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當她問道王爺的時候,珩穆沉默了,而且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田齊不知道他心裏是不是覺得沒有回去看望父親感到愧疚。
甚至,為了母親的幸福,珩穆懟父親說了謊,沒有心理負擔不可能:“對了,你手腕上的傷,要自己小心點。”
“男人有點傷不礙事,趴下了,我給你推背,被子蓋好了,不許踢開。”他來過被子蓋住田齊的雙腳:“餘爺說,我阿瑪正在想偽造文書,搶到了金印,根本沒空管額娘和我們兄妹。”
“怎麽說。”田齊趴在床上,臉埋在手臂裏,珩穆手從脖子慢慢開始推:“你不想說可以不說的。”
“沒什麽,就是有人謊稱抓了我們三個,讓我阿瑪交出金印。”
珩穆想起來還是覺得心痛的,歹徒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找到了一些舊衣服,穿在別人身上,砍下手臂送到王府,阿瑪不為所動,連談都不願意談,歹徒為了恐嚇住王府的人,送了一具燒焦的屍體,上麵有額娘的耳環。
即便是發妻,阿瑪也沒交出金印,他一聲不發,躲在王府裏,想方設法聯係過去的八旗子弟,坐著登機的美夢。
至於額娘,他還有妹妹,阿瑪其實不在乎,和皇位比起來,阿瑪兒女眾多,更加不會稀罕。
珩穆心痛著,又覺得有了一種解脫,他現在對父親的愧疚少了,他也承認自己一直希望有一個契機,當事情發生的時候,珩穆竟然是鬆了一口氣,他也不是什麽正人君子。
還好,田齊也不會喜歡正人君子。
珩穆慢慢給田齊推血,享受兩個人獨處的時光,他們之間沒有太多話,隻有眼神交流。
等到藺卿稚端著飯菜上來,他才下去洗手吃飯,就田齊和藺卿稚在屋子裏。
“少堂主,排骨,吃吃看,我找了白糖做得,可好吃了。”
“嗯,大酸大甜,舒服了,藺卿稚你也吃啊,不要光顧著我。”田齊先吃排骨,又抓起雞腿,藺卿稚還給她喂湯,真直接衝動她第三隻手,而且還一副要好好補償的疼惜。
弄得田齊以為自己突然多了一個哥哥,明明自己比他老很多。
藺卿稚等田齊吃七分飽,自己才開始吃飯:“少堂主,素姐說你頭一直不舒服,眼睛也是,怎麽不告訴我呢,一直忍著。”
“我以為沒事,誰知道出事了。”石碑突然升級,田齊自己也沒有預料到,特別是升級過程太痛苦。
也不是不能忍耐,隻是沒想到如此長久的疼痛讓人無語,還不如一刀子來得痛快。
田齊洗幹淨手,窩小被子裏,露出一個腦袋,看著藺卿稚吃飯,他好像黑了一個色,妖氣沒有過去重了,更像一個普普通通在陽光下長大的少年郎。
藺卿稚的變化,田齊一直看著,她對他總是留心的,脫離了過去的環境,少年越發陽剛:“藺卿稚你都曬黑了。”
藺卿稚笑了,簡簡單單的笑容:“男人哪個不曬黑的,又不是小白臉。”
“哈哈,你說話越來越向勝春了,這家夥以前也是臭美,後來塗個麵脂多嫌多事。”
“勝春哥?”
