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截留
巡撫親自升堂審案,被知縣迫害過的百姓聽聞,蜂擁而至,聚集在縣衙門外。
不過這些百姓都被知縣和文舉人迫害過,他們從心裏不信任官府,並沒有第一時間擊鼓鳴冤,因為他們不敢確定,升堂的老爺會不會幫他們申冤。
“大人,我兒冤枉啊,我兒沒有偷吃文舉人家的鵝啊,我兒冤呐。”
人群中一個抱著布老虎的婦人,掙紮再三,還是一咬牙衝過人群,來到衙門外敲起了鼓。
為母則剛,為了她的兒子,無論如何她都要嚐試一下。
“你有何冤屈,盡管道來。”
“大人,文舉人誣告我兒偷他家鵝,可我兒連鵝長啥樣都不知道啊,他隻是在路邊撿了一根鵝毛就被知縣大人定罪了。
他們收了我家的田地,押我兒入府為奴,請大人為草民做主啊!”
這婦人完嘭嘭嘭的在地上嗑起頭來。
“來人,將知縣府內的童仆帶來,取本縣魚鱗圖冊來。”
耿如杞沉聲道。
“是。”
不消片刻,就有人帶來了童奴還有壽陽的土地詳情魚鱗圖冊。
“兒啊,兒啊,你怎地這般瘦了。”這婦人抱著一個瘦黑瘦黑的幼童哭泣起來。
“娘,他們打我,讓我幹活,還不給吃飽飯。”
“我的兒啊~”
耿如杞抬頭把眼中的淚水消了消,打開魚鱗圖冊,道:“來來來,找找你的田地。”
“大人,就是洞渦水邊的幾畝良田。”
婦人雖然不識字但是她認識自家的田地,翻了幾頁她就指認出來。
耿如杞看著大片的良田都寫了文舉饒名字,他的心更沉了。
尤其是他看到洞渦水邊良田寫的是知縣的名字之後,更是怒火中燒。
“來人,給這婦人重新造冊,領其歸家。”
“得令。”
片刻後,這婦人拿著新的地契,抱著自己的兒子,被軍士們護送著回家去了。
“青大老爺,咱們縣來青大老爺啦!”
這婦人站在軍士們中間拿著地契高心手舞足蹈起來。
“大人…”
“冤枉啊…”
“咚咚咚咚~”
圍在縣衙大門附近的百姓見狀不再遲疑,紛紛高喊冤枉,開始告狀。
耿如杞一邊審案,一邊將這些案件分門別類寫成奏折。
一直忙到午時,有人來報。
“報,禦林軍偏將王喜,攜盂縣賑災皇銀十萬兩前來壽陽歇息。”
這批賑災款是由兵部、戶部,加上崇禎動用私藏皇銀才湊出來的,不過賑災的名義隻能是皇銀。
耿如杞把寫好的案件,奏折放置在一旁,整理了一下官服,前去接見。
王喜不值得他接見,但他是受皇命前來賑災,這一點他就不得不去親自接見。
“禦林軍偏將王喜,見過巡撫大人。”
王喜雖為禦林軍偏將,他見到身為朝廷二品大員的耿如杞還是要先行見禮的。
“快快請起,將軍押送賑災糧餉,旅途勞頓,本官設宴,給將軍接風洗塵。”
耿如杞其實有著自己的心思,他不想盂縣流民肆虐鄉裏的消息這麽早就傳到京城。
畢竟,他是山西巡撫,盂縣流民造反他也是有責任的。
所以,盂縣的事兒能拖一是一。
“下官遵令。”
王喜確實旅途勞頓,早就想喝酒吃肉快活快活了。
“呦,禦林軍呐,好威武啊…”
“禦林大饒鎧甲好精致啊…”
壽陽縣城最好的酒樓內,耿如杞在得知王喜到來之後,第一時間安排好了酒菜還有女妓。
“咳咳…不是禦林大人,叫王大人。”
王喜裝模作樣的對著圍過來的女妓道。
“王大人好…”
“哎呦,原來將軍姓王啊…”
女妓們連拖帶拽的把王喜拉到了酒桌上。
“王大人,嚐嚐這個…”
“王大人,喝口酒嘛…”
“王老爺,來高興高興嘛…”
耿如杞看著沉迷於酒色的禦林軍偏將王喜,識趣的退了出去。
依耿如杞的性子,他是不屑於做這種阿諛奉承的事的,不過盂縣流民聚眾造反事關重大,他不得不謹慎。
耿如杞再次返回縣衙,匆匆吃了兩口飯,繼續審理冤案。
“大人,知縣夫人招了。”
他剛吃完,總兵張鴻功就前來稟告。
“哦?你等可是用刑了?”
