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攤牌
兩天後,雲舒才回來。
那日黑木找到她,他們的人在執行任務時,受了重傷,危在旦夕,請雲舒出手相救。
雲舒回來時,家裏正在用晚膳。
“姑娘,你終於回來了!”竹瀝放佛見到了親娘似的。
“嗯!”雲舒頷首,“怎麽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竹瀝搖搖頭,立即笑道:“沒事,你都出門好幾天了,我這不擔心姑娘嗎?”
也不知道這黑木究竟把姑娘帶到哪兒去了,他們的人都沒有找到。
害得他擔心好幾日。
聽到動靜的雪樂從裏麵出來,麵帶欣喜:“姑娘,你回來了!”隨即朝裏麵喊了一聲:“王媽,姑娘回來了,趕緊給姑娘準備熱水,還有姑娘喜歡的飯菜。”
在灶房的王媽輕快的應了一聲:“好嘞!”
香巧也放下碗筷,從裏屋走出來,“姐,你回來了!”
雲舒笑笑:“見到我這麽開心?”
“那可不!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正在用膳的雲淺和雲若,彼此對視一眼,雙雙看向李蘭芝。
雲舒不在的這幾日,王媽和雪樂可沒有給她們什麽好臉色,想要把人趕走,又怕趕走了人,家裏沒人幹活。
雲舒簡單收拾一番,其他人已經用膳完畢,王媽在忙著收拾。
雪樂端著雲舒的膳食,剛放到雲舒麵前,李蘭芝就坐到她身邊,語氣溫和,“雲舒啊!”
雲舒一邊拿筷子,一邊問:“娘有事?”
王媽的手藝最近提升不少,做的飯菜比以前好吃多了。
光是聞著味兒,她都覺得自己餓了。
“雲舒啊,我知道京城不比鄢陵,你一個姑娘家在外拋頭露麵的,賺錢不容易,可是我看看你屋裏,那些個衣裳啊,還有那些擺件啊,樣樣都不俗……”
樣樣都值不少錢!
雲舒捏著筷子的手一頓,緩緩抬眸,視線在雲淺和雲若身上轉了一圈,她們身上穿的都是自己衣櫃裏的衣衫,“娘想說什麽?不用繞彎子,直說就是。”
“你看啊,如今你這院子裏吃飯的人多,花銷就大,一年下來也存不了錢。這樣,咱們還是按照老規矩,以後呢,你們在外麵掙的所有銀錢,都交到我這裏統一保管,家裏的一切開支,統一走賬,你看如何?”
正在給雲舒盛湯的雪樂手一頓,看了雲舒一眼,沒說話,繼續低頭盛湯,“姑娘,喝點湯吧!”
雲若一把奪過雪了手中的瓷碗,“沒看見我娘正在和二妹妹說話麽?你插什麽嘴?有沒有眼色?一邊兒去!”
雪了未發一言,乖巧的占到雲舒身後。
雲舒放下筷子,眉眼彎彎,“我們?娘所說的我們,指的是誰?”
李蘭芝扳著手指開始算:“你小姑父腿腳不利索,他自然就不算在內,其餘的不就是你和雪樂、還有你爹!”
雲舒淺笑:“那要不要加上竹瀝和黑木啊?”
李蘭芝欣喜的點頭,“按理說,是不用,他們是外人嘛,不過,他們要是願意的話,我自然也不會推遲。”
雲舒懶洋洋的向後靠在椅子上,說話慢條斯理,“娘是想要我這裏的管家權?”
“我們小門小戶的,哪有什麽管家不管家權的?我們總得存一些銀錢吧!這樣統一進出賬,不施救可節省很多嗎?”
“不用節省,我也不用存錢!”
“怎麽能不存錢呢?”李蘭芝急了,“不存錢,雲若和雲淺將來的嫁妝怎麽辦?”
雲舒眉尖一動,“娘已經給大姐和雲淺說好親事了?”
“我們這不才剛進京嗎?哪兒那麽快!”