“我覺得你跟我久了,整個人都開始有點不拘小節,直來直去的。”田齊說的直來直去不是說話不過心,而是和她一樣,一言不合就拔槍,真的是廢話少了很多:“這樣挺好的。”
“少堂主都是為我好。”
“說來慚愧,我為你想得確實不夠多。”
藺卿稚並不認同田齊的話,她如果沒有留心,不會讓自己學安身立命的本事,甚至讀書識字都沒有拉下過,現在藺卿稚都能完成所有高級小學的課程,向更高的文化課邁步了。
就這個,藺卿稚認識的所有人裏,都沒有做到過,隻有她,田齊。
對於藺卿稚來說,田齊就是一切美好的代表,陽光一樣照亮自己溫暖自己的存在,無可取代。
“少堂主,我給你梳頭。”
“梳吧。”
“我聽老人說,每天好好梳頭,能夠事事順利的。”
“我就怕掉頭發太多了。”田齊打趣。
藺卿稚用梳子,一點點給田齊梳通順越來越長的頭發,他在燈光下看到了一縷銀白,心頭忍不住酸澀,少年白,少堂主心裏壓著事情太多了,自己又不像玫瑰姐,勝春哥哥,或者素姐那樣能夠獨當一麵。
甚至連賬房先生的考驗都沒有通過,他真的沒用,藺卿稚紅了眼眶,他覺得眼睛澀澀的想要哭,努力抬頭忍了回去。
太丟人了,自己沒用還要在少堂主麵前哭。
“怎麽了。”
“沒有,我看到一隻蚊子飛過去。”
“那就點熏香,我可不想喂蚊子。”
“好,我給你按一按,少堂主你眉頭皺著,是不是又頭疼了。”藺卿稚趕緊伸手摸她的額頭,一片冰涼:“趕緊穿衣服,少堂主,你冷不冷。”
吃了飯應該四肢溫暖才對,為什麽她的手也是涼的,藺卿稚駭然,直接把人塞回被子裏,又加了一條上去:“少堂主,我給你燒和爐子。”
田齊抓住慌亂的人,咧嘴一笑,寬慰:“沒事,夜裏涼,我本來就胃寒。”
田齊一整晚都不太舒服,她感覺背後的皮膚火辣辣的,眼睛也開始變得模糊,感覺不太好。
石碑的共鳴越來越強烈的時候,她看到自己背上的印記,向身前轉移了。
那條魚活了過來,在她皮膚上遊蕩,突然鑽進心口,她心頭像滴進一滴冰水,渾身震顫。
皮膚上的火熱和血管裏的冷,同時折磨著田齊。
一直到晨光熹微,田齊模糊的眼睛才漸漸清明回來,她卻發現自己打開門接素姐早飯時,看到了一層光暈包裹著素姐。
而珩穆和藺卿稚身上沒有光暈,田齊試著眨眨眼,不想看到光暈,然後光暈就消失了。
這是什麽功能,突然就加了,為什麽啊。
“少堂主,我們和賬房先生去看看鄉下的佃農。”藺卿稚有點擔心她,已經一天沒出屋子了。
田齊擺擺手:“你們去吧,自己小心點,我太累了。”
“田齊,你要不要看看大夫,興鎮有大夫的。”珩穆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沒有察覺異常,反而更擔憂:“素姐,你給請個大夫吧。”
素姐寬慰道:“知道了,大夫下午才坐堂,你們去吧,回來田齊就沒事了。”
“早去早回。”
珩穆和藺卿稚不放心的下樓去,他們總免不得想起上次田齊忽然暈倒,特別是藺卿稚,擔心得重新跳下馬,跑上二樓去。
很快他就下來了,珩穆急忙問:“怎麽樣。”
“答應了,一定會去看大夫的。”
“好,我們趕緊出發,早去早回,還能找大夫問問。”珩穆驅馬前行,跟著賬房先生上大街。
素姐說的村子,在興鎮西方,一個關家大姓村,也就姑且叫大關村吧。
這裏的百姓風聲鶴唳,村子裏的壯丁都組織起來守護田地裏尚未收割的莊稼,附近的樹和草根都有被人刨過的痕跡。
不過煲仔飯是什麽。”藺卿稚問。
“你明天讓廚子帶你煮,你就知道是什麽了,我說了也不明白,吃得東西也是靠嘴巴,但不是說,而是嚐一嚐啊。”田齊煞有介事,因為吃到好吃的,所以精神頭都回來了,剛醒來的時候,整個人仿佛被抽去了力氣,強打精神都沒辦法和現在比。
藺卿稚是個隻要田齊高興,自己就什麽都願意做的人,和廚子偷師更加沒問題,廚子知道田齊要吃煲仔飯的時候,整張臉都垮了。
“她是不是多住幾天,早茶都要我給整出來啊。”顯然不太樂意,又沒辦法反抗。
“大哥,我們就多住幾天,我給你打下手。”
廚子斜他一眼,圓潤的胳膊插著腰,氣呼呼的在灶頭來回踱步:“煲仔飯,行行行,臘肉煲仔飯就臘肉煲仔飯。”
