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她走了
晚間，飯桌上仍舊不見葉千凝的影子，易北岩思慮再三，終於沉不住氣了，朝秋娘問道：“娘，千凝最近怎麽一直沒來客廳吃飯？”
秋娘歎聲氣，一臉愁悶，“誰知道呢？叫都叫不來，非要在自己房間裏吃。也不知那女兒家是不是有了心事，這幾天奇怪得很，也不會笑了，話也少了，不到萬不得已都不邁出房門。”
易北岩心中愧疚，愧疚之餘是佩服那姑娘的心胸。自己都那麽對她了，她都沒有在娘麵前說一句自己的壞話。
“娘，你說她是不是想家了？她有沒有跟你說要回家？”他試探道。
秋娘苦笑，歎息道：“她哪裏還有家啊？她娘在她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爹後來也沒了。現在她的家裏隻有她的繼母一家人，那薑氏女心狠手辣，從小到大都沒給過千凝一個好臉色。千凝的爹活著的時候那裏還勉強算是個家，現在她爹不在了，她繼母和庶妹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了，她怎麽回去呀？”
易北岩愣住了，不敢相信葉千凝樂觀的外表下還有這麽悲慘的身世。
秋娘接著道：“不過沒關係，千凝還有我這個姑姑，我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她也是我娘家唯一的親人。她繼母那一窩，我從來就沒把她們當過人。”
易北岩沒再說話，心想那個丫頭好像有了離開的念頭。按娘說的她已經沒有家了，那她想去哪兒？難道要按照地圖隨處流浪？
秋娘給他夾了塊肉，感激道：“真是謝謝岩兒了，多虧你同意收留千凝，要不然她一個女孩子孤苦無依的，往後餘生可該怎麽活啊？好在我看你們相處的還不錯，千凝好像挺喜歡你這個哥哥的。前幾天她還特意讓我教她做你愛吃的菜，說要親手做給你吃。還說你吃到喜歡的菜就會開心了，一開心就會笑了。咯咯，這天真的傻丫頭。”
易北岩滿臉驚訝，看著她問：“娘，她特意跟你學做我愛吃的菜？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
“你不知道？！”秋娘一臉茫然，大惑不解，“怎麽可能？那天是我親自看她做好的，做好後她馬上就端走送到你書房了，你沒看到嗎？”
是……是那天。易北岩恍然大悟，想起他凶她那天，桌上有個大托盤，托盤上放了好幾盤他素日裏愛吃的菜。她說她來給他送飯，他還以為那飯菜是娘做的，沒想到是她親手為之。
然而，他卻罵她自作多情，讓她不要無事獻殷勤……
難怪……難怪她傷心成那樣，難怪她哭那麽痛。女孩子的心靈那麽脆弱，她怎麽能承受得了自己那般惡毒的語言？
見他不說話秋娘更加疑惑了，好奇問道：“岩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沒有吃到她給你做的飯菜嗎？那她做給誰吃了？”
“吃了吃了。”易北岩點頭承認，“娘，我吃了，很好吃，和娘做的飯菜味道一樣。”
“哈哈，是吧？該說不說，那丫頭聰明是真的，她以前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沒想到第一次下廚就能取得這麽好的成績，就連我都佩服呢。隻不過呀，為了給你做那頓飯，她十個手指切傷了六個，可把我心疼壞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再抹藥。”
“她……她還受傷了？”易北岩更加羞愧難當，想起當日的魯莽腸子都悔青了。
“是啊，十指連心哪，那小丫頭細皮嫩肉的，被刀一切疼得直跳。我於心不忍就勸她讓她放棄，我說我自己做幾道你愛吃的，讓她給你送去就說是她親手做的。可人家不幹，非說自己做才有誠意，還說前些日子討擾你了，想借此改觀一下她在你心目中的形象。”秋娘說起來是又心疼又無奈，那眉眼間盡是疼愛。
易北岩聽得心痛，眉頭緊緊皺起。那天不分青紅皂白對她說那些狠話，是他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
事已至此，他什麽都顧不得了，他隻想馬上跟她道歉求她原諒。可抬頭間見天色已晚，顧慮到她可能已經睡了，他隻好壓下立刻去找她的念頭，忍住焦躁繼續吃飯，想著明天清早再去也不遲。
她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走，畢竟娘是她唯一的親人，她如果要走應該會提前通知娘。
這一夜易北岩睡得特別不安穩，腦中不斷浮現出葉千凝的身影。她逗他開心時笑顏如花的樣子，被他訓斥時傷心流淚的樣子，讓他越想越難受，越想越自責。
她是那麽天真爛漫的姑娘，被自己刀子一般的話戳得遍體鱗傷。自己要如何才能求得她的原諒？她又會不會原諒自己？
這般胡思亂想著，直到淩晨他才入睡。第二天天色剛亮他就早早起了床，提著昨天給她買的禮物來到了她的房門前。
在門前醞釀了一會兒，他深吸一口氣，抬手敲響了房門。
敲門聲落了好一會兒，屋裏卻沒有傳出任何動靜。
易北岩心中湧上不好的預感，出聲喚道：“千凝，是我，你在屋裏嗎？能不能開下門？”
“……”屋裏仍然鴉雀無聲。
易北岩暗叫不妙，趕忙推門而入。
果不其然，房間內哪裏還有葉千凝的影子？衣櫃床鋪幹幹淨淨，像是從未有人居住過。
她走了！
易北岩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轉身朝宮門口飛奔而去。
來到大門處，他問過守門的弟兄，得知葉千凝剛下山沒多久，他這才鬆了一口氣，不敢懈怠，施展輕功追了上去。
追到半山腰，他不經意地回頭，看到林中的溪流邊蹲坐著一位綠裙少女。少女麵對著小溪背對著他，肩上挎著包袱，低著頭不知在看些什麽。
一個背影就足以讓他認出那就是葉千凝，心中的懸起的石頭終於落了地，他邁步朝她走去。
“葉千凝！”他喊，成功讓那女子回頭。
葉千凝一驚，起身就要跑，像是被狼攆的兔子一樣。
易北岩三兩步就追上了她，拉住她的胳膊製止了她的逃脫。
葉千凝被迫止住腳步，火速把頭扭到一邊，用手擋著臉，躲避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