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白樂菱的托付
顧如槿一夜輾轉難眠。
第二日一早,得了來旺遞來的消息,裴還昨日去過葫蘆巷。
顧如槿匆匆吃了早飯,披了件鬥篷便帶著來喜出門了。
大街上多了許多巡邏的士兵,百姓生活卻依舊井然有序,不見一絲慌亂,可見消息瞞的死死的。
葫蘆巷與鐵匠胡同隔了三條大街,是嶽州城有名的貧民窟。
葫蘆巷前幾年在嶽州城臭名昭著,巷子裏髒亂不堪,住著各種三教九流地痞無賴,隻是近幾年卻越來越安生,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葫蘆巷之所以叫葫蘆巷,是因為巷子不長,可內裏建築卻參差不齊,道路時寬時窄,形似葫蘆。
顧如槿步履匆匆地走在高低不平的巷子裏,道路兩旁擺著的雜物時不時勾住她翻飛的衣角,她也不在意。
不時有人來往,有濃妝豔抹身姿搖曳的女人跟周圍人調笑著,有吊兒郎當的男人嘻嘻哈哈地說著葷話,均是好奇地看著與這巷子格格不入的顧如槿二人。
在來喜將軟劍架在第三個攔路的男人的脖子上時,周圍一瞬間便安靜了,周圍人都站在了原地愣愣地看著這邊。
忽然一股騷臭味兒傳來,那男人腳下一片水漬。
來喜嫌棄地往一旁躲了躲。
那男子連滾帶爬的跑遠了。
直到顧如槿二人走遠了,眾人才籲了一口氣。
顧如槿到底沒有找到裴還,跟人打聽也都說沒有見過,她心裏惦記著常慎之來找自己的事情,隻得失望而歸。
遮顏見顧如槿回來,指了指正廳道,“白大姑娘在裏邊等候多時了!”
顧如槿心裏疑惑,二人昨日並無交流,她來找自己做什麽?
正廳裏,白樂菱仍是昨日的打扮,一口一口地喝著茶。
見顧如槿回來,也隻是簡單寒暄了幾句,便再無話。
顧如槿陪她坐了小半個時辰,耐心即將耗盡。
白樂菱這才幽幽地開了口,“你一定好奇,我為什麽來找你!”
不待顧如槿說話,白樂菱自顧自地繼續道,“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白家時運不濟,如今已是強弩之末,羅氏香鋪日日緊逼,我一介女流怕是支撐不了幾日了。”
白樂菱悲從中來,老天不公,白家世代行善積德,如今卻落了一個香火不繼,家族敗落的下場。
顧如槿聽出了白樂菱哀怨,更加疑惑她來找自己的目的。
“樂宜香是我與先夫的心血,我想將這秘方托付給你。”
此話一出,顧如槿心生警惕,二人從無交集,何至於托福心血,“如槿愚笨,隻怕有負所托!”
“你先不要著急拒絕,聽我把話說完。”白樂菱語氣依舊不急不緩,“我這樂宜香能夠與水調和,無論是沐浴、洗衣、洗發都能用,且留香持久,韻味十足。”
顧如槿眼神閃爍,這不就是香水嗎?
“你為什麽不自己經營?”顧如槿提出了疑點。
“羅家時刻盯著我,我不能拿出來。”說起羅家,白樂菱眼中閃過一絲恨意。
白樂菱的夫婿羅宜,是羅家次子,二人青梅竹馬,成年後羅宜便入贅了白家,夫妻恩愛和諧。
誰知白老爺一病不起,羅家便登堂入室,成為了白家的半個主人,白樂菱夫妻二人還以為羅家是好意幫忙,直至幾年後,羅家開了自己的香鋪,白家的生意被搶去了大半,白樂菱夫婦才意識到羅家的意圖,羅宜深覺對不起白樂菱,本就不好的身體每況愈下,鬱鬱而終。
白樂菱孤身一人,苦守著白家,守著她和羅宜一起研製出來的秘方,在夾縫中求生。
顧如槿歪頭看著渾身溢滿悲傷的白樂菱,“為什麽是我?”
白樂菱轉頭看一下外麵,語氣幽然,“可能是因為你拒絕了鄭家!”
