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是誰
自己一手養大的女兒,什麽秉性他自然清楚。
隻是,這幾日接連發生的事,以及雲舒的處事方式,讓他一時腦子轉不過來。
當初,知道雲舒在京城時,他很高興,終於知道女兒的消息,知道女兒日子過的很好。
雲舒過的好,他心裏的愧疚和自責才會少很多。
後來,妻女都說要來投奔雲舒,他其實不太讚同。
也許是雲舒說那些話時,神情太過認真,接下來的日子,李蘭芝母女都很安靜,沒再出什麽幺蛾子。
這日,近黃昏,天空下起小雨,這是入春以來的第一場雨。
暮靄沉沉,小雨淅淅瀝瀝,整個京城都被籠罩要一片煙雨朦朧之中。
雲舒帶著香巧和雪樂,在花廳裏打絡子。
這還是她之前在南謹的別院跟紙鳶學的。
說到南謹,雲舒恍然,她有好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南謹了。
南謹出京公辦了,在離京之前給她捎了消息,說很快就會回來,可這都過了好幾日了吧!
“姑娘?”
“姐,你在想什麽呢?”
香巧和雪樂見雲舒打著打著就開始走神,不約而同有些擔心。
這幾日,李蘭芝母女三人很安靜,沒有出什麽幺蛾子,可香巧對她們還是有些了解的,她們越是這樣,她越覺得不安心。
雲舒抬眼,見二人正拿眼擔憂的看著她,啞然失笑。
剛剛她是在思念南謹嗎?
可是,一想到南謹,雲舒就抑製不住的開心,“沒事,我就是一時間走神了。”
雪樂盯著她翹起的嘴角,抿嘴偷笑,笑聲說:“姑娘,你是不是在想南公子?”
“南公子?是誰啊?”香巧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有些好奇。
雪樂故作神秘,拖著嗓音:“南公子麽……”
“是啊!”雲舒大大方方的承認,“我都好久沒有見到他了!”
“姐,是誰啊?”
“等下次你見到了,就知道了。誒,香巧,你這個絡子,怎麽打的跟我的不一樣?”
香巧見雲舒轉移了話題,知道運舒不願意多說,就沒又繼續再問:“我是覺得這樣或許能打出一個新的花樣!”“就你心靈手巧!”
三人說話間,竹瀝輕步過來,臉上帶著笑:“姑娘!”
“什麽事這麽開心?”
竹瀝一側身,語氣都有幾分揶揄:“主子來了。”
南謹回來了?
果然,竹瀝身後,南謹一襲白色錦袍,從蒙蒙細雨中緩緩而來,墨春依舊一身黑衣,打著一把傘,亦步亦趨的跟在南謹身後。
那人,身高腿長,姿容迤邐,步履從容,氣定神閑。
從那朦朧煙雨中向她走來。
雲舒歪著頭,靜靜地看著他走近,漂亮的眸子裏,溢滿細碎的星河。
雪樂看著自家姑娘的樣子,暗自偷笑,跟香巧使一個眼色,二人就悄悄退出去了。
雲舒抬頭,從下往上看,隻能看到葉南謹精致的下額,線條柔順,異常好看。
“南謹!你回來了!”
語氣熟念,又隱隱帶著幾分欣喜。
葉南謹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在她身邊坐下。
屋裏沒有點燈,有些微昏暗。
而葉南謹的麵容,在雲舒眼裏卻格外的清晰,包括那條醜陋的疤。
葉南謹嘴角噙著一抹笑,目光在她臉上轉一圈,見她在家裏都還戴著麵紗,覺得有些礙眼,伸手就取下來,“我回來了!”
雲舒低頭,“回來就回來唄!”
葉南謹輕輕捏著她的下巴,轉過她的臉,仔細打量,似乎想要在她臉上找出一朵什麽花來。
“南謹,你在看什麽?”
葉南謹溫潤的指腹輕撫著她的臉頰,“竹瀝說,這裏幾日前被打了一巴掌。”
雲舒轉轉眼珠子,撅著嘴,“這個竹瀝,嘴巴沒把門嗎?”
“我應該知道,還疼嗎?”
雲舒搖頭,“早就不疼了。”
葉南謹輕輕將她攬入懷中,“別人打你,你要記得還手!”
靠在胸口,聽著葉南謹有力的心跳,雲舒點點頭,“嗯,以後不會了!”
