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你可知罪
夜黑,星三兩顆,月無蹤跡。天色陰沉。
李府高門緊閉,府內戒備森嚴。書房內,斷了腿的季延艱難的跪在地下,房中的主位傷高坐一個衣著華貴,氣勢逼人,麵容陰鬱的瘦削中年男人。
“李耀,你可知罪!”男人的聲音略微尖利,如同尖銳的金屬劃過地麵,難聽的聲音讓人十分不舒服。
“是,李耀知罪。”李耀麵對這個人的訓斥卻不敢有絲毫辯解,腦門兒傷冷汗直冒,額頭緊緊貼在冰冷的地麵上,腿上的傷鑽心刺骨的疼,卻不敢吭一聲。他緊咬著牙,恭敬說道:“這次是我的失職,令王爺遭受了損失,還請德公公看在我對王爺忠心耿耿的份兒上,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再找機會除掉季延,接替季劍山莊莊主的位置,將紫薇玄鐵獻給王爺。”
“哼,”坐在上首的德公公不屑一顧的冷哼一聲,刻意壓低過後的嗓音,比不壓製之前更讓人覺得粗礫難聽,直刺的人耳膜生疼:“就你這點腦子,還是算了吧,王爺說了,暫時按兵不動,等待時機,切不可操之過急以免打草驚蛇。現在你要做的是,全力查出這次對幫助季延逃脫之人的真實身份。”
“是。”李耀再次叩頭,心中打鼓,好在他沒有輕舉妄動,這下遭到訓斥,便也不敢再說什麽。又斟酌了半天,才小心問道:“德公公,李耀還有一個小小問題想要請教公公。”
“哦?”德公公拉長了語調,眯著眼睛佯裝好奇的說道:“什麽事?”
李耀小心翼翼道:“柳姨娘,不知,在王府中,住的可好?”
“原來你是問這個啊,”德公公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但臉上的神色,卻似早有預料般的沒有半分驚訝的樣子,顯然,他應是一早就猜到李耀想問什麽了。
德公公又低哼一聲,含糊不清的說道:“王爺已經網開一麵,沒有讓你的兒子到王府中去,而是隻要了你的一個姨娘,李耀,你應該感恩才是啊。”他頓了一頓,又陰陽怪氣的說道:“是你自己說的,為了要表示對平江王的忠心,先表示出誠意,所以才主動將柳姨娘送過去的,怎麽,擔心王府中照顧不好她嗎?”
德公公後麵那一句問話看似輕飄,但最後的尾音卻帶著十足的壓迫。
李耀頓時嚇得全身又出了一層冷汗,連忙說道:“不是,德公公明鑒,我不是那個意思,”他辯解的間隙,微微抬頭去看德公公的臉色,見他依舊是一副不陰不陽的神色,頓時心中一個咯噔。德公公不高興了?李耀是知道王府的厲害的,如今他既然已經投靠平江王府,那麽,無論如何,他都必需得一條道走到黑,沒有回頭的餘地。
季延窩囊,而且連山莊的繼承人如今也要由著季長清那丫頭胡來,他如何能容?正所謂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他既然要做這季劍山莊的新主人,自然也得付出些代價和膽魄才行。日後在跟著平江王,前途自然是無可限量,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咳!”正待李耀陷入沉思的時候,忽然聽到德公公的咳嗽聲,這一聲實在是意味深長。李耀又是一個激靈,這才想起他剛剛還沒有回答完德公公的問話,暗忖自己竟然在這個時候分心,實在是不要命的舉動,在一抬頭,視線不經意同德公公的視線對上,李耀強撐著害怕,仔細從他的眼睛裏試圖找出他真正的用意,卻無意間發現他放在膝蓋上的右手使拇指無意識的搓著另外四根手指的指腹。
李耀當即醍醐灌頂一般的明白裏,想了想,跪著直起身,解下自己腰間的一塊碧綠通透的翡翠玉牌,那是他最喜歡的玉飾了,而且是李光宇從別處搜刮來特意獻給他的。如今雖然有些不舍,但若能用這玉佩換得自己喜歡的姨娘一些有用的消息,也是值得的。
姐姐一心放在季延那個無用之人身上,與他如今越走越遠。至少,知道柳姨娘的一些消息,可以稍稍安了他的心,讓他做事的時候少分些心思。畢竟,現在的他,也沒有多少人可惦記的了。
德公公自始至終冷眼看著李耀,直到看到李耀解下腰間的玉佩,又一瘸一拐的挪到自己麵前獻給自己的時候,尖嘴猴腮的臉上才算有了些樂模樣。他伸手接過玉佩,在手裏微微掂了掂,不動聲色的揣進口袋裏,這才緩和了語氣道:“你先起來吧,受傷了就不用跪著了,坐下吧。”
李耀大喜,暗道自己果然會意的對了。隻是第一次同這個平江王府下來的德公公接觸,所以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如此一看,這閹人愛財,那以後他便知道該如何投其所好了。想到這裏,李耀恭敬道謝,然後才緩緩坐到下首邊的椅子上。
又聽德公公用那種難聽的嗓音假裝安慰道:“柳姨娘的事,你不必擔心,王爺隻是把他放在府中的角落裏,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著,沒虧待,也沒當回事。”