她的方子就是帶進棺材,也不會給鄭家。
白樂菱走後,顧如槿看著桌子上放著的一張有些泛黃的紙,不知道該說什麽,瞌睡了有人送枕頭,可這枕頭卻是帶著刺的。
葫蘆巷,來往的眾人在經過一扇破敗的小院門時,都不自覺放輕了腳步,小心翼翼的不敢亂看。
院內青石小路蜿蜒著直通正廳,小路兩旁一盆一盆的菊花開的嬌豔無比,枝條旁逸斜出鋪在了路麵上,一隻碩大的虎頭從花叢中冒出來,名貴的瓊台玉鳳被它毫不憐惜的一通亂撓,花瓣散了一地。
正廳裏,少年穿著玄色錦袍,坐在上首,一穿著粗布衣衫的壯碩青年坐在他的左手邊,青年對麵是一個穿著月白色長衫的文雅中年。
若顧如槿在定會認得青年人正是柳樹坡的獵戶閻東陽。
而那中年人是嶽州通判楊德文。
“嶽州城有我看著,公子無事還是先回吧!”楊德文對上首的少年說道,語氣竟帶著恭敬。
“是啊,公子,咱們先回吧!”閻東陽也跟著勸,事情已經了結了,還是盡早離開為好。
少年卻仍不答話。
“消息傳到京城,再加上從京城到嶽州的時間,怎麽也得十天,就算鮑川將京畿神探張頡請來,他也查不出什麽!”楊德文對此還是非常有自信的,昨日他已連夜將一幹人證審問了一遍,確定不會有任何紕漏。
“我自有安排。”少年人語氣漫不經心,不為所動。
閻東陽轉頭看向守在門口的言子,言子無奈的搖搖頭,主子應該是擔心那個寡婦。
此時門外一人匆匆而來,附身在言子耳邊低語了幾句,言子臉色一變,眉頭也皺了起來,向屋內上首看去,猶豫著要不要匯報。
少年抬眸輕掃了言子一眼,眼神毫無溫度。
言子心中一泠,他又逾矩了,無論什麽事情,主子自有定奪。
言子兩步走到裴還身邊,“顧夫人在巷子裏打聽公子的下落,還有……大頭調戲了顧夫人,不過被來喜那個小姑娘嚇得尿了褲子。”
裴還猶豫了一下,起身往外走,腳步有些急促。
留在屋子裏的楊德文看向閻東陽,這顧夫人是誰?
閻東陽這才反應過來,裴還為什麽滯留不歸?感情顧三娘也在這裏!
閻東陽一時不知道說什麽,芝蘭玉樹的主子爺怎麽就看上了一個寡婦?雖然這寡婦確實聰慧異常,能力非凡,可她還是個寡婦啊!
大虎見主人出來,歡快地踩在菊花上撲了過來,被裴還嗬斥了一句,委屈地站在了原地。
裴還開了門,隻看到一個披著黑色鬥篷的纖細身影消失在巷子口,他站在原地踟躕了一會兒轉身往回走。
“把大頭送去西山礦場!”
常慎之在傍晚時分才來拜訪了顧如槿。
“顧娘子十分抱歉,鋪子裏的賬出了紕漏,耽誤到現在。”常慎之麵容疲憊的給顧如槿道歉。
“常掌櫃客氣了!”顧如槿讓丫鬟上了醒神的薄荷茶。
“我就長話短說,不耽誤顧娘子休息。”常慎之拿出一本賬冊,遞給顧如槿,“這是咱們水車的賬本,顧娘子先看看。”
顧如槿卻並不接,“常掌櫃的人品我如何信不過?我就不看了,常掌櫃直接說吧!”
“咱們這水車推出一月有餘,定價是一百兩,如今在整個嶽州府已賣出六十餘架,除下材料人工,共分給顧娘子三千兩銀子。”說起這個,常慎之不用喝茶便來了精神,今日上午還收到了濟州的訂單,相信很快常氏木工的大名便能傳遍全國,常慎之越想越興奮,眼睛都發起了亮光。
顧如槿被他看到心裏發毛,感覺他像在看一塊肥肉。
“還有顧娘子給的自行車圖紙,定價二十兩一輛,如今已賣出了一百多輛,我不能白得顧娘子的東西,照例分給顧娘子一千兩。”
自行車圖紙本是要給常氏,顧如槿自不會要常氏的分成,一番推脫之後,顧如槿以不再合作為威脅,硬要常慎之收回了那一千兩銀票。
拿著三張一千兩的銀票,顧如槿心情好了一些,自己的小金庫又添了一筆錢,看來以後要多跟常氏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