“你大開下麵那個籮筐,把瓦煲拿出來洗一洗,過過火。”
“知道了。”
藺卿稚看廚子用瓦煲煮飯,看火候很重要,什麽時候下臘肉,什麽時候放雞蛋,甚至煮飯要煮出鍋巴才是重點。
做了八人份,多一份是給田齊的,臘肉煲仔飯,還有魚片煲仔飯。
珩穆搬來凳子,三個人湊一起吃。
他更喜歡清淡的魚片煲仔飯,所以多出來的臘肉煲仔飯是藺卿稚和田齊分了,鍋巴沾了醬汁,哢嚓哢嚓的,吃起來脆脆,爽爽,還帶了肉的香味。
這次連珩穆都把鍋巴吃完了,藺卿稚很詫異:“少堂主,廚子有這個手藝,為什麽來一口隻買肉醬麵和肉醬飯。”做其他的不更賺錢嗎。
“因為懶,所以他就算會,也是做給我們幾個人吃的。”
“啊,哪有不想做生意賺錢的。”
“人各有誌,不想太累就不做這麽多唄。”田齊回答。
喝茶祛膩的珩穆,好似很懂廚子的想法的說:“他隻需要做肉醬麵和肉醬飯,就能讓來一口在興鎮名副其實了,而且素姐這麽多年都沒請人,大概也是不圖錢的。”
“你看這裏四通八達,少說生意往來也不少,鎮上酒樓多,旅店也多,真要爭客人的,打破頭的事情都有。”
藺卿稚收起瓦煲,他覺得珩穆和這裏的人挺像,就是不缺銀子,賺錢的事情都不太上心,不賺錢的事情反而很上心。
聽村裏的人說,素姐雖然是東家,有時候村長不去找她,她也不太記得還有佃農在手裏,糧食就堆在村裏,想起來再運出去賣。
有時糧價高,村長都替素姐著急,素姐反而說,不需要掙這種黑心錢,留著自己吃,然後拿一些出去買賣,過個好年足以。
和藺卿稚小時候見到的東家有天壤之別,東家一分一厘都要記清楚,賒賬的利滾利,他們種地的身上的債比牛毛還多。
越來越絕望。
“素姐還真是,想法很特別啊。”怪不得是餘爺的發妻,藺卿稚端著瓦煲去洗,廚子用剩下的菜炒了一盤飯,坐在院子裏一邊喝酒一邊吃。
看到人過來,順道就讓他把廚房整理幹淨,藺卿稚也樂意,卷起袖子就開始忙活:“廚子,你再教我兩招,將來我落難了,也多一門手藝混飯吃。”
“你想學什麽。”
“我想學煲仔飯。”
“啊,這個啊,行,然後呢。”
藺卿稚眼睛轉了轉,看到他送酒的小菜,又看了看他碟子裏的炒飯:“廚子你這個炒飯有什麽名堂。”
“沒名堂,炒飯就是要爽口,不膩,葷素搭配。”廚子刮刮吃完碗裏的炒飯,懟了一口酒:“炒飯要隔夜飯最好,不是說餿的,而是現在這種秋高氣爽的日子,秋冬的時候用隔夜飯炒,這樣最好吃了。”
瀝水輕輕鬆鬆就被帶進屋裏去了,珩穆轉念一想,卻不知道要怎麽哄還在灌酒的田齊。
藺卿稚過來的時候,這個問題輕而易舉就解決了:“少堂主,你累不累,我回去給你按摩啊。”
“按摩,好啊。”
“那我們回去吧,這裏都是垃圾。”藺卿稚過來,拉起她的胳膊掛在脖子上,把人夾起來:“少堂主,你覺得頭痛麽。”
“有點。”
“回去躺著按一按就不疼了。”
珩穆看著人被帶走,他確實沒想到原來是這樣哄人的,自己一直都在田齊麵前都是處於下風的位置,隻會邀寵,還是第一次想要去哄她。
藺卿稚和珩穆不一樣,他和田齊相處的時間更長,對她的喜好掌握更深。
其實就是一個時間問題,藺卿稚沾了便宜:“少堂主,擦擦臉了。”
田齊已經喝夠了,她躺在床上打嗝。
藺卿稚給她拖鞋,人一粘床就睡,真的是喝上頭。
他包辦了所有的事情,理所當然,甚至沒有想和珩穆一分高下的念頭。
隻是,希望田齊別在喝了,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上山的時候發現,她臉色不太好的樣子。
談不上高興,也談不上其他。
藺卿稚對於眼前的情形是分熟悉,他對珩穆說:“你把槍拿出來,這些人都是餓瘋的。”
“我知道了,你自己也注意點。”珩穆沒經曆過饑荒,但是他記得之前被一群人在夜裏追趕的情形,好似一群餓虎嗅到了血腥味。
這樣的情形,每每回憶起來都讓人汗毛直立。
賬房先生的臉色也不大好:“看來是沒辦法把糧食運到興鎮的,太惹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