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沙樹
【抉擇·爭渡】
玩家已順利度過穿過忘川屏障,即將抵達黃昏高原,請做好準備。
第一階段任務已完成,所有的抉擇都會影響玩家終極考核的評判。
第二階段任務開始:
【抉擇·苦海】
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功,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
你已深陷於苦海,你將沉淪於苦海,你將體悟於苦海。
請玩家探明黃昏高原的真實,並且嚐試在最後的爐火到來前鍛造出真正的渡世寶筏,帶領殘餘的世界種子,前往新世界。
叮——
又是一聲輕響,雲柯眼前一片黑暗,就連一如既往的金色光幕也尚未出現,隻有耳邊傳來沒有絲毫情感波動的機械話語。
恭喜玩家獲得九劍木偶(九州俠客完整傳承)
恭喜玩家獲得燕山竹簡(九州儒道完整傳承)
恭喜玩家獲得凝水玉佩(九州天宗完整傳承)
耳邊聲響依舊,雲柯的心卻漸漸沉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這樣一個心情。
是悲傷,是心酸,還是絕望、崩潰?亦或是絕處逢生的欣喜?
他不知道,隻覺得自己的心靈像是缺了一快,空落落的,宛若前方伸手不見五指的寂靜虛無,什麽也沒有了。
我做錯了嗎?雲柯心中喃喃自語。
他的心緒纏成一片亂麻,各種雜念湧上心頭。
要是我從一開始就狠下心,隻製造提供三個人的寶筏,那他們是不是就不會全部死去,甚至還能救下兩人?
要是我不去救援蔣玄禮他們三個,那到了最後,憑借虛雲宮留下的符篆,我們是不是還有回轉的餘地?
要是……
雲柯呆立在船頭,雙眼緩緩失去焦距,眼神一直蔓延向前方虛無中,比虛無更加遙遠的虛無。
難道我的努力,我的抉擇,都隻是一個笑話?
這就這時,淡漠到毫無溫度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在雲柯心底響起。
“世間沒有那麽多的要是,當你沒有選擇踏上那條路時,沿途的風景盡皆是你的臆想而已,與其傷春悲秋、胡思亂想,不如帶著他們的傳承,用盡全力去實現他們的願望。既然這是你自己的抉擇,那即便是丟掉性命也要咬著牙繼續走下去。”
玄真頓了頓,壓根沒有在意雲柯是否聽見,繼續以雙方連接的靈覺,讓自己的話語在雲柯心底響起。
“或許我們的確沒有救下他們,但你的努力,你的抉擇從來都不是一個笑話。你至少帶上了他們的傳承,保全了九州的種子,人都是會死的,隻有薪火相傳才能讓九州再度被人記起,再度浮現在恒沙世界裏。”
隨著話語落下,船頭和二人的靈覺世界再度陷入寂靜。
玄真也不再開口,靜靜站在船頭,望著遠處什麽也不存在的虛無。
突然,他感覺渾身一鬆,手指動了動,身體的操縱感回來了。
“力量,這一切都是源於我的力量不夠。”
幾乎與玄真如出一轍的淡漠嗓音,在船頭處緩緩響起。
不同的是,玄真的淡漠是俯瞰一切,純粹什麽也不在乎的淡漠。
而雲柯的,則是那種將自身情感強行抽離,壓抑著悲傷於自責的淡漠。
“我的錯在於錯估了自己的力量,我沒有能力帶領那麽多人度過忘川,就連斬出讓忘川都寂靜的一劍的人,他也沒有能力帶領他的子民度過忘川,我又何德何能?”
雲柯雙拳捏緊,一雙眼瞳緩緩恢複焦距,注視著眼前的虛無。
“我需要更強的力量,強到能夠橫渡忘川,守護所有人的力量。”
他抬起雙手,看著自己收緊的雙拳,心中被壓抑良久的渴望再度開啟閘門,**如潮水般湧出。
他需要力量,更多更強大,更神秘的力量。
就像他從前在藍星時,追逐神秘力量時的渴望,那般次次挫敗,又次次攀升的渴望。
是山海界的出現讓我懈怠了嗎?因為這個世界的出現,讓我可以隨時接觸到他們,所以我懈怠了?
