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連殺
這天,雙峰鎮又開大會。
不同的是,這一次江春水不用參加。既不用通宵達旦的趕會議材料,也不用再假裝聚精會神的坐在會場裏發呆。今天,他是一個局外人,一個從理論上來說再不會同這片土地有任何糾葛的外人。
他很認真的站在樓梯口,以局外人的身份,卻比以往任何一次參會時更認真的態度站在那裏,每一個從他麵前經過的人,他都主動上前握手,言語不多,隻有謝謝兩字而已,唯有真誠而已。
今天是他在雙峰的最後一天,下午他就將離開這個曾經為之宵衣旰食、披星戴月的地方。兩年的時間不長,但等到真要離開的時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那裏麵著實傾注了太多的情感和不舍。
沒有人為他舉辦歡送宴,不合禮,也沒那必要。這一點,無論是江春水,還是對麵那棟樓二樓的那些個領導都清楚的很。
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所以感情,逐漸變成了大家都格外敷衍的東西。
體製好比一座城,盡管是雙峰這種旮旯,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人實在太多,若是個人離開都要拋灑依依不舍之情,未免太過於矯揉造作。
應黃新的要求,江春水再拿到調動的批複文件之後並沒有立即離去,而是繼續留在雙峰待了一個星期,幫著陸菲他們逐項理清了扶貧辦的工作,雖說總不能做到麵麵俱到,好歹也能減緩點因他離開而對鎮裏扶貧這一塊工作造成的衝擊。
這不是江春水的責任,但他還是義不容辭的接了下來,頗為積極的留在雙峰做了一個禮拜的義務勞動。
人活於世,很多時候無外乎是求個心安。於江春水來說,雙峰並沒有對不起他的地方,即便是在調動的事情上,有些人或多或少或明或暗的使了些絆子,但總不能因為人家後麵對你不好,就完全抹殺了人家之前對你的好。
好壞要分先後,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況且,江春水其實很理解何斌、黃新這些人在那件事情上的態度。
拋開立場去談道理,那就是一筆糊塗賬。同事不是朋友,也注定當不成朋友。同事隻是在一起幹事的人,講的是利益,跟感情半毛錢關係沒有。你不幹事,就沒有同事,基於利益的一切加持自然也就會失去它原有的力量,這也是為什麽江春水在明確想離開之後,黃新、何斌這些本與它關係最為密切的人反而會成為此中最大阻力的原因所在。
江春水站在樓梯口,許久都再沒有人過來。
他再心裏估算了一下,各個站所包括鎮領導班子在內,今天在鎮裏的基本上都已經親自道別了,唯獨隻剩陳勇、何斌和黃新。
江春水已經通過沈麗華知道陳勇家裏有事,所以不會參加今天的會議。江春水還在等,等的自然是何斌和黃新。
雙峰鎮政府的大會議室在樓頂,待樓頂的人聲鼎沸趨於平靜,何斌和黃新終於姍姍來遲、聯袂而至。
一看見何斌的車駛進政府大院,江春水便快步走下台階,早早的等在了那裏。
“鎮長、黃副!”江春水笑著衝兩人打了聲招呼,語氣似乎與幾個月前並沒有什麽兩樣。
何斌轉頭朝黃新交代了兩句,走到江春水麵前停下,問道“今天走?”