她可不是什麽人人欺負的人。
她當時卻是沒有想到李蘭芝戶忽然發難,甩手就是一巴掌。
原本,她也是可以躲開的,隻是,有些事她還是不想讓那個陸家人知道,才那麽結實的挨了一巴掌。
“你的事情辦好了?”
“嗯!”
“你剛回來?”
“嗯!”
“南謹?”
“嗯?”
“我……我……剛剛在想你!”
“嗯?”
“好久沒有見到你了!”
“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那你呢?”
“亦如是!”
南謹說完,溫潤的唇就覆上雲舒的額頭,蜻蜓點水般的吻落下。
墨春站在門外,靜靜的看著整個院子,暮靄之中,這裏一方小小的天地,安靜寧謐。
“誒!”竹瀝站在他身邊,聲音異常的輕:“你們這麽快就回來了?”
墨春木著臉,“你覺得呢?”
原本,主子是想要慢條斯理的處理,可一接到竹瀝的消息,主子好像失去了興致,快刀斬亂麻,沒有給對方絲毫喘息的機會。
竹瀝眉目一動,這雲舒姑娘對主子的影響超過他的想象。
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好還是壞?
黑木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冷聲道:“主子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
竹瀝訕訕地摸摸鼻子,“明白!”
黑木看著不遠處,屋簷下那隱隱約約的兩道人影,“你該去做你的事了!”
竹瀝撇撇嘴,走了。
這頭,屋簷下,雲淺和雲若躲在柱子後麵。
“大姐,你說剛剛那男人是誰啊?”
她們本在屋裏做衣裳,昨日雲舒從外麵帶回來幾皮布料,交給她們,說是給她們做衣裳用的,每人兩身。
都是很好的料子,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布料的花色,都是按照幾人的喜好特意挑選的,很得她們的心意。
這一整天,母女三人就窩在屋子裏,做衣裳。
這不,時間長了,天色有暗下來,姐妹二人就想出來透透氣。
一出門,就看見兩道竹瀝戴著兩名陌生的男子經過院子,直接去了花廳。
她們沒又看到正麵,隻看到一個背影。
其中一人,一襲白衣,外麵即使下著雨,他的衣袍依舊纖塵不染。
頎長的身子,從容的步履,讓姐妹二人心中一陣好奇。
就算是一個背影,也是攝人心魄的。
還有一人一身黑衣,容在這沉沉暮靄之中,無形之中給人一種壓迫感,而那黑衣人,手中還穩穩的舉著一把傘。
二人去了花廳,白衣人進去了,黑衣人卻在門外站著,像一個門神似的,很快,香巧和雪樂就從花廳出來,隻有白衣人和雲舒在花廳。
雲若看著如煞神一般的墨春,墨春的目光剛好掃過來,帶著泠冽,雲若渾身一個激靈,立即縮回腦袋,“不知道,或許是二妹妹的朋友。”
朋友?
二姐的朋友?
才短短時間不見,她覺得二姐身上好像發生了好多事。
這一次見到二姐,跟以前在鄢陵的那個二姐,是那個人,又好像不是那個人,總感覺她整個人都蒙上了一層紗看不清楚,模模糊糊的。
“大姐,你說,這位是不是二姐的貴人?”
雲舒在京城,住這麽好的院子,身邊還有人伺候,還有昨日她拿回來的那些布料。
所有的一切加起來,都不像是雲舒自己的本事賺來的,否則,在鄢陵的時候,她們家也不會過成那樣。
她知道二姐雲舒有點兒本事,可那點本事就隻是平日裏多幹些活,多賺些小錢,腦子靈活一些罷了。
跟眼前這些所得,還是有差距的。
故而,她們一直在猜測,雲舒是不是遇到了什麽貴人,是不是有人在後麵幫她?
如果真的是那樣,那麽她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雲若若有所思,“或許吧!不清楚!”
自從那日,她們和雲舒鬧了一場後,這幾日除了用膳時間,她們都在自己的屋子裏呆著,竹瀝和王媽就跟防賊一樣防著她們,不讓她們靠近雲舒的屋子,甚至花廳那邊,隻要她們一靠近,王媽就會在旁邊灑掃,盯著她們的一舉一動。
“誒,大姐,你看,又有人來了!”雲淺扯著雲若的袖子,指這院子裏竹瀝引進來的兩個人。
又是兩個男人,他們身後還跟著一位男子。
天色更加昏暗,看不清那三人的麵容,隻能看到模糊的身影。
同樣身長玉立。
隱隱的,她們聽到竹瀝的聲音:“姑娘,傅公子和藍公子來了。”
奇怪,先前,那白衣人進去的時候,竹瀝怎麽沒有報名字呢?
