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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再吃一顆

  窗口中滲入絲絲縷縷的微風,吹動著曲臨江漆黑如墨的長發,他麵如白雪,眼眸卻幽黑若暗夜的精靈,閃動著智慧的光亮。他的聲音裏,終於微微帶了些憂慮的以為,歎道:“平江王雖然沒有抓到,但我們已經確認了他的動向和心思。隻是,如今管州的幕後主使之人還沒有確定,他比平江王藏的更深沉,心思也更加陰狠毒辣,如何能叫我安心?陛下年幼,這江山,終究還需要我替他守著。”胸口忽然湧起一陣翻騰的悶痛,曲臨江忍不住抬手捂住右側胸口,重重的咳嗽起來。


  “公子。”奔堯見他如此,眉心頓時緊鎖起來。知道自己再勸也沒用,如今,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況且,京城離冀州路途遙遠,其中若有什麽變數也未可知,再不行,還有公主殿下,到時候,也許能阻止曲臨江。


  曲臨江的咳嗽依舊在繼續著,奔堯估摸了一下時間,便小跑著回到了臥房中。他走到桌邊,拿起桌上的茶壺到了一杯水,水還是溫熱的。走到曲臨江的案塌旁邊,拿起桌上的乳白色小瓷瓶,從裏麵倒出一顆黑色的藥丸。便又急急忙忙的重新回到曲臨江身邊,將水杯和小藥丸遞到曲臨江手上,說道:“公子,時間到了,您還沒吃藥,先把藥吃了吧。”


  曲臨江伸手接過水杯和藥丸,習以為常的將藥丸放在口中,一仰頭喝了下去。奔堯曾經無意中吃過那藥丸,知道那藥丸極苦,隻要沾了一點口,濃重的苦味便會立刻擴散到整個口腔。見曲臨江輕描淡寫的吃了下去,心中不禁替他泛起一絲苦來,這麽多年,他親眼看著曲臨江托著病弱的身體,一個人強撐著,支起虞國的半壁江山。


  奔堯是在曲臨江的姐姐曲嫣進宮被封為貴妃的時候,被他親自挑選出來的。那時候,他還是眾禁軍中的一個無名小卒,曲嫣一身描金繪鳳的華貴長袍,頭頂金色貴妃皇冠,款款走入眾軍士中,容色絕塵,遺世獨立。這位新晉的貴妃,之所以親自到軍中來,隻為給她體弱多病的弟弟尋找一個可靠的貼身護衛。


  那麽多的禁軍侍衛中,曲嫣一路走過去,偏偏挑中了他。她纖細的青蔥玉指直直的指著他的臉,聲音若珠玉落地一般磊落灑然,淡靜如初,她輕輕的問奔堯:“你願不願意做曲臨江的貼身侍衛?”


  奔堯是一名孤兒,自小參軍,後來因為身手不凡,表現優異,才被選拔為禁軍一員。身為軍人,他從來都是被上司直接命令,從未有人征求他的意見。而這個第一次征求他意見的人,便是一位風華絕代,溫婉和煦的貴妃娘娘。奔堯當時受寵若驚,不由自主的便點頭應下了貴妃的問話。那是奔堯第一次見到曲嫣,也是最後一次。


  之後的那些年,他便一直跟在曲臨江身邊,陪著他待在宮外養病,陪著他學習醫術,陪著他閑時練武。直到貴妃去世,曲臨江回去見了姐姐最後一麵,之後,便留在了朝堂,守護姐姐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也就是當今陛下。


  曲臨江的舊疾那是還未全好,可是,貴妃卻已經性命垂危。這些年,他的心血不知廢了幾何,之前那些年恢複的身體正在急速的消退。


  往事浮上心頭,奔堯心頭越發酸澀,曲臨江憑著這幅虛弱的身體,已經獨自支撐了太久,奔堯知道他很累了,可是,除了留在他身邊永遠的保護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他拚命忍住心中的難受,聲音帶了些澀澀的尾音,低聲說道:“公子,您的傷還沒好,一會兒還要喝湯藥,還是回床上歇一會兒吧。”


  曲臨江的臉色此刻又蒼白了幾分,胸口喘出的氣息略微不穩,脊背卻依舊挺的筆直。聽了奔堯的話,他沒有再說什麽反對的話,而是順著他的攙扶,慢慢的朝臥房走去。


  曲臨江再奔堯的攙扶下剛剛回到臥室,忽然,門口想起了敲門聲。奔堯下意識的警覺起來,沉聲問道:“誰?”


