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子離散 第二章 罪在陳留
“錚!”“鏘!”
月色下,劍和刀的光影在都統府內交相輝映,陳留與黑衣刀客戰了足足一刻,難分勝負。
“砰!”
黑衣刀客用力震開陳留,略微焦急地瞥了一眼日月樓的方向,道:“若非我背上有人,你早成了刀下鬼……”
“哼!”陳留笑著冷哼了一聲,道,“若非我身著布衣,你也活不到現在,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你已是被流放的人了,管這閑事作甚!?”
陳留臉上閃過一抹怒色,道:“是啊,我龍陽禁衛被流放,恰好成全了你們這些虎視眈眈的賊人,我且問你,龍陽禁衛二十七宗罪,可是你們偽造的?幕後是誰?”
黑衣刀客扭了扭脖子,不回答,舉刀又複砍了過去。
就在這時,北邊突然亮堂了起來,望去,日月樓正逐漸被火苗吞噬,如同一根發光的擎天柱般,直穿雲端。
“賊子!竟然敢燒日月樓!?”陳留怒火中燒,揮劍朝黑衣刀客斬去,攻法上變得更為凜冽,也更為激進。
黑衣刀客見日月樓著火,心中大喜,不再擔心有人去拉響援炮了,遂轉身朝陳留迎去,出招間變得更為幹淨利落,也更為致命。
“你怒了,身著布衣,攻勢卻凜冽得好像穿了黃金甲似的,當真是不怕死啊!”
陳留不言,一心想要救下都統,這些賊人連日月樓都敢燒,想必大有來頭,可正如黑衣刀客所說,人怒了,便容易失分寸,隻半刻,他的身上便多了十多處刀痕,染得青白布衣瞬間化作絲絲紅綢。
不過,黑衣刀客那邊也好不到哪裏去,他身上的黑色夜行衣已然破損,露出了裏麵的貼身鎖子甲,甲上劍痕密布,多處受損。
陳留想求援,可周圍不見一個侍衛,一摸腰間,那貼身佩戴的令炮也早都上交了。
“以你們龍陽禁衛的本事,雖說是流放,可依然能過得比在宮裏舒坦,不是麽?”黑衣刀客一刀劈退陳留,搖了搖頭,道,“何必要來蹚這灘渾水呢?”
陳留喘著粗氣,將劍插入地板,雙手扶在劍柄上麵,道:“你懂什麽?今日旗手陳留在此,你……你休想帶走都統!”
“那便去黃泉路上,與眾鬼說道吧.……”黑衣刀客說完,拖著刀走到陳留麵前,陳留想起身反抗,可卻使不上一絲氣力,他身上傷口又多又深,已然在腳下匯聚成了一小灘血池。
突然,又聞得日月樓方向傳來“嗖——”的一聲長鳴,黑衣刀客和陳留不約而同地扭頭望去,正見一條細長的火線從燃著的日月樓頂直竄而上,衝上雲霄。
“援炮放出來了!?”黑衣刀客大驚,收起刀就要朝日月樓趕去,就在這時,身後傳來陳留的聲音,疲憊中透著欣喜,還有一股幸災樂禍的意味兒。
“來不及了,援炮將響,八方即援,且不說長生宮侍衛,東川虎騎,北瑤弩衛以及有扛山斷海之稱的額爾達力盾隊,就連我那流放途中的龍陽禁衛兄弟們,也會馬上趕來,賊子們,你們失算了,哈哈哈哈.……”
陳留慢慢站了起來,回望了一眼插在都統院內的一麵旗幟,旗幟方形,
紅底黃紋,中間斜著畫了一隻異獸,為始獸瑴(jué),四條邊分別又畫有四個奇怪的物件,都好似被旗幟的邊緣截斷了去,看不出是什麽。
此旗幟,便是龍陽禁衛禁旗!
“縱爾望淵不敢前,吾有一旗敢當先!我陳留,又可持旗,爾後,還有何懼!”
言畢,陳留拔劍而起,帶傷而上,饒是傷口迸裂,在地上劃出數道血線,也毫不在乎,他隻想拖住黑衣刀客,拖到援軍趕來,免得黑衣刀客擄走都統,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正待援炮即將炸響之際,一道黑影自天際劃過,空中的火線瞬間被截斷,冒出一陣火花子,轉眼即逝,緊接著,便沒了聲響,連同陳留心中的希望一起,消失在了漫長夜空中.……
“什麽!?”
陳留的劍掉在了地上,滿臉的驚恐。
黑衣刀客先是呼了口氣,而後陰翳的聲音又從喉嚨裏發出,對著陳留道:“你既是將死之人,不妨告訴你,龍陽氣數已盡,天下,很快便會統一……”言畢,黑衣刀客一腳將陳留踢飛,重重撞在圍牆上,而後行至身邊,揮刀而起,徑直砍向他的脖頸。
“住手!”
