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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新帳舊賬

  38 新帳舊賬

  “司空府掌管天下土木興建,至於修建丹州城牆需要花費多少,這既屬於城防部署,又屬於土木修建,司空府說了最合適,”韓直把話頭引向冬宮司空崔石。


  崔石會意,便打開案幾上的一本奏疏,一邊念,一邊解釋說“當時地動發生後,天宮收到奏報,便令地宮拔銀一百三十萬兩,不過,這些銀子,並未全都使用在修建城防中,其中,有六十五萬三千兩是用於在沿途采買糧食、藥材、木石等運往丹州,賑濟災民和將士,剩餘的六十四萬七千兩用於修建城牆。這些銀子一筆筆都在夏宮有明細賬,在下就不在多言了。但是,截止半月前,冬宮發文詢問,丹州刺史和守將幾乎征調了當地六成的百姓,接連四月,晝夜不停地趕工,才將修了七丈高,餘下的三丈,若是朝廷再不調撥糧草,丹州城中怕是已經捉襟見肘、難以維係了。現在已近五月,當地莊稼長成收割,是在七月中旬,也就是說,朝廷要供給丹州兩月半的共六十萬人的糧食,這樣一來,三十人每天分一石糧,每日就要消耗兩萬石,兩個半月就要一百五十萬石糧食,按市價,共需約白銀三十萬兩,再加上修五丈高城牆所用的木石、銅鐵等,還需要白銀約三十四萬多兩。因此,光是修建丹州城防這一項,朝廷需要撥付白銀約六十五萬兩。”


  “也就是說,你們夏宮司馬、冬宮司空兩位光軍餉和丹州城防這兩項,一下子就要要去四百多萬兩,國庫還剩下八百多萬兩,你們一下子就要拿走一半了?”聽完韓直和崔石的奏本,司寇宇文深一下子坐不住了,立刻瞪大了眼睛問道。


  “二弟說話太不嚴謹了。”宇文訓見宇文深出言幹預,便立即回應道“什麽叫‘你們’夏宮、冬宮。什麽叫‘兩位要走了一半’夏宮,是大周的夏宮,冬宮,是大周的冬宮,韓司馬崔司空也都是秉公詳實的奏報,請求朝廷調撥錢糧,並不是為自己的一己私利,再說了,批不批還得看父親,你急什麽?”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緊張起來,望著宇文訓,有望向了宇文深。


  宇文深被大哥這一番話問的一愣,但隨即便回過神來,帶著一絲怒氣說道“說話不嚴謹的是我嗎?這裏是山海堂,是群臣議事的地方,不是你家的海麓苑,哪裏有什麽兄弟了?你們一位在夏宮,一位在冬宮,說個‘你們’有什麽錯?再說了,按照剛才他們報上的數目,八百多萬兩的銀子,如果被拿走一半,你讓大司徒拿什麽在夏秋雨季賑災,各地官員的俸祿到底要不要發?”


  “事由輕重緩急,軍餉如果拖欠,軍心不穩,我們拿什麽衛國戍邊?丹州城防若不能重築,齊國人馬長驅直入,屆時大周狼煙四起,戰端又開,這些後果,你擔待得起嗎?”宇文訓厲聲反問道。他身旁的燭光晃動了起來。


  “先尊王,後攘夷。欲攘外,先安內。這點道理世子都不懂嗎?”宇文深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繼續說道“齊國進犯,那必須是在雨季內澇時,饑民遍地又得不到救濟,流竄作亂致使我大周內政不穩的前提下,倘若拿出錢來,救濟災民、安撫百姓、內修政理,齊見我國泰民安、兵強馬壯,怎會不計後果地進軍。一味地厲兵秣馬,耗費巨大。外強中幹,你想讓父親……哦不,塚宰擔上窮兵黷武的惡名嗎?”


  “你放肆!”宇文訓一下子站起來吼道,空蕩蕩的山海堂裏傳來了陣陣回音。


  “世子不是被禁足在府讀書嗎?怎麽出來了?”麵對宇文訓的吼叫,宇文深沒有發怒,反而冷笑著問道,一下子就戳中了宇文訓的痛楚。


  “你……”宇文訓一下子說不出話了。


  “好了!”宇文護見兩個兒子又吵起來了,再吵恐怕就要把公主的事情抖出來了,便出聲喝止,然後又說道“宇文深說的對!這裏是朝廷議事,在座的都是大周臣子,沒有什麽父親,世子的,家事回去再議。既然是議事,宇文訓、宇文深各有爭議,各位就接著說說吧。”


  兄弟二人見父親說話,便暫停了爭吵,互相瞪了一眼,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大司徒梁和見氣氛稍有些緩和了,便清了清嗓子,說道“剛才冬宮的崔司空替夏宮算了筆賬,六十萬人兩個半月需要一百五十石糧食,合白銀三十五萬兩,是嗎?本人不敢苟同,那一百五十萬石糧草,不一定都需要按市價從民間征集,可以從附近的官倉調集,各地官倉有一部分本就是軍糧,有一部分是官府存糧,隻要地宮大司徒和秋宮司馬各發一道調令,將丹州附近的官倉陳糧調撥丹州,等秋收已過,再將新糧補上,這樣,這三十多萬兩就可以省去一大半了。塚宰,諸位,你們看如何?”