“不敢,不敢。”
耿如杞雖然把知縣夫人關押起來了,但是他還不敢對她動用私刑。
實際上知縣夫人知道自己罪責難逃,就主動坦白,希望能以此逃脫罪罰。
“知縣夫人交代,啟年間,知縣結交魏訝人,賄以玉石價值萬金,這是賬本,還有往來書信。”
耿如杞神色一厲,拿過賬本還有書信仔仔細細看了半晌,看完了狠狠往桌子上一拍。
“殉一流,該死!”
耿如杞尤為痛恨魏閹,曾經他就深受其害。
“將士們的糧餉都補發了嗎?”
“都發了。”
耿如杞從知縣、縣丞、主簿、巡檢的府邸內抄沒的錢糧,截留了一部分,補發了軍士們六個月的糧餉。
剩餘的錢糧才是用來上繳朝廷的。
“繳了多少錢糧?”
耿如杞有些意外,朝廷都拿不出這八千軍士的錢糧,這的一個壽陽城還能抄到這八千軍士六個月的糧餉不成。
“白銀五十萬兩,糧食八十萬石。”
耿如杞一驚,他之前隻是聽聞這些人搜刮民脂民膏,沒想到會惡劣到這種地步。
當他知道這個數字的時候,還是難以置信。
要知道普通老百姓,三口之家一年都用不了三十兩銀子,糧食吃不了二十石。
“還有多少?”
耿如杞的意思是,剩下的錢糧還有多少,畢竟上繳朝廷的錢糧還是不能太少。
“白銀三十三萬六千兩,糧食七十二萬石。”
軍士們的糧餉實際上並不多,每人每月月銀三兩,糧食一石三鬥。
即使發六個月的糧餉,上繳上來的仍有多餘。
耿如杞撫著胡須思慮了片刻,神色一正,道。
“壽陽知縣等人,名為大明官員,實際上暗中謀和,在朝廷與魏閹一黨左右逢源,他們是一夥兒披著皇旗的國賊。
本巡撫現已查明,壽陽知縣、縣丞、主簿、巡檢等人,欺君背主,勾結魏閹一黨,欺壓百姓,禍國殃民。
本巡撫已抄其家,繳獲白銀二十萬兩,米糧五十萬石,不日即將送達京畿。
文舉人密謀造反,皇上聖明,已譴錦衣衛百戶將其誅殺,剿滅反賊一百零六人。
此密奏八百裏加急,立刻去辦。”
“是。”
張鴻功臉色一喜,他高心是耿如杞不是個死板的,如果他把這些錢糧全部上繳了,朝廷又拿不出糧餉了,軍士們是會嘩變的。
“大人,山西巡撫抄沒家產所得為,白銀五十萬兩,糧米八十萬石,他們私下截留了一些,具體數目不詳。”
在耿如杞點兵的時候,李若璉就發現了他的動靜,立刻安排人跟了出去。
當日下午探子就得到了耿如杞繳獲糧餉的具體數目。
“立刻八百裏加急送達京城。”
截留糧草這種事情,李若璉見多了。
事實上抄沒家產截留還算好的,最可恨的是克扣糧餉,層層盤剝的。
不過,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他是錦衣衛,就有監察百官,如實匯報的職責。
他不能因為軍士們六個月沒發糧餉就隱瞞下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