不,不會了,我以後再也不會懈怠了。
我需要更強大的力量,更強大的術法!
雲柯站在船頭,在心中自問自答,他扶住烏篷,手中的青銅燈盞微微搖曳,上麵那顆油豆大小的火星竟開始隨著船身晃動微微晃動,隨著一聲輕響眨眼間熄滅了。
烏篷船到了極限,毫無征兆的,在這不見天日的寂靜中崩散成一塊塊石竹碎片,散落四方,在雲柯眼中灰霧抽離,碎片一塊塊地化作齏粉。
旋即雲柯隻覺得天旋地轉,後腦勺像是被什麽人用鐵錘狠狠敲擊,翁的一聲,眼前一片漆黑。
在意識陷入混沌的最後一刹那,他似乎看見玄真正朝著他張開雙臂,似乎想要拉住他的手,可是在這片空間裏,距離失去了概念,他隻能眼睜睜看著玄真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至其身後突然冒出一個透明的漩渦,一口將玄真吞入其中,不見蹤影。
而雲柯的意識,到了這裏也旋即戛然而止,徹底陷入黑暗之中。
……
“忘川之上,天地未開,有道其名為虛,於雞鳴山巔開辟黃昏,有人其名為雲……”
雞鳴山腳,一座破敗的道觀半藏在樹蔭一角,道觀外牆斑駁布滿青苔,其間縫隙上還有幾株雜草冒頭,正前的大門已經殘破不堪,隻餘下半截門板掛在上麵,隨風晃動,時不時發出幾聲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道觀正對中央的案台上,坐著一尊詭異的泥偶神像,神像麵似活蟹,一對手臂成結印姿勢放於胸前,身後脊梁裂開,伸出無數扭曲的嬰兒手臂,五指攤開,掌心中擠出一隻吊詭眼球,身下盤膝而坐的不是雙腿,而是一條條虯結的蛇尾,盤成一個蓮花形狀。
郎朗書聲從中傳來,道觀中用樹樁擺了幾個凳子,五個年歲不大的孩童正坐在樹樁上,手裏或是捧著竹片,或是樹皮,甚至是一塊光滑的石板,上麵留有用他們自己的方法,寫下的塗鴉文字。
“今天就到這兒吧,下課。”
一個花白胡子老頭站在神像下,手裏拿著戒尺,衝著麵前五個戰戰兢兢起立的孩童微微點頭,那一張布滿皺紋的老臉嚴肅異常。
“你們須得記住回家溫習課文,明日背誦。老夫不希望有誰背不出。”
最後環顧了一圈,老頭用拿著戒尺的手揮了揮,隨即步入神像後方。
“先生再見。”
幾個孩童忙不迭的行禮道,匆匆忙忙地跑出道觀大門,像是身後被野狗追著,出了大門也不停歇,直直朝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沙樹,今天下午來石灣子抓螃蟹嗎?”
“不了,不了,我今天有事,下次吧!”
名叫沙樹的男孩跑的飛快,幾下就消失在樹林中,他的聲音遙遙傳來。
“真的是,昨天不來,前天不來,今天也不來。讀書讀傻了嗎?你還想靠讀書把天師老頭打趴下啊?”
剛才招呼沙樹的胖乎乎男孩嘟了嘟嘴,隨後腦袋一轉,微微仰頭,朝自家方向走去。
哼,不來就不來,說的誰稀罕似的。
而這時,沙樹已經快要到家了。
看著麵前越來越近的那座小平房,沙樹眼睛微微發亮。
心中不由地閃過種種念頭。
今天先生會教我什麽呢?
等我學會了本事,一定要把村裏收租的天師老無賴給打一頓,把他踢出村去,讓我和我娘去住他那間大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