江春水點點頭,答道“等下就走,明天得去報到了。”
何斌歎了口氣,伸手指了指江春水身後不遠處的扶貧辦,“走,坐著聊兩句。”
江春水嗯了一聲,側過身子讓何斌先行,待何斌往前走了幾步之後,他才跟黃新握了握手,誠懇道“新哥,感謝這些年裏你對我的照顧。要是哪時去龍潭,一定給我盡地主之誼的機會。”
黃新伸出左手在江春水的右手背上拍了拍,“一定一定,回去了也別忘了我們這幫老哥子,有機會也回來看看我們。”
江春水點頭答應,黃新便不再多說,朝何斌的背影甩了甩頭,輕聲道“去吧,鎮長還有話跟你說。”
目送黃新上樓,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江春水才折步走進扶貧辦。
何斌坐在那張江春水以前使用的辦公桌前,見江春水進來,習慣性的拋了一支煙過去給他,隻是這一次江春水卻沒有再走過去幫何斌點煙。
沉默的抽了兩口煙之後,何斌開口說的第一句卻顯得異常突兀。
“你別怪我。”
江春水一愣,正想說自己並沒有這種想法,何斌卻揮手阻止了他,繼續說道“等你做到了我這個位置,或許你就懂了。很多時候,不是你想怎麽樣的問題,也不是你能怎麽樣的問題,要考慮最多的反而是應該怎麽樣的問題。我之前其實並不看好你,倒不是因為你不好,反而就是因為你太好了。在你這個年齡段能做到現在這個樣子,很不容易。但問題也在這裏,你技巧性太足了,走的太快了,這樣就少了點真誠的味道,比你年輕的是望而生畏不願跟你接近,比你年紀大的又覺得你過於做作,打心眼裏不喜那種年少老成。”
江春水苦笑道“這個我知道,跟林浩比起來,這方麵我確實差遠了。什麽都想學,到頭來卻成了個四不像。半桶水,走起路來一步三晃,水容易灑,挑水的人也吃力。或許就是這個原因,您也懂,我其實不怎麽合群,表麵上跟誰都客客氣氣,骨子裏卻是個生人勿近的性格。”
何斌失笑道“我原來還不知道,你竟然把自己看得這麽明白。”
“知易行難啊,鎮長。就像您剛才說的,其實也可以理解為,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想得到不一定做的好,那些能做成的事,回過頭去想,大多反而是懵裏懵懂誤打誤撞的。”江春水搖頭道。
像是突然想起來,江春水好奇的問道“那鎮長,反正要走了,我也就大膽一回,問您一句,那後來,您怎麽又”
“又看中你了?”何斌笑著接口道,“其實很簡單,日久見人心。幾次加班你都留在後麵,連著通宵也不見你像別人一樣成天牢騷滿腹,我就知道之前是我看走眼了。”
江春水自嘲道“看來當真是沒有白走的路啊。”
何斌聞言正色道“那是自然的,你回去之後也要記住,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像我們這種出身的人就不要指望可以不勞而獲了,想出頭,到底還是要靠比別人能熬、能吃苦、能耐煩,熬得住,運氣再不好也能往上走,熬不住運氣再好也走不長久。”
江春水坦然受教,分外誠懇的道了聲謝。
何斌把煙蒂彈出門外,緊接著又摸出一根點上,問道“你知道張國燾這個人嗎?”
江春水嗯了一聲,示意自己知道。
“張國燾很厲害,高材生,文化水平高,人長得帥,家庭條件也好,口才更是了不得,而且還是最早接受馬列主義的那幫人。用現在的話說,那就是高富帥,而且是那種特別有內涵有底蘊和人格魅力的高富帥。”
江春水不知道為什麽何斌會在這時跟自己侃起曆史來,但一半出於習慣,一半出於好奇,他還是認真的聽著。
“照理說,老肯定是搞不過他的。但後來你也懂,笑到最後的還是老。你知道這是為什麽沒有?”
江春水低頭想了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何斌笑道“這個我研究了很久,照我看,就一個原因,他一打仗就輸,老呢,百戰百勝。槍杆子裏出政權,說得天花亂墜到底還是抵不過打一場勝仗。所以說啊,中國這個地方,其實是最講套路也最不講套路的。你搞贏了,講什麽都是對的,搞輸了,卵用都沒有。你懂很多,講真的,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都還沒你懂得多,做的好。但是有一點,我怕你走錯了。套路是要建立在有本事的基礎上的,你有那個能耐,套路就是規矩,要沒那個能耐,套路就是個卵用沒有的空架子。”
江春水若有所思,下意識的問道“鎮長的意思是,要實際一些?”
何斌搖頭道“這個還是淺的,你自己多琢磨。按理,這些話我本來是不打算跟你說的,就算是要說,也得是再打磨你年把兩年之後的事情。但現在你要走,我想留也留不下,也就當臨別贈言了。”
江春水心裏感動,低著頭良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何斌抽完第二支煙,隨手丟在腳下,站起身來拍了拍落在衣服上的煙灰,“我要上去開會,就不送你了,一路順風。”
江春水望著對麵那張跟英俊半毛錢關係沒有的大圓臉,突然有些迷惘。
離開雙峰是否真的是對的?
