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一個點
“我不記得了。”
在平時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句話,可此刻曹靜玉聽了,眼淚卻忍不住湧了出來。
一個轉瞬間失掉過去,再也記不得從前的人,任他裝的再怎麽若無其事,心裏也該是苦的澀的!
昨天是我們存活過的證據,誰願意失去,誰又舍得失去?
血濃於水的親人,刻骨銘心的戀人,生死之交的朋友……若一覺醒來都忘記了,該是怎樣一種心境?
我是誰?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在佛家說來是禪是意,在導師看來是自我認知自我期許,可若真真實實的發生在一個人身上,那會是什麽?迷茫?困惑?還是無窮無盡的追逐與糾結?
“你怎麽挺過來的?”曹靜玉擦去眼淚,問神色平靜、眼神幽深的薑銘。
“不知道。”薑銘的回答,總是這樣氣人。
曹靜玉沒有追問他是不知道怎麽挺過來的,還是不知道有沒有挺過來,而是淡淡說道,“這樣也好,省的你跑去挑戰趙允初,弄個滿身傷。”
“當初的我有那麽自不量力?”薑銘自然不會怕趙允初什麽,就是沒想到以前的“薑銘”也那麽帶種,別管成與不成,總算沒有廢到家。
“怎麽說呢,當初的你,和當初的我,並無差別,都是為了愛情失去理智,能夠奮不顧身的瘋子。”曹靜玉看他一眼,“或許當初我可以和你那麽放縱,也有同病相憐的意思。”
薑銘笑笑,“那我不會真的去找趙允初了吧?”
“你應該找過他,隻是我沒見過而已。記得有一天晚上,你還興衝衝的跟我說,你發現了他天大的秘密,隻要一公布出來,就能讓他從天堂墜入地獄,慕容蘭心更會第一時間離開他。”曹靜玉說這些的時候,臉上帶著些笑意,似乎是不大相信薑銘能發現趙允初什麽秘密。
“什麽秘密?”想起錢西暮的推論,薑銘很想知道當初“薑銘”發現了什麽,竟能引動趙允初的殺心。
“就知道你會這麽問。”曹靜玉知道這種話一說,肯定會引起他的好奇心,隻是,“我也不知道,當初問你,你也沒說啊。”
薑銘聽她這麽說,說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不過事關趙允初,“薑銘”不告訴曹靜玉很正常,他也無可奈何。
見他臉上滿滿都是失落,曹靜玉便強調一遍,“我是真不知道,並不是有意瞞你,而且你說了之後,就去找趙允初談判去了,並沒有多留。”
薑銘能看出她沒有撒謊,自然不會怪她什麽,隻是難得遇到一個知道點內情的人,不免想多問兩句,“我是哪天找他談判的?”
“不是七月八號晚上,就是九號晚上,那天你興衝衝的來找我,卻和我家大姨媽撞個正著,所以走的比較匆忙,我也能記得時間。”換個普通日子,曹靜玉還真記不住,畢竟都過去好幾個月了。而且自從那次大姨媽攔路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那種關係了,這種日子也算特別了。
“你確定是晚上?”薑銘的語氣一下變得很嚴肅。
曹靜玉受他情緒感染,又仔細想了一下,才肯定的道,“我確定。”
“我去哪裏找他談判?”薑銘覺得,也許今天他可以撩開往事一角。
見他神色越來越鄭重,曹靜玉也不敢隨口亂說,認真想了一下,“好像是一個叫一葉知秋的地方,你當時還說什麽所有的秘密都在那個地方,所以在那裏談判最好了。”
“我還說了什麽?”薑銘沒有急著去分析什麽,而是想多知道一些東西。
“你當時興奮的語無倫次,雖然說的話挺多的,可惜邏輯性不強,我親戚又來鬧我,我真的沒記住多少。”曹靜玉不是不想說,而是幾個月前的對話,她能記得的也就這麽多了。
“謝謝。”薑銘鄭重道謝。曹靜玉提供的信息雖然不是很多,可作為撬開舊事的撐角已經夠了。
“送我回去吧。”曹靜玉忽然覺得,她剛剛的話也許多了些,有些事情就該深深掩埋,而不是翻出來曬。
“今天跟我說的這些,不要跟第二個人說起了。”薑銘深深看她一眼,“為了你和你的孩子,就當什麽都不知道吧。”
“我知道了。”曹靜玉越發覺得自己剛剛多嘴了,她第一次發現,豪門爭鬥居然離她這麽近,心中又怎能不擔心害怕。
“我送你回去。”薑銘站起來道。
曹靜玉輕輕點頭,從此以後,能不見則不見,路上遇到,能避則避……
“聊的怎麽樣?”
“都說開了。”
“孩子真不是你的?”