  宇文護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


  梁和的的這條建議,一下子砍掉了司空崔石所需要撥付的三十五萬兩銀子,但塚宰宇文護已然點頭,崔石也不再說什麽。經過短暫的安靜之後,大司徒梁和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回去之後,地宮司徒府和夏宮司馬府各自發一道調撥命令,命令丹周附近的州郡官倉將存糧調往丹州做加固城防軍民之用。那崔老弟的這份奏疏……,就不加蓋璽印了,隻加蓋司馬府調撥軍餉的這一本奏疏。”


  梁和說完看了下肖公公。肖公公點頭,然後將韓直前麵的奏本捧到了世子麵前,世子攤開奏本,加蓋了璽印,但是這次好像沒有上次的那樣的端正。


  “好了,司馬府和司空府提出的這兩筆款項已經有著落了,兩位還有什麽補充的嗎?”梁和問道。


  韓直並未搭話,而是將身子向後靠了靠,看向了旁邊的崔石。崔石一邊拿起桌上了另一本奏疏一邊說道“司空府掌管大周所有大宗土木興建,需要大興土木的,可不止丹州這一個地方。國庫有國庫的難處,所以司空府新建的的許多大項都酌情排後了,但有一項,確實萬萬不能拖延的。據報,江左上遊的淩江楚州一段,南澤河奉州段,自五年前重修之後,經過這些年十數次的洪峰,好多河道已然被泥沙擁堵,怕是熬不過今年的內澇洪峰,這一項也是刻不容緩的,不知諸位有什麽看法?”


  “淩江楚州一段,南澤河奉州段早在五年前朝廷已拔下合白銀兩百萬兩,征調近十萬徭役大修,而且這五年裏每年下撥三十多萬兩沿途隨時修補,就連你崔司空都拍著胸脯說那段河堤已是固若金湯,現在你卻說扛不住今年的洪峰,那還請崔司空給個合理的說法,這前前後後三百五十多萬兩銀子到底是堆在了河堤上,還是放在了其他不為人知的地方?”宇文深見崔石還在找理由要銀子,便又出言質問小司空崔石。


  崔石見宇文深發難,便試探性地回道“二公子此話何意啊?那銀子一筆筆地都是由大司徒簽印拔出去的,到了司空府是怎麽花出去的都有賬目記錄,且在司徒府都備份在案,公子若是想查,臣這就帶公子去。況且淩江楚州段,南澤河奉州段,地勢平坦,河道中上遊衝積砂石淤泥眾多,每年的三十多萬兩銀子大部分用來清淤,河堤修的再快再高,也比不上整日的沙石淤泥堆積的快啊。據奉州刺史報淤泥堆積最嚴重的地方,與河堤的高度不足一丈,那洪水帶著泥沙衝下來,如何抵擋得住?”


  “查賬?就你那本爛帳經得住查嗎?”宇文深冷笑道“把你那本帳扔在護城河裏,護城河的水位恐怕都要上升一尺吧。崔司空,本公子覺得要是把三百五十萬兩銀子熔成河堤長在河道邊上,那也能支撐個十年八年的,就算河道要清淤,百姓一年不但要交稅賦,而且還要出徭役,哪裏需要花這麽多銀子?現在國庫緊缺,你不但不思社稷之艱難,還要巧立名目、大興土木。你敢說那三百五十多萬兩銀子一分不差的全用在了修河堤上?據本公子所知,崔司空在長安城南有建了一座別院,亭台樓閣、蓮湖假山,樣樣不缺啊,還娶了第五房的小妾,前幾日大擺筵席,慶祝喬遷之喜、納妾之歡,雙喜臨門啊。咦?世子也前去道賀了吧?”


  “公子,你……”崔石啞口無言。然後看了看上麵的塚宰宇文護,宇文護看都沒看他,隻是皺著眉頭,鼻子中出了兩股子氣。


  “老二,現在是在議事,不要冷嘲熱諷的東拉西扯翻舊賬!崔司空官居九命,修個院子、納個小妾,有什麽大驚小怪的,長安的達官貴人多了去了,那個不是三妻四妾五宅六院的。你這毫無證據的誅心之言,能解決國庫的虧空嗎?”宇文訓見二弟又是出言譏諷,又是無端指責翻舊賬,怕再扯出什麽事情來,便立即出言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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