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三心兩意
莊宛寧不久後才知道,展舒修所說的那句“再見”,不是空口說白話。
一開始她以為他真的就是說說,畢竟他們都忙。展舒修不是在軍中就是在宮裏,他們幾乎碰不上麵。
況且開始管家以後,她的生活忙碌不少,至少比從前隻是留在屋裏練武,抑或夜間出去夜遊要豐富得多。但這不妨礙她看請帖——每個世家小姐幾乎都會收到各方送來的請帖,有時是一同出遊,有時是參與宴席,有時是上門拜訪。
總而言之,這時候的唯一通信方式,就是寫信。
京中大多數的世家小姐,都練得一手好字;正正因為書信需要親筆,從一個人的字和她的文風,還可以看出此人是否值得相交。聽來有些落後,但這確實是大家閨秀們的閨中樂趣之一。
幾乎可以說,從每日府邸裏收到的請帖看來,就能看出這府邸裏的小姐,到底受不受歡迎。比如說,從前的莊雨凝因是庶出,是以從來也沒有世家的嫡出小姐會寄請帖給她。
今日國公府又送來了許多請帖與書信。紅袖命小廝將它們都搬到偏廳裏,慢慢的整理。
這些書信實在是太多了,光是揀出有用的,就起碼要一個半時辰。
可也正正因為大小姐身有婚約,又受歡迎,才會收到這麽多請帖。
但很快,紅袖看到了最上,是兩封紅色的信箋。正紅顏色,花紋精致,她攤開其中內容看了一眼,心中不由得一緊。
她整理出一整疊請帖,擺到托盤上,這才端進主屋去。
她抬眼,看到小姐正坐在那裏,低頭寫著什麽。她緩緩走近,行了禮,聽見莊宛寧問:“又是信?”
小姐似乎不是很喜歡看請帖,紅袖一直這樣覺得。但她依舊隻是低眉順眼地將托盤放在桌上。
這次信多了不少,甚至於請帖數目也遠勝往昔。
她一一匯報:“小姐,這些都是有用的信與請帖,大多數都來自與國公府相熟之人……”
莊宛寧皺眉,“還有不少麽?”
“是,”紅袖垂著眼,兩手交握於腰間,不卑不亢:“偏廳處還有不少,倘若小姐想看,奴婢可以拿來。”
“不必了,”她揮揮手,看起來沒什麽興趣注意這些,隻是開始一封封翻閱書信。為了不讓信紙刮破主子的手,信封都是先割開了的,她隻要拿出來就好。慢慢看完以後,底下卻是兩封一模一樣的請帖。
莊宛寧抬眼,眼神是詢問之意。
紅袖指著擺在這兩封請帖,解釋道:“這兩封請帖……都來自宮中。”
宮中?
這話總算引起了她的注意。而且還是兩封……
倘若其中一封是展舒修的,那另外一封是誰?
她將請帖拆開,先注意到宮殿名字,隨後才看到人名。
一封格式簡約,語氣幹淨利落,是來自展舒修的。而另外一封,信紙花樣華麗,請帖上請畫師描摹了大朵淡色薔薇,連語氣都比展舒修溫柔不少,卻是展舒眉的。
她不由得彎起唇,明明是兩兄弟,但風格卻截然不同。
不過那家夥,想來也學不會溫柔小意這四個字吧——她想。
她望著桌上的兩封請帖:它們雖然來自於不同的人,但卻是在邀請她去同一個地方。不日以後,京中有一場盛會,是在京城有名的越湖。當日湖上會擺滿夜燈,許多人都會借此機會外出遊湖,乃是京中一項盛事。
這大約就是展舒修所說的‘再見’。
然而莊宛寧從來也沒想過,展舒眉居然會發來請帖。盡管他們,不過是在宴席上說了幾句話而已。
同一時間,同一地點,都是邀請她去遊湖。
那麽,看來她就隻能選其中一方了?
莊宛寧瞪著那兩張請帖:她真的不知道,這兩兄弟是約好了?就是發請帖,都是同一天發過來,這會不會也太巧合了點?
展舒眉寄來請帖,明言船上有美酒佳肴,絕不會讓她虛了此行。而反觀展舒修,就算邀約,也還是幾句幹巴巴的話,甚至也不說船上有什麽,又是與誰同席。單看請帖,自然是展舒修的邀請更吸引。
……她要陷入選擇困難裏了,雖然是這麽說,但也不代表她能根據這幾句話,確定去誰那裏啊。
這時她抬頭問:“紅袖,倘若是你,你選誰?”
紅袖是負責分送請帖與書信的,她不會看不懂這些信的內容。
剛才看到的時候她就嚇到了,現在被小姐這麽一問,她就更忐忑不安。
她仔細看了看小姐的表情,紅袖其實覺得,看見請帖之後的小姐好像……臉皺成了一個正在糾結的團子?
她猶豫不多久,就道:“小姐,奴婢不懂那麽多。隻知道這位,”
她指了指展舒眉的請帖,她是丫鬟,並不知道兩位殿下的姓名,甚至也不清楚兩人排行第幾,自然隻能用肢體語言來解釋了,她語氣認真:“這封信看起來,似乎比較吸引人,好吃的比較多。”
有好吃的——這話也就紅袖能說出口了。
“那……就應展舒眉的約如何?”
但一旁的墨竹卻出聲反駁:“怎麽能為了吃的就背叛二殿下呢?”
墨竹一向堅定,她認定了展舒修會是未來的姑爺,又不認識所謂展舒眉是誰,所以才這麽說。
莊宛寧挑眉,“哦?”
“殿下與小姐定下了婚約,”墨竹振振有詞,“若是小姐選擇了另一位殿下,那就是背叛婚約了。”
莊宛寧攤攤手,“你們倆都說得有理。”
“所以小姐要回複誰?”紅袖問。
她笑一笑,“誰都不回。”
這話聽起來實在太高冷,仿佛她決定一下子推了兩個人的邀約。兩個丫鬟一同睜大眼,“小姐,你說真的?”
她們顯然是當真了,然而莊宛寧搖搖頭,“反正……嗯,到時候就算我不應約,他們還是會去。至於坐誰的船,我可以自己決定啊。國公府也有船,我不是沒了他們,就上不了湖。”
於是她將請帖疊上,擺到一邊。兩人麵麵相覷:小姐說的似乎沒錯。
莊宛寧道:“找個地方放好,到時候再說吧。”
紅袖應聲,拿著這兩封請帖同式樣卻不同名的請帖離開。隻剩下莊宛寧坐在那裏,歎了口氣。她提筆繼續練字,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過。
但剛才她們聊了那麽久,實際情況就是:她根本還沒有決定,到底要赴誰的約。
看樣子,隻能望天打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