  “我,”門外立刻有了回答,“店裏的夥計。”


  奔堯將繼續將曲臨江扶到床上,這才轉身往門口走去。開門之後,門外站的果然是店裏的夥計,原本以為是來送飯的,然而,奔堯卻並沒有看到他手中端著食盒。


  “什麽事?”奔堯低聲問道,似乎是怕打擾到房中休息的曲臨江。夥計手奔堯影響,聲音也不自覺的放低了些,回道:“這個客官,請問您可是姓江名臨?”


  江臨是曲臨江的化名,這間屋子是曲臨江住的,奔堯的屋子再隔壁,他現在隻不過是在這裏侍奉曲臨江,聽夥計的話,似乎是想要找曲臨江,便回道:“是,怎麽了?”


  “是這樣,”年輕的夥計察覺到了奔堯的抗拒,聲音不自覺的帶了些謙卑的態度,不再耽擱,直接說明來意道:“前台有位姓季的年輕姑娘想要找您,不知您見還是不見?”


  “姓季的年輕姑娘?”奔堯下意識的想到了季長清,她來找曲臨江做什麽?他記得那天曲臨江去沁香茗茶樓為了安撫冀州刺史彭越,而選擇她女兒彭雨妍的約見,可是,卻在那裏見到了曲臨江和彭雨妍兩個女人之間的爭鋒。雖然彭雨妍明麵上勝了,但季長清也不算輸。


  隻是,後來季長清問曲臨江問題,奔堯明明記得季長清被曲臨江氣走了,他還以為她不會再來主動找曲臨江了呢,怎麽這會兒突然就來了呢?若說是知道曲臨江救了季延,這都過了好幾天,從反應上來講,似乎晚了些吧。奔堯心中疑惑,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他今天去幫曲臨江預定點心,在那裏遇到了季帆的事,奔堯記得自己似乎說了曲臨江受傷的事,難道,季帆告訴季長清了,所以她現在來看他了?可是,她是如何這麽快找到這裏的,他記得,他當時沒有說曲臨江的住址吧。


  “客官,那位季小姐,您是見還是不見?”夥計半晌沒能等到奔堯的答複,忍不住再次問道。


  “請她到我房中的客廳吧。”還未等奔堯回答夥計的問話,曲臨江的聲音突然從臥室中傳了出來。


  奔堯一愣,對眼前看著他的臉露出些微茫然神色的夥計說道:“我是江臨的侍衛,你也聽到我家公子說的話了,去請那位季小姐到客廳中來吧。”


  夥計見奔堯眉宇淩然,氣勢非凡,高大挺拔,暗暗點頭,確實符合一個做侍衛的標準,又得了答複,便點頭應道:“好,我這就去。”


  奔堯打發了夥計,這才重新走回曲臨江的臥室,見曲臨江此刻已經重新下床。看了看他蒼白的臉色,擔憂的問道:“公子,您今日的狀態不是很好,要不然,明天再見季小姐吧。”


  “不必了。”曲臨江否定道:“原本明天我也是要與她告別,既然她今天來了,那今天也是一樣的。”


  奔堯仔細看曲臨江的表情,想從他的臉上或者眼睛裏看出一點什麽不一樣的東西,可是,曲臨江雖然臉色蒼白,但卻一臉平靜。幽黑的瞳孔中更是古井無波的深邃無波,無法讓人窺到其中一絲一毫的隱秘。奔堯目光閃了閃,曲臨江對季長清的不同尋常他一直看在眼中,難道,他真的舍得離開冀州,就此同季長清分道揚鑣嗎?

  曲臨江站在床邊,微微深吸一口氣,隨即歎道:“奔堯,再給我拿一顆藥來。”


  “公子!?”奔堯大驚,“您不是剛剛已經吃過藥了嗎?那可是您親自做的藥,藥性猛烈,若是多吃,恐怕,藥力太過,有性命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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