還有,傅公子?
藍公子?
這又是誰?
今日,接二連三的來的這些陌生人,引起姐妹二人極大的興趣,她們很想去聽聽,她們究竟在說射門,可是看著門口的那一尊煞神,姐妹二人又不敢去。
雲舒和南謹正在說著話,就聽到竹瀝說傅公子和藍公子來了。
竹瀝是知道這二人身份的,如今故意這樣報,是不想家裏的其他人—確切的說是李蘭芝等人—知道他們的身份吧!
這竹瀝——
雲舒笑著搖頭。
花廳裏,已經點上燭火。雲舒手上還在打絡子。
南謹坐在她身邊,手中捏著一個玉葫蘆在把玩。
“雲舒!”
“雲舒妹妹!”
傅平兮和藍越陵一前一後走進花廳。
雲舒手中不停,隻是微微抬頭,“傅大哥,藍大哥,你們來了!快進來坐,竹瀝,上茶!”
“南公子也在!”
葉南謹微微超二人點頭。
“今兒吹的是什麽風?怎麽把二位大人都給吹來了?”
前一刻還是大哥大哥的稱呼,下一刻就變成了大人?
傅平兮和藍越陵麵麵相覷,他們好像沒有得罪她吧?
玉葫蘆在手中轉了個圈,葉南謹坐直身子,看向雲舒,嘴角是幸災樂禍的笑:“他們得罪你了?”
雲舒打好最後的一個圈,將剛打好的絡子扔到一邊,“二位是大人物,我隻是一個小女子,哪兒能得罪到我身上啊!”
聽聽,聽聽,聽聽,這話怎麽就那麽酸呢?
傅平兮嘴角玩味的勾起:“看來真是得罪你了!不過,我們還真不知道哪兒得罪你,你說出來,你不說出來,我們又怎麽會知道呢?你說呢,越陵?”
藍越陵笑的風流倜儻,“雲舒妹妹該不會是在責怪我們這麽久都沒有來看你吧?”
雲舒嗤笑一聲,“別,你們都是高門子弟,我可高攀不起,不過呢,能不能請你們把你們身邊的那些蒼蠅趕遠一些,總是在我麵前嗡嗡叫,煩得很!”
傅平兮眸子一眯,隨機想到了什麽,“蕭夢珺去找過你了?”
雲舒大方的承認,“是啊!還跟我說,她……”
雲舒揚眉看著藍越陵,“她……”
藍越陵瞬間明白她的意思,“抱歉,我……長的好看不是我錯,都是爹娘給的!”
“撲哧!”雲舒忽然笑出聲來,“好啦,逗你們呢!她無非就是想要在我這裏露個臉,或許……”
目光湛湛的盯著傅平兮:“或許更想知道我是誰!”
傅平兮心下一個咯噔,他的卿卿那麽聰明,應該是猜到了吧,不過她會怎麽想?
會怎麽做?
傅平兮回望她的眼睛,“你當然你!”
是陸雲舒,更是卿卿,傅家卿卿。
你更願意成為誰?
雲舒笑了!
“對了,你們這時候來找我,是有什麽特別的事嗎?”
藍越陵從袖子裏取出一個請柬,遞過來,“專門給你送請帖!”
雲舒接過,一邊打開一邊問:“什麽請帖?”
傅平兮宛如古井的眸子,帶著期盼看著雲舒:“三月三,上巳節,藍府舉辦春宴,邀請你!”
雲舒手一頓,“邀請我?合適嗎?”
藍越陵清潤的眸子緊盯著雲舒,神色之中似乎有幾分緊張,“我和平兮都親自來了,有什麽不合適的?”
雲舒還在猶豫!
她知道這一去意味著什麽。
或許,她的猜測,就要成真了。
如今,這二人親自上門,就為了給她送一張請帖,送請帖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估計是想探探她的意思。
雲舒看向南謹,“南謹?”
南謹伸手將她額邊的碎發別到耳後,“想去就去,不想去也別勉強。”
藍越陵立即從袖中取出另外一個請帖,遞到南謹手邊,“還望南公子賞臉!”
雲舒忽然靠近南謹,悄悄問:“春日宴上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
南謹頷首:“當然,再有,藍府的吃食,一般人是很難吃到的!”
那是,藍府誒!
那可是丞相府!
有人一輩子都踏不進去的地方!
雲舒將南謹手中的請帖拿過來,疊在一起,擲地有聲:“行,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