對於這個之前一直秉持堅定信念的問題,再這一刻,江春水突然有些動搖起來。
或許是看出了江春水的心思,何斌走上前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我之前在書上看到過一句話,叫做你現在的人生,其實,就是你此前所有選擇的總和。選了就是選了,別怕也別後悔,哪怕到最後真錯了,也別去怨天尤人。路都是自己選的,也得靠自己走下去。是男人,就得有這樣的一份擔當。”
江春水心底頓時豁然,感激的朝何斌笑了笑,沒再說那些今天不知重複了多少次的場麵話,隻是同這位老領導最後再用力的握了一次手。
站在那個不知曾浸入過多少自己汗水的籃球場上,望著那棟熟悉的大樓,江春水百感交集。
何斌那略帶壯腔的普通話通過話筒經過擴音器透過四樓會議的玻璃,分外激昂的回蕩在政府大院裏。
“別了,雙峰。”
江春水坐上主駕駛,心底忍不住歎息一聲,緩緩駛離。不同以往的是,往時離開總有歸期,而這一次,再見便是再也不見。
高速路上大堵車,原本才八個小時的車程,等江春水趕到桂龍市的高速出口,已是晚上十一點多鍾。
回來之前,江春水跟江遊打過招呼。這個立誌雲遊四海的老友這段時間恰好在家,於是約了幾個同學一塊聚聚。
還是老地方,還是熟麵孔。
除了江遊,大學時自稱“桂龍五虎”的侯成集、蔣博、黃登科三人都在。毫不意外的,這次江遊照舊拉了幾個美眉出來作陪,一個個穿著與這個節氣極其不符的短裙低胸,在深夜的寒風中瑟瑟發抖。
見著幾個老夥伴,一直有些鬱鬱寡歡的江春水這才真正從那說不清道不明的離別愁緒裏解脫出來。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喝酒醉不醉許多時候不看酒量大小,而關乎是跟誰喝。是夜,幾人又是一場闊別已久的伶仃大醉,於破曉前才互相攙扶著離開那酒**灑滿了一地的夜市攤。
成年人的世界,敘舊總是插曲,是每天為生計發愁、奔波忙碌中間夾雜的調味劑。待江春水在日上三竿時醒來,同一間房的黃登科早已離去。
江春水舒舒服服的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幹淨衣服之後,才不緊不慢的去前台退房。
“房費您的朋友已經付過了,交代說押金也一並退給您,麻煩您在這裏簽個字。”前台姑娘把結算單推給江春水,他才懂得原來江遊也提前走了。
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江春水不由得有些頭疼。這個點回去龍潭,估計也辦不成什麽事情了。從雙峰回來之前,他就讓堂弟還有在龍潭工作的老鄉幫著找房子。本想在縣城租個房子應該不算太難,誰知過了大半個月,托了不少人幫忙,硬是沒找到一處合適的房子。
江春水打了個電話給江遊,才知道江遊一大早飛去了上海,這檔口都已經在陸家嘴喝咖啡了。江春水隻好打消在市裏繼續住一晚的想法,一個人匆匆忙忙的趕回了龍潭。
對比左江,龍潭縣城顯得格外老舊和狹旮。
不同於其他地方,龍潭這個群山環抱的小城更像是一個因循守舊的老人,固執的不肯向高速前進的時代妥協,一切在外麵隨處可見的現代化氣息在這裏表現的並不如何濃鬱。
看著不斷退往車窗後麵的老舊商鋪,江春水不禁有些茫然。這一刻他不像是一個在外漂泊已久驟然歸鄉的故人,對這個本該心生親近的地方反而莫名的有些排斥。
習慣是很可怕的東西。江春水想起大學時,初來乍到各種不習慣,但等在那生活了幾年,對那的歸屬感反而大過了從小生活的地方。中國人的骨子裏都有古老遺留下來的辟荒精神,無一不想著在原本陌生的地方找到屬於自己而非父輩傳承的歸屬感。那時,每當開學,即便下火車已是深夜淩晨,隻要想著在十幾公裏外有屬於自己的一張床,心裏便半點忐忑也無。
說到底,所謂的歸屬感也不過是一處落腳點、一張床的事情。
江春水自嘲的笑了笑,要是自己現在的銀行卡裏還躺著七位數的存款,怕就不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感傷了。
隻要有錢,天大地大,哪裏去不得,哪裏有需要煩憂這種虛無縹緲的歸屬感?情感的紛擾、情緒的波動歸根究底還是源於物質的貧瘠。
老家的親戚也有在縣城住的,但江春水怕麻煩人家,更重要的是覺得不自由,便用手機a在附近的酒店訂了一間房,打算先安頓下來再說。
既然回來了,就沒必要急在這一時半刻。
龍潭是聞名中外的旅遊大縣,但各方麵的硬件卻與它的名頭一點也不相符。江春水專門挑了一家評價還算不錯的酒店,結果一進門才發現龍潭這個地方雖然看起來老舊,但商家刷好評的套路卻一點也沒落伍。
辦理好入住手續,在問明白酒店並沒有電梯之後,江春水頗為無奈的的拎著沉重的行李箱爬了四層樓梯。
接下來的幾天,江春水忙著到處找房子。托了不少人,好不容易才在老城區邊上租到了一個相對較新的兩房一廳。
江春水租好房子的當天,他姐和姐夫便趕來了縣城,三人忙活了一下午總算是解決了住的地方。
晚上江遊打電話來問江春水到單位報道了沒有,江春水老實說這兩天忙著找房子,都還沒顧得上。
江遊立即痛心疾首的罵道“房子哪時不能找,你先去單位報到,把手續辦妥了再來找房子不行?這麽大個事情,你怎麽就分不清輕重緩急呢?”
