臉上一閃而過有些鄙夷,但想到這姑娘孤身尋到這裏還如此貼心溫柔就豁然明白她在顧忌什麽,心裏不由的為自己方才那絲想法感到羞愧。
“姑娘自當放心,許家小哥臉皮薄,我自當是有分寸。”那婆子說完,就快步去市集了。
冷如寰又看了兩眼,這才是憂心忡忡的離開。
離開之後,冷如寰複又去了徐諸的布衣書坊,徐諸正在店內待客,見冷如寰去而複返便不動聲色的迎了上去。
“這位小姐,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徐諸湊近問道。
冷如寰將一張小紙條偷偷塞給徐諸,然後說道:“幫我查查此人。”
徐諸接過字條,然後點點頭。冷如寰裝模作樣的拿了本書,去門口付了賬。
待冷如寰走了之後,徐諸進到裏間匆匆打開了字條,隻見上邊赫然寫著——楊記米鋪,許詩陽。
徐諸挑挑眉,這又是誰?
冷如寰托徐諸去查許詩陽,並不是說不信任,隻是有些事若是不查清楚,以後恐多生事端。如果沒什麽問題的話,許詩陽是自己要著力栽培的人才,她可不想被自己信任的人捅刀子。
冷如寰回府之後,就瞧見府門口有輛從宮裏來的馬車。
“小姐,您可算回來了。宣旨的李公公都等了快半柱香了。”萍兒眼尖的一眼就瞧見了冷如寰,小跑著過來焦急的說道。
冷如寰這才知道,原來那宮裏的馬車是來尋自己的。
隨著萍兒的腳步冷如寰快速去了正廳,一進去就瞧見李公公和衛俊蕭你一言我一語的聊得十分暢快。
衛俊蕭見冷如寰回來了,佯裝不滿的說道:“你這小丫頭,怎麽又去買書了?”
不等冷如寰回答,李公公倒是接話道:“怪不得清平縣主上知天文下曉地理,還懂領兵作戰,看來這書中真的是有黃金屋呀。”
冷如寰客氣的笑道:“這書中有沒有黃金屋我不知道,但這書中的確是遍藏天下事,這卻是真真的。”
李公公誇獎道:“衛丞相有此一女,實乃幸也。”
衛俊蕭也是附和的笑著。
李公公宣了皇上冊封冷如寰為欽天監監副的聖旨,又是稱讚道:“衛監副可算是朝堂上年紀最小的官員了,真是後生可畏啊!”
衛俊蕭也是笑的合不攏嘴,這李公公乃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察言觀色的水準十分之高。能得到他這般綿綿不斷的稱讚,一定程度也反映出皇上的確是很看重這冷如寰,否則他李公公也沒必要如此討好。
倒是冷如寰接到這道旨意,一時有些驚訝。她原以為夜墨塵隻是想給自己爭些金銀財寶,良田萬畝,沒想竟然是給她爭了這麽個‘苦差事’。要知道她可是個‘假使者真神棍’,這以後近了欽天監,也不知得記多少東西才能不露餡。
想到這裏,冷如寰心裏不免長歎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