就在刀口距離陳留脖子不足半寸的時候,一個女聲在都統府門外響起,竟然讓冷血陰翳的黑衣刀客瞬間停下了動作。
陳留一下便聽出了來者是誰,他嘴裏噙著血,仰頭笑道:“哈……哈哈哈哈,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都統之妻,陌都之母,嶽夫人啊……不過,我叫你鳳陰阡臨的無恥賊女姬夫人,是不是更貼切些?”
話音剛落,便見一女子走進了都統府。女子身高五尺有三,娥眉如劍,眼神如炬,臉上幹幹淨淨的不見一點妝容,青絲剪作一束,紮在腦後。觀其衣著,一套青白色雕花素衣,連同一條青白色長擺,緊緊紮在身上,腳上還踩了一雙漆黑色的長靴,儼然一副男子打扮。
這女子,便是從鳳陰阡臨嫁到龍陽陌都,嫁給都統嶽天南的,姬流觴的妹妹,姬夫人。
沒錯,世人皆道姬夫人,卻無一人知其真名。
姬夫人走到陳留麵前,彎下腰,伸出一根手指,抬著他的下巴,輕聲問道:“龍陽禁衛二十七宗罪坐實,已被趕出陌都,流放四方,你怎會在這裏?”
“哼!我若不在這裏,又怎好撞見你們這些肮髒勾當!天下敬仰的姬夫人,竟然要弑夫,這事兒若是.……”
“啪!”
陳留話還沒說完,便被姬夫人扇了一個耳光,依舊輕聲道:“我丈夫還沒死,莫在這兒給我亂扣帽子,說,你怎麽會在這裏?”
“哈哈哈哈!”陳留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放肆笑道,“姬夫人的素手,端的又軟又香,可這滋味兒吃起來,卻盡是血腥!”
姬夫人搖了搖頭,站直了身子,對黑衣刀客吩咐道:“這裏不是你應待的,按計劃,送他去那個地方.……”
“明白,不過……”黑衣刀客看了一眼陳留,道,“這人怎麽辦?難不成要留他性命?”
“這個人交給我,日月樓被燒毀,需要有個吃罪的。”
“嗯。”
黑衣刀客應了一聲,背著姬夫人的夫君,現龍陽都統嶽天南,朝西去了。
姬夫人又複看了陳留一眼,背過身去,道:“聽說龍陽禁衛鏖戰之時,有一將,背負禁旗,敢為人先,需以一己之力翻山海,越敵軍,斷其號,斬其旗,並以禁旗代之,使士氣大盛,斬敵破陣,如入無人之境。這說的,可是你?”
陳留冷笑了一聲,道:“拜你所賜,龍陽禁衛都沒了,哪裏還有什麽旗手?”
“哦?是麽?”
姬夫人揮了揮手,身後立馬有人跑去把院內插著的禁旗取了過來,遞交在姬夫人的手上,又複垂手立於一側。
“如此說來,這旗子也沒什麽用處了?來人,拿去燒了!”
“住手!”
陳留猛地一頭爬起來,卻又被姬夫人轉身一腳踩了回去。
“賊女,你想幹什麽!?”
“幹什麽?龍陽禁衛沒了,旗手也沒了,整個龍陽都要完了,要這旗子何用?”姬夫人的語氣自始至終沒變過,都是那般輕,那般淡,可這又輕又淡的語氣,卻令身邊的人不覺汗毛炸起,這,是個從底子裏讓人感到害怕的女人。
“不行!”陳留雙眼通紅,嘴唇越發慘白,他雙拳捶地,顫抖地道,“不許燒!不許燒!旗子給我,還給我!”
姬夫人嘴角微揚,將禁旗在陳留麵前晃了晃,低頭俯視著他,道:“我且問你,日月樓,是誰燒的?”
“是……是我……是我燒的……”
“你是誰?”
“我……我是陳留,是陳留燒的……”
“陳留又是誰?”
“陳留.……陳留是.……不行!不行!不關龍陽禁衛的事!我陳留一人做事一人當!”
姬夫人嘖了嘖嘴,將禁旗從陳留麵前拿開,遞給身後的從人,輕聲道:“我再問你最後一遍,陳留是誰?”
陳留顫抖著抬起頭,揚起臉,不知何時,血和淚早已混作一處,染花了整個麵龐,他哆嗦著,吞咽了一口唾沫,痛苦卻又堅定地道:“吾……吾乃龍陽禁衛南宮凩閑麾下旗手,陳留是也.……”
“很好!”
姬夫人又複拿過禁旗,丟給陳留,轉身對都統府外輕聲道:“你們可記下了?”
“記下了”
“記下了”
“都記下了”
“.……”
外麵響起了一陣附和聲,如同針紮般刺痛陳留的內心,這些聲音中,有他不認識的,也有他認識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對是錯,他隻想護旗。
“將犯人陳留押下去,明日送問天塔。”
“是!”
見有人過來押解,陳留趕緊將禁旗塞在懷裏,死死護住,任憑他們怎麽拉扯也不肯放鬆,待到經過姬夫人身邊時,那女人湊到陳留耳邊,輕聲道:
“龍陽禁衛第二十八宗罪,坐實……”
……
(本章完)