江春水無奈道“那也總不能一直住酒店吧?連個落腳點都沒有,心裏總不踏實。再說了,要先去報到了,剛上班就要請假找房子,那多不好。”
江遊更加惱火道“這有什麽不好的,人家領導一聽你房子都還沒找就先來報到了,心裏肯定舒服啊,覺得你這人可以,以工作為重。”
江春水一聽,覺著確實是這麽個道理,頓時有些懊惱的說道“那怎麽辦?不過我本來也是打算明天就去單位辦手續的。”
“不過也沒事,反正他們也不知道你回來了。你去報道的時候,幹脆就再跟他請兩天假,說你一回來就來單位了,還沒來得及去找住的地方,說不定單位要是有宿舍的話,還能幫你解決住房問題呢。”
江春水由衷讚歎道“你小子可以啊,要是換你來做公務員,我估計要比我混的好。”
江遊笑道“你還別說,我要真去做公務員沒準真能當領導。不過我這人喜歡自由,最受不得別人管,以前光聽你說政府裏麵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都覺得頭疼,讓我去做公務員,嗨!算了吧。不過,怎麽說呢,行業雖然不同,但人心在哪個行業哪個地方其實都差不多,你把準這點肯定沒錯。”
按照江遊的建議,江春水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縣人社局。不巧公務員管理股的人都下鄉扶貧去了,讓他下午再來。
其實在江春水回來之前,江鬆還專門請村裏的老人幫看了個日子,交代江春水一定要按看好的那個時辰去辦手續,說是萬事都講究個良辰吉日,按那個時間去辦手續,以後就能步步高升。
江春水自然滿口答應,心底卻不以為然。
父親讓江春水末時去辦手續,末時是下午兩點鍾,這時候人家都還沒上班,怎麽辦手續?
不過江春水沒把這事說給老人家聽,成年之後就不能再一遇到事情就哭著喊著找爸媽了,得學會報喜不報憂。
下午從人社局出來,江春水有些久違的躊躇滿誌。
他本來已做好了下鄉鎮的準備,不成想,最後卻是分配他去了旅遊局。
縣直單位自然比鄉鎮要好,倒不是說縣直單位就要比鄉鎮高人一等,而是江春水之前就是在鄉鎮,從沒有在縣直單位工作的經曆,這一回正好補上。而且,江春水大學學的就是旅遊管理專業,也算是專業對口,學以致用。
縣旅遊局在北岸新區,正好在車站對麵。江春水走進這棟嶄新的辦公大樓,深吸了一口氣,略微平穩了一下激動的心神,來到掛著“辦公室”銘牌的門前,以輕二重一的節奏敲了敲開著的門。
“辦什麽事?”聽到敲門聲,一名坐在門對麵的年輕女子抬起頭來,用頗為公事公辦的語氣問道。
那女子的顏值頗高,長發膚白,剛一照麵,江春水就被結結實實的驚豔了一把。
“沒想到老家這邊還是有點美女的。”
江春水在心底嘀咕了一聲,腳步不停的一直走到對方麵前,笑著說道“我是江春水,新調來局裏的,今天過來辦手續。”
美女明顯愣了一下,似乎一時間沒弄懂江春水說的是什麽意思,反倒是坐在她旁邊的眼鏡男子先一步反應過來,站起來問道“你是剛從鵝城那邊調回來的?”
江春水笑著點點頭,心想自己調回來這事到是路人皆知。
“局長不在,這樣,我先拿去給石副看一下,你坐這等一會兒吧。”眼鏡男接過江春水手裏剛由人社局印發的文件,指了指靠牆的沙發對江春水說道。
看著眼鏡男一瘸一拐的走出辦公室,江春水也不客氣,自顧自的坐到了沙發上,眼觀鼻鼻觀心,如老僧入定般一聲不吭。
第一印象好了,後麵打起交道來就容易。江春水深明自己並不是那種能讓人一見傾心、出場自帶bg的男人,所以他第一次來單位並不奢望可以表現得如何出色,隻求無錯而已。
而無錯,很多時候就是最大的對。
美女坐在辦公桌後,偷偷的打量了坐在沙發上的江春水兩眼,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沒能敵過好奇心的勾引,主動搭話道“你叫江春水?”