“不是。”
“她是個可憐的女孩子。”
“我不會如此待你。”
“你猜我信不信?”
“你信!”
“……”聽著薑銘自信滿滿的回答,沈霜琴很是無語,撇撇嘴道,“你答錯了,我不信……晚上來接我。”
說完就掛掉電話,似乎不想再聽那個討厭的聲音,不過她臉上的輕鬆笑意,還是能說明她此刻的心境。
薑銘站在江堤上,看著緩緩東去的江水,腦中亦如這濤濤江水,思緒奔湧。
他是一個記性很好的人,所以清楚記得,他看到這個世界的那天是七月九號,前一天晚上“薑銘”出了車禍,他才能來到這個世界。
那晚是七月八號,和曹靜玉說的時間相符。如果她所說全部屬實,那麽“薑銘”和她分別之後,必然是去找趙允初了,然後就出了車禍。
若說這場車禍和趙允初沒關係,他是不信的,他特別想知道“薑銘”到底知道了什麽,會讓趙允初起殺心。
曹靜玉提供的線索不多,隻說秘密都在“一葉之秋”,那是一個高檔別墅區,趙家主宅就在那裏,趙允初在那裏住天經地義,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麽秘密可言。而曹靜玉不知道這些,才由於習慣,把“一葉之秋”說成“一葉知秋”。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薑銘”出車禍前去一葉之秋找過趙允初,連薑家都沒查出來,幾乎所有人都把眼睛盯在那個死掉的修車師傅趙大勇身上,都想從他身上查出幕後主使。
可若根本就無人指使他呢?
“薑銘”從趙允初那裏出來,就發生了車禍,趙大勇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又怎來得及動手腳?
現在看來,他不過是被拋出來吸引注意力的靶子而已。
真是好算計!
薑銘想到這裏,向江對岸看去,小白樓顯得分外惹眼,可他想的卻是——心思詭譎之人,可是良配?
想想曹靜玉,他苦笑一下,情愛之事素來沒有道理可言,即便是十惡不赦之輩,有人傾心相戀,又有什麽好意外?
我可揭開他的麵目,卻無權勸她該擇什麽,她不是荀容,我也不能當他是荀容。
思及此處,薑銘轉身,他該找人幫他查查了。
“真是難得,你居然會主動來找我。”錢西暮穿著花褲衩,光著腳丫子出門迎客,頗有古人之風。隻是古人倒履相迎,多少還有“履”,他直接赤腳了。
雖然不喜他隨意的穿著,薑銘也不會說什麽,而是開門見山的道,“我想買消息。”
“原來是談買賣來了,那你找我就算找對人了,咱這二號雜貨鋪可是出了名的物美價廉、童叟無欺。”作為一個合格的生意人,錢西暮毫不謙虛的自誇。
不過那些略顯浮誇的形容詞,薑銘自動過濾掉了,“我要的消息不好查。”
“有錢都好說。”錢西暮自信滿滿,眼中孔方兄開始亂竄。
兩人進到屋裏,屏退左右,就開始就這筆買賣進行討論。
聽了薑銘刪減版的講述,錢西暮一拍大腿,“我說什麽來著?你肯定抓住了人家的蛋蛋,人家才想把你除之而後快,不然你隨便捏一下,不得疼個十天半個月。勁兒要稍微再大點,沒準兒這輩子都完球了。”
話糙理不糙啊!
“能幫我查到嗎?”薑銘想知道的,自然是“薑銘”致死的原因。
“夠嗆。”錢西暮還真沒十足的把握,想找出趙允初深埋的秘密不是一般的難,想從趙家的大本營找秘密,更是想象之外的難。
“你不是說有錢就可以?”薑銘可不想他的牛皮吹破。
“我有那麽說過嗎?”錢西暮一副失憶狀,似乎想賴賬。
“有。”身為證人,薑銘可沒放棄指證他。
“那來一百億,我給你滿意的答案。”錢西暮覺得有這麽多錢,就是讓趙允初自承殺人,親口說出秘密都夠了。
“你還真是物美價廉、童叟無欺。”薑銘不無鄙棄的看著他。
錢西暮卻不以為意,嘿嘿一笑,“那是,老字號講的就是一個誠實守信。”
無恥之尤!
薑銘懶得再理他,站起來就要離開,錢西暮卻抬腿攔他,“買賣還沒談妥,別著急走嘛。”
“我沒那麽多錢。”薑銘可沒有一百億,如果是這麽多冥鈔,他還可以考慮幫他印點,真金白銀就算了。
“開口就提錢,忒俗。”錢西暮用他滿是鄙視的小眼神瞥薑銘一眼,“咱們還可以以物易物嘛。”
薑銘看著他滿是貪婪的“美人臉”問,“你想要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