雲舒垂眸,原本大家都是一家人,血脈相連。就算或許她真的不是陸家的孩子,但大家畢竟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做了那麽多年的親人。
她不想跟它們斤斤計較。
可是,總有人想要將她掌控在掌心,總有人把她當冤大頭,非要撕破臉,弄的很難看。
雲舒沉默好一會兒,才幽幽開口:“既然娘今日主動提起,爹、大姐雲淺都在這裏,那麽我也說幾點,還希望娘能仔細聽個明白。”
“第一,在娘和爹將我賣給程家的那日開始,我就已經不是陸家人,嚴格來說,我已經被嫁出去,是屬於別人家的人了。至於那之後的事,就是我自己的造化。”
“第二,我是爹娘的孩子,爹娘生我養我,有生恩,有養恩,我不能因為爹娘做了那樣的事,就不認爹娘。所以,從今往後,爹娘要是願意,可以安心的住在這裏,吃的穿的用的,我負全責,每個月每人還有五兩銀子的零用。”
“第三,作為有血緣關係的姐妹,雲若和雲淺,可以在這裏吃,在這裏住,但是銀錢,抱歉,娘也看到了,家裏吃飯的人多,我供不起。還有,至於娘說她們的嫁妝,這個不歸我負責,作為姐妹,她們出嫁時,添妝的事,我自是不會推遲。”
“第四,雪樂是我的人,也不是奴婢。”
雲舒一番話說完,整個大廳一片沉默,久久沒有人說話。
雲舒的一番話,涉及到陸家每個人的利益,特別是雲若何雲錢。
雲舒不給她們準備嫁妝,那她們的嫁妝要怎麽辦?
自己去掙嗎?
還是依靠爹娘?
爹娘又能掙多少呢?
“娘,我說的,您可聽明白了?”
“雲舒?”陸運發心裏一陣陣的難過。
當初那件事,還是在雲舒心裏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也是,從幾歲開始,雲舒就用她瘦弱的肩膀,撐起整個家。
雲若當初能嫁到賀家,雲淺後來能夠去學堂上課,都是雲舒賣力的在外麵賺銀子。
而李蘭芝,將所有的關心和愛,都給了大女兒和小女兒,對雲舒的關心,似乎永遠都隻有錢。時常還會因為一些小事,對雲舒不是打就是罵。
這些,雲舒都忍了。
可最後,因為雲峰惹禍,雲舒依舊被他們賣給了不懷好意的程家。
良久,李蘭芝才爆發出來,尖著嗓子吼道:“你以為當初是我願意將你賣出去的嗎?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你以為我就不會心痛啊嗎?可是我有什麽辦法?你祖母以我沒有兒子威脅我,要你爹休了我,你二嬸還姨雲淺上學堂的事,威脅我。我們也是沒有辦法,所以才會那麽做的。你知不知道,自從你走後,你爹天天都在門口望著巷口發呆,常常自責的整夜整夜無法入眠。”
“那娘你呢?每個月拿著從馮依依哪兒的來的十兩銀子,喜不自勝吧!”
“二姐!”雲淺眼角含淚,“你怎麽這麽說娘?當初逼你的不是爹娘,而是祖母,你要是有氣,你應該去找祖母啊,你為什麽……”
雲舒直視著雲淺,眼神溫涼,“要將我賣給程家,你早就知道吧?可是你為了你自己,你根本就沒有跟我透露一丁點。所以,直到程家人駕著馬車上門要人,我才知道。雲淺,你是家裏最小的,從小我就讓著你,疼著你。我自認這些年,我沒有對不起你,我賺錢供你上學堂,家裏的家務,你從來不搭手,都是我幫你做。你在背後的那些小動作,小私心,我不是不知道,我隻是認為你年紀小,不懂事,所以才那樣。”
雲舒長長的歎口氣,“可是在最關鍵的時候,你選擇了冷漠,選擇了冷眼旁觀。”
“二姐,我……”
“我不在這幾日,你們從我屋子裏拿走的東西,衣服也好,擺件也好,我都可以不在呼,但是有一樣東西,你們必須還回來,原封不動的還回來。”
雲若臉色一變,呐呐的道:“我們除了拿了你的衣裳,其他的也沒有拿什麽,你可別冤枉我們!”
雲舒看著雲淺,譏笑道:“是嗎?”
陸運發順著雲舒的目光看向雲淺,“除了衣衫,你說是不是還動你姐的其他東西了?”
陸運發聽鄧定夫說過,說雲舒的屋裏放著好些貴重的東西,有的還關係到雲舒布莊的生意。
雲淺動動嘴唇,“以前我隨便動我姐的東西,二姐從來都沒有說什麽,我以為……再說,我……我拿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雲淺這樣想也無可厚非,以前雲淺總是隨意翻動雲舒的屋子,看到有什麽她認為的好東西,二話不說直接拿走。
雲舒說過她幾回,每次雲淺都眼淚汪汪的道歉,說下一次再也不會了,然而到下一次,依舊會犯。她覺得理所應當!