這話十分有信息量,放在角落裏沒當回事,意味著王爺對李耀的這位柳姨娘本身並不感興趣,而是專門作為人質來處理的。每日好吃好喝伺候著,沒虧待,說明柳姨娘以人質的身份待在平江王府並沒有受苦,而是因為李耀的關係在府中生活的還不錯。同時,由柳姨娘的生活狀態,也能從側麵反應出,平江王對李耀這顆棋子還算看中,否則,也不會讓他的小妾如此安穩。
李耀聽了這話臉上帶笑,連連稱是,又摸出身上的錢袋子遞給德公公,那裏裝的鼓鼓的,其實全是金葉子,他臉上堆笑說道:“還望德公公在王爺麵前多多替我美言幾句,順帶照顧一下賤妾,李耀感激不盡。”
德公公十分自然的接過李耀遞來的錢袋,臉上帶著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道:“好說,好說。”
兩人正在你來我往的假做著互相客氣的寒暄勾當,忽然,房頂上傳來“哢”的一聲瓦片被踩發出的細小聲音。聲音極小,幾乎可以忽略不及,李耀並沒有聽到,依舊在同德公公客氣著。
“誰?”李耀沒聽到,不代表德公公沒聽到,之間他臉上的表情忽然陰沉起來,聲音尖利至極,隨即身體霍然而起,瞬間撞破了窗戶,從窗口飛出屋外,緊接著一氣嗬成動作連貫的飛上了房頂,一雙鷹隼的眼睛銳利的在黑暗中快速掃視著。
然而,雖然他的速度奇快,但黑暗中房頂四處空空如也,周圍靜悄悄的無一絲動靜,隻有遠處的野貓不時的叫個三兩聲。其他再無任何動靜,一片死寂。
“公公?怎麽了?”李耀因為腿上有傷,出來的便十分緩慢。這是李府中的一間單獨別院,他專門用來接見德公公,所以早就提前將這裏所有伺候的下人清空,故此,如今的院子裏,可以說隻有他們二人而已。
但看德公公剛才的反應,似乎是聽到了什麽聲音?
李耀的臉色沉了沉,幽沉的目光在夜色裏渾濁的讓人看不分明,難道這院子裏進了其他人?也就是說,有第三人在偷聽嗎?想到這裏,李耀的臉色越發陰沉,若是如此,絕對不能留下這個禍患,必要時,今晚要傾盡全力去找這個人。
德公公安靜的聽了一會兒,又見李耀站在下麵問,加之沒有再聽到什麽可疑的動靜,便轉身從房頂上飛了下來,落地的時候悄無聲息,對李耀淡漠說道:“沒事,也許是我聽錯了。”
李耀暗暗心驚德公公的身手,心中又不禁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暗忖這德公公不愧是平江王派來的人,看著其貌不揚,但身手卻著實不凡。單憑剛才露出的那兩手,比之季延的功夫也隻差了一成而已。若是之前他對德公公的態度,有一點不恭敬的話,估計就不是現在這麽安好了,情況好的話,至少也得再被打出個骨斷筋折。
這番思慮下來,越發覺得平江王府的水深不可測,連這麽個公公都如此深藏不露,以後同王府的人打交道的時候,還是要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否則,一個不慎,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好了,這裏既然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德公公站在李耀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你不要輕舉妄動,等著王爺接下來的命令吧。”
“您,這就走了嗎?不留下來吃頓便飯再走?”李耀假裝挽留道,他其實還想從這個德公公口中套出一點柳姨娘的有用信息,畢竟,這個他同王府之間打交道的惟一一個人。
“不必了,”德公公直接拒絕,又向天拱了拱手,說道:“我身負王命,須得立刻回去稟報,豈可輕易耽擱?”
李耀知道再留無用,連忙恭聲說道:“是,公公說的是,那李耀便不多加挽留了,公公慢走。”
德公公不再多言,抬腿便要用輕功離開,不過忽然又頓住身形,說道:“李耀,王爺扶持你不假,但你自己也要有點用,今天若不是你殘廢了,我又怎麽需要親自現身到你這府上來。之前同你接頭的人功夫不到位,怕被發現,本公公才親自出馬,以後你做事給我小心點,不要添麻煩,本公公也是很忙的。”
李耀一愣,問道:“公公?您難道隻見我這一次嗎?那以後,還是以前的人同我接頭嗎?”
“不然你以為呢?”德公公用鄙視的眼神看著李耀,冷冷道:“你以為本公公隻是個給王爺跑腿的嗎?”
“不不不,”李耀嚇了一跳,連忙否認,奉承道:“公公一看就是大才之人,今次能駕臨寒舍,實在是李耀的服氣,李耀不敢有多的妄想。”
德公公聽他這麽說,忽然不明所以的笑了笑,說道:“那也未必,你好好做事,將來能直接再我手下做事,也是有可能的。”說完,不等李耀再說什麽,直接施展輕功離開了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