江春水笑著應道“是啊,長江的江,春天的春,喝水的水。”
這不是江春水慣用的自我介紹方式,往時他更喜歡用“一江春水向東流”這句膾炙人口的詩來標榜自己的名字。不過這一次,江春水沒敢放肆,初來乍到,到底還是低調要穩妥些。
美女笑道“在我們龍潭,姓江的倒是少見。你不是本地人?”
江春水答道“是本地人,不過老家是湖南的。”
“你是從外麵調回來的?”美女繞了半天圈子,終於問到了重點。
江春水嗯了一聲,“今天剛回到。”
“你之前是在哪啊?”
“左江”因為擔心對方沒聽過左江這個地方,江春水馬上又補充道,“鵝城市左江縣,省城還要過去點。”
美女哦了一聲,“沒去過。哎,你在那邊呆的好好的,怎麽想著要回來?那邊不好?”
江春水聞言哭笑不得,心想難怪抖音上說,長得漂亮的女人大多沒腦子,因為從小就被寵著,早習慣了以自我為中心的思維方式,憑借外形條件無往而不利久了,便懶得再在其他地方下功夫了。
不過想歸這麽想,江春水還是一本正經的答道“那邊離家太遠了,家裏老人年紀大了,回來方便照顧他們些。”
“對了,還不知道你怎麽稱呼?”江春水突然轉移話題道。
“我姓唐,唐寧然,唐朝的唐,寧靜的寧,然後的然。你叫我唐姐就行了。”唐寧然大大咧咧的說道。
江春水順著杆子往上爬,趁機問道“唐姐,剛剛那”
唐寧然指了指門外,見江春水點了點頭,便搶先答道“他叫李全民,是局裏辦公室的主任。”
“他的腿?”
唐寧然聞言先往門外瞄了一眼,見左右無人,這才小聲道“前段時間出了車禍。哎,你不知道這事?”
江春水搖了搖頭,暗想我這才剛回來又哪能知道前段時間的事情。
唐寧然似乎來了興致,索性站起來,走到江春水跟前,像極了一個頭次去別人家裏偷東西的小蠢賊,小心翼翼又格外激動的說道“上個月他跟局領導去市裏開會出了車禍,他還算好拉,就斷了條腿,副局長可是當場就那個了咦!好恐怖的!”
江春水皺了皺眉頭,倒吸一口冷氣,“這麽嚴重?”
“可不是!局長就因為這事提前退二線了,不然估計還能當好幾年領導呢。哦,對了,這事你可別跟別人說是我告訴你的啊!”
江春水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眼光卻有意無意的老停留在對方那雙筆直的腿上打轉。
唐寧然很高,至少得一米六五往上。江春水是個不折不扣的美腿控,加上這雙占了大半身高的美腿,他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給對方打的八0分太少了。
江春水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這才想起自己已經一個多月沒同李欣娜聯係過了,更別提做男女之事。
唐寧然沒發覺到江春水的異樣,自顧自的說著局裏的八卦,敢情都已經沒把江春水當成才第一次見的人來看了。
或許是見江春水有問有答,唐寧然也越發大膽起來,直接問道“你家裏應該很有關係吧?”
江春水愕然道“沒有啊!”
唐寧然顯然不信,不解道“那你還能從外麵調回來?”
江春水解釋道“我都是走正規程序調的,現在縣裏缺人,隻要肯回來的,縣裏都收。”
唐寧然哦了一聲,失望道“是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是托關係回來的呢。”
江春水苦著臉勉強笑了笑,心裏早把對方打上了傻x的標簽。
人美是美,腿好看也是真的,就是這智商有點對不起觀眾啊。
江春水在一陣腹誹,臉上卻不留痕跡的繼續同對方嘮嗑。
兩人正聊得興起,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有了黃哲的前車之鑒,江春水自然聽得出來那是細高跟敲擊地麵發出的聲音。
唐寧然臉色一變,急急忙忙的跑回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一本正經的假裝在認真工作。
來人是旅遊局的副局長,石佳佳。
當對方走進辦公室時,江春水這一天又被結結實實的給驚豔了一把。(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