後來,雲舒才會把一些重要的東西寄放在梁亦軒那裏。
“對你來說,無關緊要,但是對我來說很重要,所以拿出來吧!”
雲淺弱弱的抬眼看向雲舒:“不知道二姐說的究竟是什麽?”
雲舒緩緩吐出三個字:“玉葫蘆!”
那個玉葫蘆,對雲舒來說,很重要。
雲淺手心一緊,那葫蘆玉質清透溫潤,小巧精致,剛好可以握在掌心,雲淺第一眼看到就很喜歡。“二姐,我……我很喜歡那個玉葫蘆,我從來沒有見到那麽精巧的葫蘆,你能不能把它送給我?”
雲舒搖頭,語氣堅決:“不能!”
“二姐!”雲淺泫然欲泣,“你就送給我吧!”
雲舒擲地有聲:“還給我吧!”
李蘭芝見雲淺實在喜歡玉葫蘆喜歡的緊,有些心疼,立即說道:“不就是一個葫蘆嗎?未來一個葫蘆,你有必要這樣嗎?你看你把你妹妹給逼的?”
雲舒對她視而不見,依舊涼涼的看著雲淺,“我再說一次,其他任何東西我都可以不計較,唯獨這個玉葫蘆,不行!還給我!”
“雲舒!”李蘭芝氣急敗壞地吼了一句。
“嗯?”雲舒尾音拖得長長的,無形之中讓眾人覺得一股威壓撲麵而來。
“三妹!”雲若見雲舒似乎要發火了,趕緊拉了一下雲淺的袖子,“如果你真的拿了,就趕緊拿出來,還給二妹妹。”
這也是遇到雲舒,要是別人,估計早就讓她們連身上的衣服都要脫下來了。
雲淺緊緊地抿著嘴,好一會兒才從袖子裏摸出那個小小的玉葫蘆,放在雲舒麵前,委屈的哭了,“不就是一個玉葫蘆嗎?你有必要這樣嗎?當初爹娘是做得不對,可是你你要知道,正式因為爹娘那麽做,你有才會有今天。可是你呢,自己發達了,就看不起我們這些窮姐妹了,就看不起爹娘了,雲舒,我討厭你!”
說完,就哭著跑了出去。
“淺淺!”李蘭芝跟著追了出去。
雲若黃晃晃手,“那個,二妹妹,雲淺的脾氣秉性你也是知道的,她就一還沒有長大的孩子,你別跟她一般見識,你的飯菜快要涼了,感激趁熱吃吧,我……我去看看她們。”
雲若也跟著出去了。
雲舒將玉葫蘆拿在手中,慢條斯理的把玩著。
麵對這樣複雜的情況,陸運發有些手足無措,“雲舒?”
鄧定夫搖頭,將他拉了出去,“雲舒還沒有用膳呢,你讓她好好的把飯吃完再說吧!”
“可是……”
鄧定夫安慰道:“好了,一家人,磕磕碰碰難免的。氣消了,就好了。不過,說實話,你也跟大嫂好好說說,都是女兒,雲舒自己也還沒有出嫁,你們不替她準備嫁妝也就罷了,哪兒還有要她給雲若和雲錢準備嫁妝的道理?再有,雲水可以出去拋頭露麵的做活賺錢,雲若和雲淺為什麽不可以?偏心也不是這麽偏的,這不知道的,還以為雲舒是你們撿來的呢!”
說著無意,聽者有心。
陸運發也不禁開始懷疑,是不是李蘭芝早就知道雲舒不是她們陸家的血脈,所以才這樣對待雲舒。
見陸運發的申請,鄧定夫心中一跳,“我……不會真的是我說的那樣吧?雲舒她……”
真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真的是撿來的孩子?
陸運發點點頭,“這事你別跟任何人說,我怕……”
怕雲舒知道後,他就徹底失去這個女兒。
怕李蘭芝問他,她們的親生女兒去了哪兒。
怕雲舒和李蘭芝,和陸家,從此斷了幹係。
鄧定夫知道陸運發在擔心什麽,“你別胡思亂想,雲舒那孩子是你親手養大的,她的秉性你還不知道,重情重義,不是那等涼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